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小善庵并没有因为佟佳侧福晋的到来有任何变化,但是四爷府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堂堂侧福晋出府一趟,便落得带发修行的下场,安排佟佳侧福晋出府的人,无疑成为了这场阴谋的主使者嫌疑人,而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府中嫡福晋尔芙。

尔芙面无表情地听着赵德柱绘声绘色如讲故事般地说完这府里的新传言,苦笑着摇摇头,低声吩咐道:“命咱们院里的人照常当差就是,不必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糊涂蛋去计较是非,平白落了身份和体面,另外安排人妥善照顾好在小善庵修行的佟佳侧福晋,你再安排人去细细查清楚是谁这般不管不顾地将侧福晋当街就诊的事儿传遍京城,我就不信这京里头的老百姓就这么眼明心亮,连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都能看出是出自何人府邸,要是没有人故意引导,便是佟佳侧福晋气质雍容、装扮富贵,怕是也联想不到咱们四爷府来,暂时就这些事情了,你快些下去安排吧!”

说完,她摆摆手,带着一脑门的困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暖阁里。

一直待在暖阁里不知在思考何事的四爷听见身后的动静,忙起身迎到尔芙的跟前,轻声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被爷的处置吓坏了!”

“还好吧,我知道你也有难处,只是委屈了佟佳侧福晋了,这次她真是无辜。”尔芙微微摇头,半倚在四爷的怀里,柔声答道,相伴这么些年,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四爷是不得不这般处置佟佳侧福晋,如果四爷真的那般绝情绝义,也不会让佟佳侧福晋将身边得力的婢女仆从都带走了,何况苏培盛也早早就过来和她透过口风了,知道这事儿是康熙帝的金口玉言。

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康熙帝如此在意这种坊间传闻,难怪当初四爷要扶正自个儿的时候,非要掩耳盗铃地替她换名改性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更柔软了几分。

想必当初四爷为了能让自个儿坐正嫡福晋之位,也是费了不少口舌吧,不然康熙帝绝不会允许她这样一位有着谋逆反臣血脉的妾室继续留在四爷的身边,这般想着,她就更加同情被送到小善庵里修行的佟佳侧福晋了,尔芙拉扯着还有些愣神的四爷回到临窗大炕上坐定,含笑道:“爷,你也别为这事太伤心了,我都已经考虑好了,等过完年,待京里这些番邦使臣都离开以后,咱们就找个由头将侧福晋接回来。”

“什么?”四爷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尔芙还以为四爷是在试探自个儿的心意,她笑着拂过耳边的碎发,柔声打趣道:“我虽是不喜佟佳侧福晋的一些做法,对她也有些意见,但是让她一个正值花信之年的女子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小善庵,实在是太残忍了,何况她本就是被人陷害,我不信爷看不透这点,更不信爷能这么狠心,要爷真能这么狠心处置佟佳侧福晋,您也不会留她在府里这些日子了!”

说完,她就半假半真地转过身去,等着四爷来哄自个儿了。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不被察觉的浅笑,抬手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哄逗起来,直到尔芙绷不住劲儿的笑出声来,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上了尔芙的大当,坏笑着伸出手,狠狠搔着她腋下的软肉,听着尔芙较柔软诺的求饶声,四爷也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也就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院子里。

院里那些当差的仆从,听着上房暖阁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皆是面面相觑起来,府里一位好好的侧福晋就这样被送到小善庵去清修,这嫡福晋不装装兔死狐悲的架势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怎么四爷的心情也未曾受到影响呢,不过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可没有胆子多管,只是短暂呆滞了片刻,便蔫头耷脑地离开了这个是非窝,各找各的差事,但是他们鬼鬼祟祟地往上房方向瞟去的小眼神,却是将这些人的熊熊燃烧的好奇心都摆在了明面上。

少时片刻,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

尔芙衣衫不整地歪躺在炕上,四爷亦是丢盔弃甲地栽倒在旁边,但是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喜色,显然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两人又躺了一会儿,四爷生龙活虎地坐起身来,推着还抱着软枕半梦半醒的尔芙,轻声提醒道:“别再窝着了,快去洗洗,一会儿诗兰她们就要进来摆饭了!”

“懒得动。”尔芙喃喃道。

“你这身懒骨头,真是越来越懒了。”四爷无语地扶额道。

尔芙闻言,歪着脑袋瓜儿,倾尽全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就知道爷是嫌弃我年老色衰了,以前你每次完事儿都会体贴地对我说,妮子再多睡会儿,别累坏了身体,结果现在就嫌弃起我是懒骨头了!”

说完,她就收敛起眼底的浅笑,装模作样地抹着脸颊上不存在的泪水。

“好好好,多睡会儿,爷知道你累着了,不过等你入夜饿醒了,可别怪爷没有提醒你,正好爷这身子骨也乏着呢,懒得起来折腾呢,便陪着你一块睡个昏天暗地好了。”四爷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是笑地俯身将尔芙揽入怀中,扯过炕梢叠放着的被子,也不管被头被尾地往身上一蒙,便躺在了刚才还垫在尔芙腰后的软枕,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尔芙嘟着嘴儿,将被子往下扯了扯,蹭着四爷的胳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过去,连之前想要和四爷说说弘晖婚事的事儿都彻底忘到了脑后。

两人一睡就是三个多时辰,待到月上中天之时,才被腹中造反的馋虫从梦中唤醒。

“咕咕咕……”

“咕咕咕……”

尔芙满脸羞赫地笑着揉揉肚子,低喃道:“我饿了!”

“现在知道饿了,之前爷让你起来收拾收拾准备用膳的时候,你可不是如此!”四爷也是腹中空空,正饿得抓心挠肝儿,但是见尔芙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自个儿饿了的话,还是忍不住调侃起来。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四爷还是动作利落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拎过旁边大半边都搭在地上的棉袍往身上一裹,连头发都没有梳理下,便这样睡眼惺忪地来到了暖阁外,瞧着歪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着的诗兰,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待到诗兰恭敬地垂首而立,彻底清醒过来,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爷和你家主子饿了,吩咐厨房那边抓紧送些吃食来。”

说完,他也不等诗兰回答,便转身回到了暖阁里,边走边想,这猛然离开温暖的被窝,外面堂屋还真是冷,难怪尔芙心疼这些要整晚窝在茶室矮榻上守夜的丫鬟们,这般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动作麻利地回到暖阁,抬手将赖在被窝里醒神的尔芙拉扯起来,一边催促着她快去净室里洗漱,一边自顾自地穿着衣裳,他这边才刚将腰带系好,外面就已经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正院小厨房的灶火是整夜都不熄的,一来是方便主子们用热水,二来亦是有一排灶台连着后罩房这边所有房间大炕的,这冬天到了,宫婢们份例里的炭火分量有限,也唯有靠这暖烘烘的大炕取暖了。

今个儿尔芙和四爷未曾用膳,小厨房伺候的小生子就更不敢让灶火熄灭了。

片刻工夫,几碟冒着热气的点心和一盅热烘烘的八宝甜粥就摆上了桌,诗兰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恭声道:“厨上那边正在准备着,奴婢怕两位主子饿坏身子,特地取了点心和热粥来,主子们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尔芙嘴里头咬着小半块栗子糕,含糊答道。

诗兰闻言,恭声应是,拎着已经掏空的食盒退到了外间。

随着暖阁的房门,再次被关起,四爷也用湿帕子擦干净了手脸,他盘着腿儿,与尔芙对坐在炕桌两侧,却迟迟未曾动筷子,只是捧着一碗温热粘稠的八宝粥,小小口地喝着,时不时皱眉瞟上一眼捏着点心如小松鼠般开心进食的尔芙,他实在搞不懂这些甜得腻人的点心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尔芙可不管这套,笑眯眯地吃了小半盘点心,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四爷慢悠悠地喝光了一小碗八宝粥,便自觉地放下了筷子,他捧着还微热的茶水,瞧着对面坐着的尔芙又管不住手的冲着那几盘点心伸去,忍不住提醒道:“这点心腻人得很,你还是别吃太多,仔细积食。”

尔芙带着几分不爽快地拧眉道:“知道了!”

说完,她还是很听话地收回了小手,其实不用四爷提醒,她也知道这些点心甜腻,别说现在是深夜里吃完了不好消化,便是白日里也是不宜多吃的,不然就容易损伤了胃口,只是这些点心,各个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的点心摆在眼前,实在是太诱人了。

为了避免自个儿受不住诱惑地再次伸手,她转身从炕柜里拿出一个空着的攒盒,将盘子里那些已经凉下来的点心用油纸一一仔细包好,便都装到了攒盒里,她是想明个儿出门的时候,带到马车上吃,也省得厨房那边再重新准备了。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她的打算,瞧着她如同小仓鼠似的将装满点心的攒盒放进炕柜,笑着调侃道:“身边留这么多吃食,你是真不怕自个儿胖成球儿呢!”

“不怕。”尔芙闻言,没好气地翻着白眼答道。

不是身在其位,她真是不敢相信戏里那些除了喝茶聊天,便是赏花看景的贵妇会有忙得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想想她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地往各府送年礼,运气好的时候能吃个半饱,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连想要垫垫肚子都是困难,大多时候都是靠着从府里带出去的点心熬过来的,连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闲心去考虑什么胖不胖的问题,而且就照着她这个折腾劲儿来看,她也不觉得自个儿会在这段时间胖起来。

当然,这也是她还不适应那些交际场合。

每当尔芙和那些全然陌生的女眷同坐在一桌的时候,便是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她亦是一口都吃不下,弄得各府福晋都错误地以为尔芙是一个有着猫一般胃口的人,却不知道她瞧着那些个珍馐美味时,嘴里的口水都已经泛滥成灾了,只是是肚子不争气,看着都吃不下。

正在她琢磨着是不是要让前院藏药院的胡太医给自个儿开些健脾利胃的药丸子,缓解她这种紧张起来就吃不进去东西的小毛病时,诗兰又一次拎着食盒进来了,一盘盘刚出锅的小炒,并一碗汤汁米白的南瓜排骨汤,来到了暖阁里,香喷喷的饭菜味道,萦绕在口鼻尖,让尔芙瞬间就将所有打算都丢到了脑后,四爷也放开了胃口,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吃着爽口的饭菜,愣是在大半夜里不管不顾地吃了个饱,这才动作一致地放下了筷子,往后一躺,靠坐在暄软舒适的软枕上。

尔芙揉着微鼓的小肚子,叫进了外面候着的诗兰来收拾这些残羹剩饭,诗兰应声而入,一边将碗碟收拾到食盒里,一边低声说道:“主子爷,主子,苏公公过来了,说是有事要禀报!”

“怎么这时候还有事要禀报呢,真烦人!”尔芙闻言,呢喃道。

“让他进来吧!”四爷倒是很利落地坐起身来,对着尔芙安抚地笑了笑,扭头冲着已经收拾好碗碟等打发的诗兰吩咐道。

苏培盛就等在外间里,诗兰出去一说,他很快就弯腰弓背地进来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晚过来找爷?”四爷端着茶碗,努力维持着往日里的冷酷形象,沉声问道。

本就有些心虚的苏培盛闻声,登时一抖,随即就跪在了地上。

“看来不是个好消息!”瞧见苏培盛如此反应,四爷反倒是笑了,低声道。

苏培盛是个什么人,最善察言观色,知道四爷这会儿心情大好,应该不会计较他的失职,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脏,也就落了地,恭敬答道:“主子爷容禀,奴才安排送佟佳侧福晋去小善庵的马车都回来了,车夫回来交差的时候禀报说,佟佳侧福晋带去小善庵的两个小太监跑了……”

他尽量简单地将事情禀完,抬头窥了窥四爷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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