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世界奏鸣曲

七十四年前,伦敦近郊,小剑桥校内中庭。

秋风扫落叶,四颗盘踞庭内四角的巨大白蜡树已然空空如也,而校内学生们火热的气氛却分号不减。

如你所知,这里的人大都孤僻、自傲,遗世独立;然而这一届的学生不同,出现了两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这两人就像两颗深水炸弹,直接引爆了这学院中沉寂多年的海底火山。

在这里,求学者多是年轻人。

他们并非麻木,也不是生来孤傲。

在这个热血昂扬、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也许沉寂的学风可以一时压制他们心中的热火与激荡,但只需一点点火星便可以引起惊天动地的化学反应。

正午十二点,万里长空不见云,马格里斯堡所在的教学楼上,一群白衣青年严阵以待;他们大多正装出席,个个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有的带着金框眼镜,有的拄着蛇头拐杖。虽然学识还未及父辈,但派头却已经开始模仿了。

自然,他们也有这傲然于世间的实力。

在马堡上课的学生大都出身显赫,是不折不扣的“少爷班”。他们虽然并不是多数派,但却是这里主要的收入来源;马堡中的少爷们往往身穿白衣,以彰显自己与那些披着黑袍的巫师截然不同;潜台词便是“虽然同在小剑桥,但请别把我们跟他们混淆在一起”。guxu.org 时光小说网

也由于掌握了学校的经济命脉,这群穿着白衣的小少爷们往往能得到更加丰富的授课资源;在小剑桥,虽然前三年学生们基本都是与书本为伍、淹没在各色宗卷之中;但后面的日子却基本以实践课为主,这种形势下能够优先得到教学资源的人便有着绝对的优势。

同时,也正因此,马堡上的白衣少爷们一直牢牢垄断着学校中前五十名的成绩,几百年来未曾有过变故——这是传统,更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然而,今年却有所不同,那洁白的前五十名地榜单中,混进了几个黑点。更令人抓狂的是,有一个黑点居然高居榜眼,那简直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大钟响。

苍鹰过。

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身穿一席洁白地欧式斜襟小礼服,单脚踩在马堡城头,正了正自己胸口别的紫罗兰,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海蓝色的眼眸穿过下方千万漆黑直指那人。

玛丽娜。

全名叫做玛丽娜·伊哈尔·乌里扬诺玛。一个来自北爱尔兰的村姑,有着四分之三的俄国血统。那般偏僻的血脉本来能够进入精英云集的小剑桥就已经是无上荣幸了,许多人甚至觉得这家伙应该到伦敦附近的纺织厂工作而非来这里。

她粗鲁,吵闹,不遵守一切应该遵守的礼仪。

当然,这时的白骑士阿琳还不知道,玛丽娜也并非这女孩的本名,她其实来自一个东方的国度、也有一个狐仙的身份。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七十四年前小剑桥的中庭,站在马堡城头居高临下俯瞰那些黑衣学生的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完成——让这些无能鼠辈了解了解,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开始前,我想问个问题。维罗妮卡。”

人群中,胡玉儿走了出来,抬头看着马堡上的阿琳,眼神中带着些许雀跃。虽然阿琳出身高贵、没有见过这个来自北爱尔兰的村姑,但却也对她产生了些许兴趣。

“说吧,黑衣服的,我给你时间。”

“维罗妮卡,到底是为什么,你可以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着我们?”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唏嘘。

那狐狸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马改口道。

“抱歉,请允许我重新赘述。维罗妮卡,你怎么敢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我?维罗妮卡,你难道不知道吗?没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

这问题语惊四座,就连下面的黑袍巫师们都不由得发出了一阵不知所谓的唏嘘。然而,他们却又很快地团结在了胡玉儿、或者说玛丽娜身边,然后一齐盯着上方,等待着维罗妮卡小姐的答案。

“哈哈哈——”

长笑三声,高高在上的白骑士似乎因为台下那群乌合之众的无知、少见地展露了笑容。她是那么地美,以至于仅仅是一笑,就让许多早就对女人没了兴趣的富家子弟怦然心动。

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是天生的领袖,她不像玛丽娜那般、用十二分的热情去到处游说,仅仅凭借自己的优秀,以及平日里不经意间展现出的只鳞片爪,就可以聚集一大堆追随者。

“你问为什么?难道这世界上弱者仰望强者,后进者仰望先进者的道理还需要解释吗?我们代表小剑桥的最高水平,所以我们可以站在这。”

“很快就不是了,维罗妮卡小姐。到时,你会愿意下来吗?”

“马堡有最正统也是最古老的血脉,我们所使用的魔法与你们也仅仅只有‘名字’这一点相似了。想要依靠着那些旁门左道就战胜正统,真是令人发笑!”

“是么?但正统就真的好吗?魔法也好、其他什么也好,这门技艺从来不是伦敦独有的,只是在其他地区被叫做了别的名字。大家的使用方式各不相同,但达到的目的却大差不差,那么又何来‘正统’一说?”

接着,胡玉儿又说道。

“更何况,既然是技艺,那么必然要更新换代、推陈出新;取精华去糟粕,后浪推前浪才可能进步。守着所谓的‘正统’,不交流不讨论,整天圈内互相吹捧互相衬托左脚踩右脚,能有什么进步?!”

继而,她又向前踏出一步,展开双臂呐喊到。

“马堡上的小丑们啊,听好了!你们的魔法就像是你们的身体一般孱弱、臃肿,摇摇欲坠!你们这些白衣早就在技艺上被我们黑衣甩得远远的了,因此才只能靠着那无法用努力被超越的血脉论苦苦维持自己的地位!”

然后,她抬头看向维罗妮卡,看向那站在城头的白骑士,浑身意气风发双目华光无限。

“今天我玛丽娜·伊哈尔·乌里扬诺玛就要打碎你们脚下的水晶城堡,今天我玛丽娜·伊哈尔·乌里扬诺玛就要把维罗妮卡踩在脚下!”

狂!

那冲天的狂气让马堡上的白衣们都露出了三分惧色。

那人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小少爷们甚至都来不及去嘲笑这挑战书到底有多么自大,仅仅是本能地往后退、有多远退多远。

只留下那个白骑士依旧站在城头。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身如流星枪如鸿,目光如炬影似龙。

白色的蔷薇骑士刚一落地,那震起的冲击波就直接让近处的学生如同纸屑般漫天飞舞,而她却眼中无他只见一人。

“哼...”

脱下手套,还未扔出,胡玉儿就一抬手摇头道。

“我这里没有那些繁文缛节,我要打败的可不只有你。”

“也好。”

——

无声中,二人身上那昂扬的斗志已然如烈性炸药般发散开来,冲天的热浪伴随着令人目不能视的高温一通扩张,小树被连根拔起、大树也难逃拦腰斩断的命运。

那周遭,黑袍学生们四散奔走,白衣公子们也避之不及。胡玉儿脚下一踩九宫八卦应运而生,一土龙拔地而起走万钧之势攻侵过来,上颚牙齿三百颗、下颚牙齿三百颗,颗颗锐利无比能削铁如泥。胡玉儿乘龙头而上,手中引火攻、两翼有雷护!

然而、另一边的白骑士却巍然不动如泰山,轻描淡写地向天一伸手,一把三米长的巨大骑枪便被凭空召唤出来,其通体纯白无比周身又闪烁着暗蓝色的光华,枪柄上刻着的符文数不胜数而枪锋更是有万夫难挡之大势!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单手握着那比自身还要重上两倍的骑枪,维罗妮卡轻轻俯身然后开始冲锋,与那有吞天威能的土龙正面相撞强强对决!

一击过后,砂石漫天!

秒杀!

谁也没想到,那盘踞了整个院落的大土龙,居然对上了那把骑枪后便如同玩具般土崩瓦解了!

但对于中庭里身负万众期望的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来说,这种结果只是预料之中,甚至需要有任何惊讶。

“与圣枪冈格尼尔正面对垒,真是不知死活。”

握着那把周身闪烁着暗蓝色光芒的巨骑枪,她强大且自信地笑了。

“攻必克、战必果——正面与我对垒之人必然遭受重创,这是这把枪上的因果。认输吧,村姑。如果现在认输,也许你以后还有加入马堡的机会。”

“同样的话,我原封不同地还给你!”

话音未落,这白骑士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那沙尘中胡玉儿倒地不起的身影渐渐变的模糊,然后化作了花坛中一个不起眼的雕像,而真正的她此刻正从高空中俯冲而下,手中捏着一个饱含灾厄气息的黑匣子!

“愚昧!”

维罗妮卡眼神一凛,以枪指天。

她甚至没有做出过多的准备动作,那举枪的姿势更接近一个“仪式”。但仅仅是这么一指之后,那饱含因果之力的枪头便与蕴含着无限灾厄的黑盒碰撞在了一起,一时间竟然难解难分!

““什么?!””

对于这结果,两人都不能接受!

片刻之后,因果翻转,胡玉儿再次被击飞额头挂彩,维罗妮卡也被那黑匣子释放出的余威震伤打了个踉跄。

第二回合,胡玉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将黑匣收住双手置于身侧开始奔跑。那无谋的重逢在维罗妮卡看来可笑无比,但她这次却漏算了一点。

接受了神迹洗礼的她虽然有蒙天恩,却没能像对面这狐妖一般老奸巨猾拥有丰富地战斗经验。

一个个碗口大小的空间震被部下,圣枪刺出之际胡玉儿直接溃逃;可又马上找到新的角度去部下那地雷般的陷阱。眼看偌大的中庭自己将要没有立足之地,维罗妮卡第一次主动组织进攻!

她将双目紧闭,深吸一口气,圣枪也离手悬浮在半空中,化作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无论对手跑到哪里都能够牢牢地锁住让其无法遁形!

场中、那金光越发壮美,骑枪本身暗蓝色的光华已经无踪可循。虽然没见过这招,但胡玉儿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她明白在那圣光到达峰值之前,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谁会等着让你打啊!”

突然侧身挺住身体,就以那么一个后仰的姿势、胡玉儿时髦地打了个响指。场中百余个空间震一同被激活,整个中庭也开始坍塌,实像与虚像的界限开始模糊,天地与方寸也即将颠倒!

“...”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出生便接受祝福,经历是活着的传奇,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定的白骑士此今也产生了动摇。胡玉儿这手笔实在太大了,她有些不想接。

然而,她的身后就是马堡,马堡之上便为帕拉蒂尔。

作为宗族长十分看中的接班人,她自然懂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这次战斗也有胜无败!

“结束了!”

突然,睁开双目的维罗妮卡有如得了天音,巨大的光华突破云层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圣枪再度调转矛头,带着摩西分红海的气势攻侵而去!

——

一闪过后,虚实分离,胡玉儿的阵法尽破!

有着帕拉蒂尔家族上千年的传承加身,又在出生时便有了神迹祝福,这般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天选之子着实难以战胜。

然而,还没结束!

地上突然出现一个大口将那圣枪吞了进去,过于巨大的能量让那小小的方寸天地不堪重负,哪怕是胡玉儿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就在这时,她又将门开在了那白骑士的身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所谓毒蛇不惧毒,作为圣枪主人的维罗妮卡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枪所伤。她只是一屏息,那巨大的枪锋便安稳地停在了其脑后一寸左右的位置,紧接着她又以手握抢,用那含因果之力的圣物终结这场较量!

一人成军奔袭而来,所到之处皆是战场!

在那么一瞬,胡玉儿甚至出现了幻觉,自己似乎被那枪刃和铠甲所组成的洪流淹没了,别说反抗就连在中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很快,她也找回了状态,出二指在面前画符,脚下大阵乾坤颠倒,原本空无一物的中庭瞬间包罗万象!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胡玉儿深知对方那枪锋势不可挡,便以打乱空间的法子去疲敌、坐享其成!

但这好梦还没做三秒,那原本被打乱的空间通道就如玻璃般被敲碎,长枪似巨鲨出海,钢铁的锋芒在此时格外咄咄逼人。

“好家伙,真难缠!”

“你也不差。”

兴头一上来,这狐狸也管不了许多,直接现出原形。

法天象地一开,那吞天的大狐狸走一步排山倒海,叫一声鸟兽四散;也是在那时、维罗妮卡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直在跟什么样的怪物战斗。

“当时我记得是我赢了啊。”

“不、你记错了,是我赢了。”

伦敦街头,这俩姐妹并肩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虽然还有当年的默契,但两人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阿琳现在已经不像当年那般直来直去、明显多了不少小心思,胡玉儿也多少收敛了些,不仅没了当时的野性,甚至还会为了风评这种事去奔波。

“诺,可丽饼,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从街边买了点零食,两人坐在了靠着泰晤士河摆放的共用小桌上,相视一眼后又默契的转过了头。

并非尴尬,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这种时候都是由胡玉儿这边开始破冰的,毕竟她一直比较活泛;只是现在,历下城的事情让她十分担心,而自己却又一时间回不去。

“别想太多啦,我们俩合力、一晚上还带调查不清那沃尔曼公司的底细?”

“我们俩做成过任何事吗?”

“那就把这件当做第一件!”

...

呆呆地望着阿琳,胡玉儿现怔在原地了两三秒,然后笑了出来;那笑声如银铃,如释重负。

“你这家伙,怎么偷我的台词!”

没错,这句话正是当年,每每这对卧龙凤雏再次合作失败、失去信心时,胡玉儿鼓励阿琳说的。

七十年的空白的确让人改变了不少,但不变的东西也有很多。看了看表,然后握住了阿琳的手。

“久违地去一起大闹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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