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皱着眉，似思索了片刻，沉道：“嫣儿如今重伤，阿南到底做错了事，该自己亲自去赔罪。”
永安侯话落，屋外响起一声刺耳清脆的瓷器落地声。
屋内的视线被声响吸引了过去，只见地上散落着摔烂的食盒，膳汤泼在地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卫听南苍白着脸色站在大厅门外，脸上神色复杂，眸光定定的看向屋内的永安侯，似有失望之色。
永安侯神色微闪，看向卫听南率先发话沉道，“阿南，你怎么来了？”
卫听南不答。
身后的秋竹见状不对，立马走到一侧恭敬地福了个身，回道。“侯爷，小姐听闻您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担心您身子受不了，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您做了您最爱喝的五福丸子羹，给您送来的。”
永安侯闻言，绷着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还惦记着给我送吃的，也不看看自己做的荒唐事，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气死！”
赵月英见缝插针地笑道，“阿南，外面冷，你穿着得这么单薄，快些进来吧。”
卫听南漠然，走了进来，目光冷冷地落在赵月英身上。
刚刚她碰巧要进门，赵月英找她爹爹说了什么，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栽赃陷害她也就算了，还想要趁机羞辱她，撺掇她爹爹逼她给卫语嫣道歉。
“阿南，你……”赵月英脸上浮出委屈。
永安侯也注意到了，看着站在面前的卫听南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么看着你伯母干什么？！往日里教你的大家礼仪修养，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赵月英佯装大度道：“算了，侯爷，阿南是侯府嫡女，我虽是她伯母，但按照品级排分，我也是该尊称阿南一句小姐的。”
赵月英这话，无异于点燃了炸药桶，永安侯骨子里传统，虽然对卫听南多多宠爱，但是在很多方面是有自己坚持的，比如说，子女对长辈敬爱，在他心里面，是必须要有的。
卫听南如今不掩饰对赵氏母女的厌恶，赵月英母女在外做的事情，三番五次对卫听南的陷害，永安侯常年在军营，在家的时间不长，自然也不知晓，外面的流言蜚语，自然也是没人能当着永安侯的面说出来的，是以，在永安侯眼里，卫听南对她们的态度实在称得上恶劣，尤其是作为一个晚辈，对长辈，永安侯最忌讳这点。
当即就怒了。
“在永安侯府，你跟嫣儿就是阿南的伯母和堂姐，是家人，是长辈。”永安侯视线看向卫听南，语气冷硬“阿南，你伯母多年教导于你，对你有恩，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跋扈，眼里可还曾对长辈应有的半分尊敬？”
“她也配？”卫听南看向赵月英，眼里皆是凉意，神情倨傲。
“你！”永安侯气得头疼，顿时顺手砸了桌边的茶杯。
砰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永安侯青筋暴起，看向卫听南，沉怒道，“跪下！”
卫听南抿唇，径直跪下，瘦削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她虽跪下了，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不服输漠然的样子，眉眼间全是倨傲。
身后秋竹也惊慌跟着跪下，心里却急得不行。
今日一早，她家小姐就是为了府中的流言，想要过来跟永安侯解释的，哪里知道这赵夫人抢先一步告状侯爷，颠倒黑白不说，还故意在侯爷面前挑拨，惹得侯爷大怒。
她视线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莫名其妙小姐就挨了侯爷的怒气。
自家小姐连申辩都不说。赵嬷嬷分明是自己磕到了头，只是晕了而已，她们压根都没来得及动手，哪晓得一夜之间，人就没了，府中上下顿时流言四起，说是自家小姐跋扈，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了为侯府尽忠多年的老仆人。
再说了，那赵嬷嬷分明是先挑事在先，不将她们小姐放在眼里，如今人莫名其妙没了，却都成了她家小姐的过错了。
赵月英见卫听南这幅模样，唇角微微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只觉得近日来郁结在胸口处的闷气全都纾解了出来，想到之前嫣儿跟她说的话，眼下得了验证。
果然，这招借刀杀人很好使。
这卫听南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但是有一个人却是她最在乎的人，那边是永安侯。
若是挑拨了永安侯跟卫听南的父女关系，永安侯动怒误解她惩罚，对卫听南来说，恐怕是比杀了她更能让她难受。
“阿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快，乖乖跟侯爷认个错！”赵月英假惺惺地劝道，神情之间全是假意的关切。
卫听南最受不来赵月英这幅虚伪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更甚，冷笑地看向她，“用不着你假惺惺！”
永安侯闻言，气得扬起了巴掌，只是巴掌迟迟都未落下。
卫听南梗着脖子，等着他那一巴掌落下。
父女僵持。
半响后，卫听南嗓音略带沙哑的开口道。
“爹爹，在您眼里女儿就是这样的人吗？嚣张跋扈？”
她眼底的失望有一瞬间让永安侯无所遁形。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永安侯落了手，脸色难看，“道歉，跟你伯母道歉！还有，去跟你堂姐道歉！”
卫听南垂下眼眸，眼底皆是冷意。
身后秋竹看不过去，替卫听南辩解，“侯爷，其实事情不是……”
“秋竹，住嘴！”卫听南突然冷呵一声。
秋竹被吓到，弱弱噤了声。
卫听南抬眼，视线越过赵月英，落在站在她面前气得满脸通红的永安侯身上，一字一顿淡道，“爹爹，让我跟她们母女道歉是不可能的。”
她明明跪着，但是此刻，身上却浑然一股子高傲。
这样的卫听南，饶是永安侯也未曾见过。
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脊背笔直。
孤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