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可惜……
他的行动，注定是要失败了。
因为就在苏培盛发现荿格格已经私逃的同时，四爷就命张保带人去搜查她的住所了。
接连几次都吃亏在落后一步上，谁还能不吸取一些教育呢……
一番搜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倒不是张保手下的人没用，实在是荿格格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黑点可查。
荿格格这个人的唯一黑点就是她和李畴之间的那段情了，偏偏当时乌拉那拉氏为了能够更好地利用荿格格这个气质容貌和尔芙都甚是相似的棋子，给尔芙添堵，很是用心地替她伪造了一份堪称完美的出身经历，唯一的证据就握在乌拉那拉氏自个儿的手里。
而此番洪班主的洪家班能够有幸来圆明园献艺，本就是一场意外。
荿格格之所以要选择狠心除掉李畴，也是她被李畴贪得无厌的德行刺激到了。
她担心她会成为李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款机，为了一劳永逸，她这才会冒险下死手地除掉李畴，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她不甚冷静的情况下做出的冲动选择，自然也就不会在房间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发现了。
而那份让李畴死在杜鹃身上的秘药，也早在那一晚就彻底用光了。
张保的人过去搜查，唯一的发现就是荿格格床底下那套沾着泥泞和草叶等杂物的宫女袍服了。
当这些东西被送到四爷跟前儿时，四爷仅仅是简单瞟了眼，便摆摆手，命张保将这些东西挪开了。
因为这些玩意儿实在没有什么仔细检查的价值可言。
同时，四爷也不打算派人追查荿格格私逃出府的丢脸事了。
因为戏班里打杂的小厮暴毙在圆明园的事儿，已经让他和尔芙成为笑柄了，这要是再传出府里侍妾格格私逃的事来，怕是这波热度没有半年一载的时间都凉不下去了，他可不愿意每天面对各种饱含深意的小眼神儿。
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者实在是太少了。
而为了不让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适当地忍辱负重，也是值得的。
“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四爷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扭头对着眨巴着眼睛等结果的尔芙，温声招呼道。
尔芙有些懵地点点头，但是还是没有多言，而是起身随四爷离开了水榭。
而就在尔芙和四爷才刚刚离开，被留在水榭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就好似预感到了自个儿悲戚下场一般地哭出声了，苏培盛忙命人堵住她们的嘴儿，同时低声嘀咕着：“这就是当奴才的命，碰见个好主子，咱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要是碰上个不着调的主子，那倒霉事就得一块担着了。
你们呢，就是运气不好，没有碰到好主子，下辈子投胎时候擦亮眼睛吧！”
说完，他对着身旁冷眼旁观的张保，很是客气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地离开了水榭。
在四爷府里，谁都知道苏培盛是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得罪陈福和张保这两位大佛，因为府里老人儿都知道，陈福和张保这两尊大佛，才是四爷最信任的忠实班底。
他们也是专门负责处理府里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处理的脏活的人，那手底下都是沾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主儿了，所以府里有一句在宫婢仆从圈里流传很广的话：宁可得罪心眼小如针鼻的苏培盛苏公公，也绝不让宽和人好的陈福和张保不痛快。
毕竟得罪了苏培盛，顶多就是丢差事，要是得罪了陈福和张保，那就小命难保了。
张保半蹲下身子，俯视着眼前哭得浑身发软瘫倒在水榭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戏谑道：“你们应该是想活下去的吧？”
“奴才想活，奴才想活……”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凡有活下去的希望，想来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生命，眼前被吓破胆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就是如此，即便他们明知道张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们心里就一个想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将来。
而张保也确实给了他们一条活下去的路。
虽然这条路不好走，虽然以后他们可能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张保给出的建议，服下了那枚足有龙眼大小的黑药丸，成为了粘杆处的后备军之一。
粘杆处，这是一个在后世都很有几分名气的神秘部门。
此时此刻的粘杆处，还远不如历史上的那般辉煌，一切都在初创阶段，虽然有四爷和尔芙提供的资金，但是能独当一面的暗探，并不是能够用银子在短时间内堆出来的，如何挑选合适的人手吸纳进粘杆处，这就成为了陈福和张保最头疼的事儿，好在他们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不成熟的办法。
水榭里这几个吃下黑药丸的宫婢仆从，便是一次试验。
按照规矩，四爷府里的宫婢仆从都是归属于内务府统领的包衣奴才，便是犯错了，也要送回内务府去惩处责罚，但是这条规矩在皇室宗亲府里，很少有人会执行，内务府里的那些郎官们也不会做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儿、
陈福和张保想出的办法就是通过这条规矩将一些暗探送到合适的位置上。
比如此时吃下黑药丸的几个宫婢仆从，随随便便给她们编上一些无关轻重的错处，然后送回内务府受罚，最后通过内务府里的管事派到其他各府去当差，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到比较重要的差事，但是一点点的发展，最后总能收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
毕竟他们最初付出的，也不过就是几颗成分复杂的慢性药丸而已。
这些药丸，其实是四爷从古籍里找出的药方，又让几位太医先后改良过的奇方。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控制，内里不但不含任何毒素，还对调养身体有一定好处，但是却能让人对其欲罢不能，一旦出现停药的情况，那痛苦程度是足以将一位意志坚定的壮汉折磨到发疯的，而且这种痛苦是会持续加重的，直到对方彻底死亡。
本来四爷命人研究出这种药物是打算用来对付一些心怀死志的杀手的……
不过不知道在哪位太医手里研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偏差，然后这东西就成为了陈福和张保最爱的玩意儿，他们俩都是不信任任何人的个性，而偏偏粘杆处最需要的就是忠心不二的钉子，所以他们甚至没有经过四爷同意，便将这种药给眼前这几个试验品服用了。
而此时，四爷和尔芙也没有闲着，他们正在探讨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一连数日，太过忙碌的二人都没有什么机会见面，更别提闲聊打趣这种事儿了。
难得今个儿忙里偷闲，尔芙和四爷一块回到了牡丹台，本来他们想要说些高兴的事儿，但是不知不觉地话题就歪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上了。
“乌拉那拉氏辛辛苦苦地让人在冰窖里动手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尔芙漫不经心地答道。
反正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在室内用冰降温了，也亏得这两天连着下了几场透雨，天气凉快了一些，不然她还真没有信心能忍耐住酷暑带来的闷热呢……
“你就不怕她是要对你下手？”四爷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笑着说道：“我今个儿特别注意了下乌拉那拉氏，我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她竟然并没有躲开水榭里摆着的那些冰鉴，反而很是自然地坐在靠近冰鉴的位置上，所以我想那些动过手脚的冰块，应该是需要配合某些药引子才能起效的东西。”
“那你确定是什么药引子了么？”四爷继续问道。
说句实话，四爷打从知道乌拉那拉氏对圆明园冰窖里的冰块动了手脚，他也不敢冒险使用圆明园冰窖里存着的冰块降温了，而他又是个特别怕热的人，所以他这几天比尔芙过得还要煎熬呢，现在得知这些动过手脚的冰块需要某种药引子才会起作用，他也放松了不少。
“我已经让人将有问题的冰块给胡太医、梁太医送过去了，但是还没有结果呢。”尔芙笑着回答道。
“你该让人去催催他们的。”四爷不满意地提醒道。
尔芙闻言，笑着道：“你以为我没有催促么，不过你也该明白胡太医和梁太医也不是神仙，仅仅是咱们府里的常备药材就有成百上千种，药物之间的相生相克，哪里有那么容易分辨出来，而且那小太监用的药汤又经过冰块稀释，胡太医他们能分辨出是某种药物就已经很困难了。”
“其实你就该让人将那小太监直接抓住严刑审问的。”四爷冷脸嘀咕着。
她苦笑着摇头，柔声说道：“那你的人抓住那个小太监了，可问出什么来了？”
“没有，那是一个死士，爷也不知道她乌拉那拉氏一个深闺妇人的手里，怎么可能有这种动不动就咬舌自尽、誓死效忠的死士呢，难道乌拉那拉氏一族真的家大业大到连外嫁女都能够豢养起死士的份上了。”说到这件事，四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小看了乌拉那拉氏的家底，明明都抓住人了，却没能从对方嘴里问出任何线索来。
对于这点，尔芙并不觉得意外。
她笑着拍拍四爷的手背，柔声解释道：“乌拉那拉氏不同于寻常的外嫁女，她不但是同辈里的嫡长格格，更是嫁给了你，便是当时你没有夺嫡之心，但是作为皇子的你开府别居以后，一个王爷的爵位，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所以她从嫁给你的那天起，她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那么她的娘家给她准备几个死士，便也不意外了。
毕竟乌拉那拉氏一族在关外的时候，便已经是权柄在握的望族之一了。
再说她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扬古，那更是皇上的近臣，手里掌管着半数御林军呢，当皇上下旨替您和乌拉那拉氏赐婚的那天起，怕是他就已经开始筹备乌拉那拉氏的嫁妆了，除了寻常贵女出嫁该有的嫁妆，他必然也要给乌拉那拉氏留些底牌，毕竟他太了解这方天地里的每寸沃土都是由鲜血浸染过的。”
“那你呢，你手里也有死士么？”四爷哪里不明白这些呢，就是不舒服罢了。
尔芙表示：四爷这是故意来戳她的心吧……
现在这京城里的皇室宗亲、王公大臣们，有谁不知道她是顶着嫡出名门的私生女一枚，连生母的面都没见过，嫡母郭络罗氏更是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送她去选秀，也是希望她能够帮助尔柔在宫里站稳脚跟儿，只不过阴差阳错地让她成为了四爷的内眷，那份让好多人羡慕的嫁妆，那还是祜满偷偷摸摸塞给她的呢……
一想起过去那些事，尔芙就替原主感到委屈和不值得。
她脸色微沉地冷声说道：“爷怕不是故意拿我逗乐子呢吧！”
“你这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其实你也该看开了，毕竟郭络罗氏都已经不在了，而且即便是郭络罗氏从未将你当做亲女，但是现在有伊尔根觉罗老福晋疼你，你也该忘记过去那些事儿了。”四爷还真是随口一说，他见尔芙脸色有变，忙轻声安抚道。
对此，尔芙并不领情。
她有些不高兴地嘟着嘴儿，喃喃道：“我还是想我的老爸、老妈。”
尔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低到她自个儿都听不大清楚了，更不用说和她隔着一个圆桌的四爷了，四爷只当她是在碎碎念，也没有在意，还在笑呵呵地安慰着尔芙，免得尔芙又想起那些不高兴的往事，气坏了身体。
她瞧着四爷笨口拙舌安慰自个儿的模样，那点小失落，倒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尔芙笑着摇摇头，柔声说道：“咱们刚刚不是在讨论药引子的问题么，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呢，其实我是觉得咱们可以从乌拉那拉氏日常吃用的那些东西入手调查，因为她一定是知道药引子是什么的，只要我们避开那些她平素不用的东西，应该就不会中招了！”
说完，她就笑呵呵地从桌子下面的抽屉取出了一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