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黄雀在后

“嗯...?!”

当她回过神时,周围已经变成这样了。

地点还是在那个上华琉璃林,她还是站在论武的场地中央,但不同的是...周遭的景色变得像是老电视机里一般只有黑白灰三色,那四相高楼上作者的观众们也纷纷消失不见...

一团团如烟如泥的黑影,站在那里取而代之。

他们通体无光,只有两颗深邃的眼睛,每一个都细微地蠕动着,有些在窃窃私语、有些在嘲讽讥笑。

而站在场中的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则稍显慌乱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哪怕是面对巨龙也能面不改色的她,此刻不知为何心脏正大声地跳动着;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聆听自己的心跳,也是久违地再次回忆起了“紧张”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感受。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她找不到头绪。

“怎么回事...我到底...”

顺着那滑腻的感觉,阿琳伸出双手,却被吓了一跳。她的掌心接连不断地涌出黑油,一股接着一股,那肮脏且恶臭的东西仅仅是看了就让人恶心,更别提它是从自己体内跑出来的了。

但如果说这点程度的恶心会让她心烦意乱,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算是惶恐不已了。guxu.org 时光小说网

闭上眼睛,像往常一样去调动体内的灵力,召唤圣铠;然而,阿琳却没有得到回应,只感到体内的隔膜收紧了一下,除此之外别无变化。

“怎么可能?!”

慌乱之中,阿琳连续重试了好几次,但心底的那股力量却都没能回应她。与之相对的是,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也愈发频繁。

“很突然吧,那力量‘咻——’地一下就没了,就像你当年掌握它时那样,也是在某一天,‘咚——’地一下就突然会了。”

王尧。

或者说一个王尧模样的家伙走对面走了过来。

他表情轻佻,步子虚浮,看人的眼神十分具有侵略性。这个形似王尧的家伙好似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一样,径直走到阿琳面前,把脸凑了过去然后继续说道。

“感到很奇怪吗?圣女。或是十分沮丧?不过换个思路,这不才是最正常的情况吗?你根本没有付出过什么超乎常人的努力,对于心中的那个神明的信仰亦不坚定。这样半吊子的你...”

来到阿琳背后,“王尧”在其耳边压低声音说到。

“...这样半吊子的你在某一天,突然得到了神选祝福,成为了那个帕拉蒂尔的圣女——这一切,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就是因为这份力量受之有愧,所以你才几乎扭曲地去维护自己的家族利益,以填补内心的惶恐,不是吗?”

“一派胡言!我不过是在尽自己应尽的义务罢了!”

一摆手,想要甩开这个让人心神不宁的“王尧”,但阿琳却没能碰到其分毫。这个状态的“王尧”迅速变成那黑油一样流体,幻化无形。

继而,变作一名长发女子的形态。

而那模样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渡世虹船上自愿投海,不知去向的余雪!

“别这么着急嘛,搞得我好像在引诱你似得。”

爽朗地大笑着,这团由黑油构成的余雪,换上了女性的声线继续说道。

“从很久之前你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吧——其实...你,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并不适合圣女这位置。哼哼、作为旁观者我可以准确地回答你这问题,没错哦。哪怕在我遇见过的诸多能人异士之中,像你这样心性不稳的这还是头一个。哪怕学着教科书上的模板,做一个乖孩子,你的那份无能还是迟早会暴露出来的哦”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

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余雪侧眼看向阿琳,然后露出了一个令人在意的笑容,然后背着手走上前去,这途中她的容貌再次变化,褪去了亚洲女性的小家碧玉轮廓,开始显得更接近欧洲人的长相。

简单的马尾,圣洁的白袍,以及那自信地笑容。

“谁知道呢,大概是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吧——比你更适合成为圣女的那种。”

...

...

...

“维罗妮卡小姐?”

嗯...?

“维罗妮卡小姐?”

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能喊出来。当阿琳再次醒来时,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一分钟以上。对面的王尧还是那个满脸谦逊的年轻人,只不过如今他的面容中夹杂了一丝尴尬。

“额...维罗妮卡小姐,你的热情我已经感受到了。但...咱们是不是握手握的有些太久了。”

“啊、抱歉!”

像是触电般的缩回了手,阿琳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

然而,有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阿琳赶忙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股力量的涌动。

还在!

那股难以用理论知识解释,在其少年时期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伴随至今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它还一如既往地寄存在阿琳的神识之中。

但慌乱之下阿琳却忘记了一点,这还是赛场上,王尧也还在其面前不到三米的位置;她如此大张旗鼓地涌动体内的灵力,再加上刚才其单方面握住王尧的手不肯松开,这些举动很难不被视作攻击的前兆。

还不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容易引起误会,裁判组所在的南三楼便飞下一段巨大的木桩,强横地插在了王尧和阿琳两人之间,制造出隔离带。

紧接着,一名高瘦男人随之跳下,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往回一掀,那大巧不工的木桩瞬间化作无数类似榫卯结构的组件分散开来继而消逝于无形。

那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也随之前走一步,虽然不失礼数的拱手做了个礼,但言语之中已然颇有敌意。

“在下万念平,是本次论武的副裁判。维罗妮卡小姐,王尧已经认输了,又何必再如此苦苦相逼?若手还痒,不嫌弃的话万某陪你比划两招?”

“我...我没有...”

刚才进入了那个奇怪的幻境之中,如今又犯下如此初级的错误,接二连三的意外让阿琳有些应接不暇;若是像胡玉儿那般巧舌如簧也许能将这事儿掩盖过去,可本就嘴笨的阿琳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时,王尧作为刚才离阿琳最近的人,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敌意;但当他刚想为其开脱时,一个声音却横插了进来。

“抱歉,万分抱歉!”

哈兰德神父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那模样与其说是担心,更像是怕错过了什么似得。这家伙冲着万念平简单说明之后,又小声对身边的阿琳说道。

“圣女,你在干什么啊?这弄不好可会变成严重的外交事故。快、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给王小哥赔个不是吧。”

“哦...嗯...对不起,我刚才一时间不知怎么的,有些走神了...”

就这样,阿琳迷迷糊糊地冲着王尧致了个歉;但这话一出口,哪怕王尧想要为她开脱也不好去切入了,只得同样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个道歉。

当日夜,甲楼本部。

月色透过老旧的田字格窗户打进屋来,胡玉儿坐在打头的那老板椅上疲惫地看着手头的资料,百思不得其解。

“师姐,要不你先去睡吧,明天不还有比赛吗?”

小伍劝到。

“无所谓,熬个夜而已能影响什么,那个哈兰德神父菜得很,之前我就跟他交手过,让他一条尾巴也随便打。”

闻言,小伍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两下,想笑没敢笑出来。常人为了表示自己自信满满,顶多也就是说“让他一只手”,到了胡玉儿这里却被活用成了“让他一条尾巴”;虽然笼统的来说并不算错,但总感觉莫名地多了一份喜剧色彩。

“哈...更何况,打赢了不是根本目的,弄清楚李泽天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才是。搞不懂啊...我们明天就要拿下这论武了,他的手下居然一点动作都没有...这事儿各方面都邪门儿。”

看着自己部下的各路眼线传回的资料,胡玉儿头都快想炸了还是没得出一点眉目。小伍见自己师姐这样憔悴,也不免为其宽心道。

“也许李少爷到底还是识大体的,知道让英国人赢了这论武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故意放下恩怨。更何况,凌绝法师有调停之功,他也是李少爷一系的,倒是那老和尚名声大噪,里侧世界重心南移,在静海耕耘多年的李少爷手中的势力也会水涨船高——这结果,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可以接受的了吧。”

“不可能,李泽天不是那种会跟你双赢的人!你说的那些影响固然会有,但如今我们甲楼自己出人自己打,事情的责任也已经完全切割给了乙楼,咱们到时赢下比赛,那舆论地位将是‘扶大厦之将倾’,凌绝法师的调停之功反倒没那么重要了。李泽天深谙制衡之道,宁愿双方输的一败涂地,也不愿意我们赢得比他多。都这关头了他的人还一动不动,太不合理了!”

又沉吟了一声,胡玉儿转头问道。

“沈师弟,你怎么看?”

然而,这不看不要紧,胡玉儿一转头就看见沈应鸿在那书山卷海中已经睡着了。虽然在这之前,小伍已经多次小心翼翼地去戳沈应鸿,试图叫醒他,可奈何后者睡得太香,没能成功。

“嘿、你小子胆儿肥啊,是不是想提前进厂拧螺丝?!”

二话不说胡玉儿伸出一条尾巴就把沈应鸿卷了起来,在地板上像是和面一样反复捶打,那哭喊声震天动地,让旁边坐着的一位“新成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师妹...沈师弟可能也是累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

“切、给我记着。”

不情愿地将沈应鸿放了下来,胡玉儿继续盯着那一连串的资料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而刚才那出言相劝的人,也正是白天作为副裁判入场插手的万念平。

这人有一双吊梢眉,留两撮小胡子,虽然是沈应鸿的师兄但看起来比他还年轻,本人也是风度翩翩,算是这在在坐人中最有仙风道骨的一个了。胡玉儿虽然跟他没有跟沈应鸿和小伍关系那么好,但既然这家伙今天到场了,以胡玉儿的性格那既然是不见外,拉来做了苦力。

“诶、话说回来,师姐。就有没有可能是你签了那个合同,我们甲楼如果输了就要统统进厂,会导致这里侧世界的治安运作直接失灵。李少爷也怕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放了咱们一马?”

“哈?”

表情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胡玉儿看着沈应鸿冷冷地说到。

“你们这群饭桶下岗了,只会证明这鬼地方有或没有都一个样儿好吗。你以为上面想过多少次要裁员,把你们这些高手高手高高手发配到地方去。要不是看着老家伙还没死,你现在估计在大西北挥汗如雨呢。”

“嘿嘿...我这不就是说着玩儿嘛,师姐你陷得太深,我得说个笑话让你喘口气儿啊。”

“嘶——你也知道这是个笑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

耳朵一抖,胡玉儿突然抬起头,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

“呀...难道我最开始就想错了吗。难道说李泽天要争取的不是上华也不是静海,而是更远的地方...?但是...要怎么做...”

思绪到这儿,胡玉儿终于顶不住连日积累的疲惫,缓缓地倒在了桌上,然后发出了听上去就睡得很沉地鼾声。她曾经的三位同门也互相对视一眼,无奈一笑又叹了口气。

胡玉儿的性子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不服输又爱拼命,容易钻牛角尖。如今见她睡着了,这剩下三人倒也松了口气,小伍给这位大师姐悄悄地盖上了毯子后,三人便无声地离开了会议室,希望起码今夜胡玉儿能好好休息一晚。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