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四爷注意到她的脸色,也绷起了脸,正色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尔芙闻言,点点头,起身走到四爷的身边,一手拉着还有些懵的四爷,一手捧着刚刚那摞账本,快步走到了书房里。

“你先坐这里等一下。”尔芙将账本放在桌案上摊开,转过身努力地拿着书架高处放着的一个锦盒。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四爷低头瞧瞧写满数目字的账本,又回头瞧瞧垫着脚儿努力往下取锦盒的尔芙,上前帮忙将尔芙取半天都没有取下来的锦盒拿到了手里头,不过他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

尔芙微微摇头,示意四爷先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她俯身趴在书案上,勾画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从锦盒里取出几封书信,一一摊到了四爷的眼前儿,最后叹着气道:“您看看吧,我估计着京里是要闹灾了。”

说完,她也将窗边摆着的靠背椅拖到了书案旁边,直接坐下了。

“这么严重么?”四爷看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瞧瞧尔芙拿出的几封书信,瞧着上面对比明显的收益,有些不敢相信的发问道。

尔芙闻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低声回答道:“虽然现在各处庄子还未开始收割,但是各处庄上的庄头、管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庄稼汉了,若是一处、两处如此上报,兴许还会是有人从中偷奸耍滑,不过您看这京畿几处的庄头和管事都如此认为,这事就有些真了。”

“其实不用他们上报,咱们也该想到的,这京里从入春起来就没怎么下过雨。”

“是啊,靠近水源溪流的田地,情况还能好些,其他地方就指望不上了。”

“如咱们这样的府邸还好说,总有存粮,那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只是如此严重的旱情,怎么到今个儿都不见有官员上报呢,而且京里也未见任何流民出现啊!”

“你是犯糊涂了,虽然现在京畿等地是灾情严重,田里出息大减,但是这但凡家里还有余粮,哪儿的老百姓也不可能撇家舍业地去做难民、流民,跑到京城来讨活路啊,而且现在还未到秋末,庄户人家的存粮,那都是要攒着吃到隔年秋末初冬的,所以我觉得到冬日里,这灾情就要压不住了。

至于你说的为何没有官员上报灾情的?

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来是如你这般,压根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农耕秋收事宜的达官贵人们,二来是专司农耕秋收的官员怕皇上怪罪,故意欺瞒吧。”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趁着秋围秋狩之前的空档,爷得下去走走了。”

“这么一来,你又要得罪好些官员士绅了。”

四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颇有些任劳任怨意味的低喃道:“谁让我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呢,皇上信任我,我总不能为了一份好名声,便不管这天下百姓的死活吧。

再说,农乃天下之本。

这各地粮食歉收,不单是那些靠天吃饭的庄户百姓日子难过,便是普通百姓和商贾都会受到影响。”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叹息。

尔芙却没考虑得那么深远,她考虑得还是眼巴前这些事。

如今京里旱情严重,田里出息歉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府里有存粮,便是京城里饿殍遍地,也影响不到府里的日常吃喝,但是庄上那些佃户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要看尔芙这位当家嫡福晋的手段了。

她今个儿提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便是打算和四爷商量免除掉各庄佃户们今年的地租,另外再将各庄所设粮仓里的存粮暂借给庄上一些活不下去的佃户们,以度过灾年,这是件大事,她自个儿做不得主。

不过四爷这话题跑偏的厉害,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好在不等她开口,四爷便察觉到了她的神色有异,主动问起了她有何想法。

她闻言,苦笑着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四爷听完,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咱们那些庄上的存粮有多少,这是件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要是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地方,怕是要闹出大乱子,你心里都想好了么?”说到这里,他将眼前摊着的账本拿到了近前儿,细细翻看着,生怕尔芙的一番好心,因为准备不充足被旁人误解。

尔芙笑着凑到四爷的耳边儿,神秘兮兮地回答道:“这你就放心吧,咱们在各地庄上的存粮都不少,毕竟我早前就吩咐过庄头,一定要留够存粮,一年压一年,今年收进多少粮食,才能够从库里取出同等的陈粮卖出。

虽然这样是影响了府里的出息,但是却是救急维稳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因为她这种胆小保守的做法,府里庄上的新粮都压在了库里,而陈粮的价格远远不如新粮,亏损了不少银子呢。

此时,四爷却觉得尔芙这安排甚好,很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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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醒了!”就在尔芙躲在床幔里,避开身旁宫婢仆从的眼睛,抱着脑袋瓜儿发愁想辙的时候,晴岚软糯腼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同时还传来了碧纱橱开关的声音。

敢情昨个儿夜里是晴岚这丫头在上房里守夜的。

晴岚这丫头什么都好,性格好,模样好,按摩的手艺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守规矩。

自个儿跟前儿这几个大宫女都已经习惯了不在寝室门口倚门守夜听差的规矩,偏偏就是晴岚不肯照办,只要是她守夜,保管是整晚都守在碧纱橱外,这也就得亏是天气暖和,不然这一晚上守下来,便是身下有被褥垫着,那也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得浑身难受……

尔芙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掀开身上搭着的薄被,伸手撩开了床幔。

她对着已经来到床边伺候的晴岚勾唇浅笑,柔声道:“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才刚卯时初刻。”晴岚动作麻利地挽着床幔,轻声答道。

“让外面的人把热水送过来吧。”尔芙闻言,微微颔首,说着就已经趿拉着鞋子,离开了舒适的床榻,迈步往净室里走去,“我今个儿要早些起来洗漱准备着,亲家福晋过来做客,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仗着身份就疏忽怠慢人家啊,你一会儿将屋里头这些差事交给诗情她们几个,去膳房那边儿盯着些,让那些大厨把拿手本事都使出来……”

说着话,尔芙的人也已经撩着铜盆里的清水开始低头洗脸了。

虽然她已经在时代生活十余年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用湿帕子擦脸洗漱的感觉。

随着尔芙这边开始洗脸,晴岚整理好尔芙睡过的床榻后,也忙赶过来准备尔芙稍后沐浴的一些家伙什了。

一会儿工夫,尔芙沐浴要用的花瓣、香露、浴衣等玩意儿就整整齐齐地摆好了。

“主子,奴婢先伺候您用早膳吧。”晴岚准备好了这些,转身对着已经打算脱衣洗漱的尔芙,轻声建议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迈步走到了外面。

早膳也已经摆好了。

诗情亲自从膳房那边儿取过来的。

这入口的吃食,不仔细些,那是不行的。

尔芙喝了两口暖暖的桂圆薏米粥,听着净室里的动静,低声吩咐道:“晴岚,你过去瞧着些,别让人趁机使坏。”

原本是不需要如此的,但是架不住这些日子从内务府那边新借调过来不少宫女。

这些宫女规矩礼仪处处不差,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怕背后另有主子。

好在过了茉雅琦三朝回门的日子,这些宫女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了,园子是大了些,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多宫女伺候,再说就是需要添置宫婢仆从,也不能这么随便地留下这么些不知根底的,而且尔芙也不打算再从内务府那边要人过来伺候了,这些八旗包衣出身的宫女是样样出色,但是却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主儿,那心里都有自个儿的小算盘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那就有些扯远了。

尔芙端着粥碗,七七八八地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杯温茶,撂下筷子去洗漱了。

这边儿,尔芙忙着洗漱梳妆,迎接新亲家来府里做客。

喜塔腊氏府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虽然是嫡次子娶妻,但是这该准备的流程,亦是一样不能少,甚至还要更加庄重繁琐一些,谁让新媳妇是皇室格格呢,还是位高权重的雍亲王府出来的大格格,不能不重视,也不能不慎重些。

这不一大早,富泰和他的福晋马佳氏、嫡长子阿昌阿和其福晋他他拉氏都起来了。

不但如此,喜塔腊氏族里的几位族老和福晋们也到了。

马佳氏瞄着身边早就备好的见面礼,又瞧瞧左手边放着的烫金请帖,幽幽道:“这雍亲王福晋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新媳妇进门第二天要祭祖、要认亲的,不少事情要我这个婆母主持,还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么?”

“那你怎么不早些回绝呢!”已经换好袍服的富泰笑着问道。

“我倒是得敢啊,便是咱们和雍亲王府结亲了,但是雍亲王福晋到底是亲王福晋,回绝是容易,要是那位多想误会了,咱们这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么,那你想要借此推阿昌阿进御林军的事儿,不也彻底泡汤了么!”马佳氏不高兴地瞪着富泰,冷声说道。

富泰又是一笑,接茬道:“那就只好多辛苦福晋了。

不过我觉得雍亲王福晋不是那种太计较规矩俗礼的人,你也别太紧张,兴许是有什么好事找你呢,我早前就听说那位福晋最善治家理财那些事儿,保不准是觉得你合眼缘,想要拉拔你一把呢!”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往外走去。

富泰望着廊下各处还未撤去的大红绸花,眼底闪过一丝志得意满的喜色,别看他喜塔腊氏在朝上的势力渐弱,但是有了雍亲王这位亲家做靠山,不愁他这一支没有出头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叹。

若是他不是早年站错队地得罪了当朝几位权臣,他也不至于丢了差事,只得空守着爵位混日子,现在还不得不牺牲自小疼爱的嫡次子和皇室格格结亲,一想到自家宝贝的嫡次子要和那样性格的皇室格格生活一辈子,他就觉得对不住阿兴阿那孩子。

那孩子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性格温厚,本该是承袭家业的最佳人选了,到时候他和阿昌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长子在朝为官,次子留守祖业,岂不是一桩美事,可惜阿兴阿迎娶了茉雅琦,要是让那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成为宗妇,这喜塔腊氏的祖业,怕是就真要被挥霍一空了。

这么一看,反倒是便宜了庶出的三子了。

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接下打理府中庶务的美差,还能够得到一位贤良温慧的好妻子,难怪之前李佳氏那般积极地替嫡次子阿兴阿和茉雅琦牵线搭桥呢,敢情是想着这份美事呢……

富泰想到的这些事,他的福晋马佳氏早就想到了。

马佳氏之所以会同意让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也是考虑清楚了,阿兴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温厚,处处都讲着礼让他人三分,这要是放在普通百姓人家吧,那必然是左右邻里口中的老好人一枚,但是放在这样的世家王族就不行了,肯定是要被人连肉带骨头地吞吃一空,那还不如替他寻一位厉害些的妻子,而茉雅琦这位刁蛮任性的皇室格格就正好合适了。

有了阿兴阿和茉雅琦结亲,她生的阿昌阿也能够得到好处,两全其美。

李佳氏以为自个儿算得清楚精明,却不知道她那点小动作在马佳氏眼里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根本上不得台面。

为了能够将这出楚楚可怜的戏码演好,为了能够一击即中地引起四爷心底的怜惜,她这些日子过得很是辛苦,又是节食、又是喝浓茶提神地减少睡眠,不然哪里有如此扶风摆柳的娇弱之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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