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无锋剑

方寸间开天地。

花叶中雕世界。

作为妖怪办的实际话事人,胡玉儿想要管理手下这些各有本事背景的大妖,自然是要有些手段。

且不说她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单就这个成名的方寸天地,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除了战斗之外,这方寸天地在其他方面倒还有不少用法。就像现在,一转眼的工夫,王尧便被她给扯了下来。

“这里是绝对的安全区,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监听。”

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王尧,胡玉儿解释到。

“刚才在外面不好说,但这里就不同了。哼哼、没看出来,你小子倒还挺机灵的。”

“别吧、小玉,你说话就把话说完,这样半半拉拉的夸奖我,我的心脏受不了。”

看王尧那表情,也并非什么都没猜到,但就是还不敢确信。而另一边,胡玉儿倒也没继续刁难他,直言到。

“刚才我有些玩脱了,多亏了你才补救回来。不、何止是补救,简直比我预想中的结果还好。”

“你是指我站在了李雪雁那边这事儿?”

“没错,我俩虽然不对付,但说到底都是妖怪办的人,我可不想让这不对付升级成真正的内斗。”

“早知如此,那你刚才干嘛说那么过分的话啊...小玉你又不是看不出来,李雪雁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王尧不无责备地说道。

然而,胡玉儿也是个不会认错的性格,把头一撇,气鼓鼓地反论。

“我就是看不惯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真以为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是理所当然的呢。今天的重话我必须得说,不然这事儿的方向定不下来。但是,我本来估计的是,让林清华和你站在我这边,正义感极强的小白站在李雪雁那边的,谁知弄得这个结果...还好你机灵,最后补救了回来。”

“我是看她太可怜了...”

适时地将目光转向斜下方,王尧也没怎么计较,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毕竟依照他的性格,本来应该也是同意胡玉儿的观点的。

“来、我考考你,看今天的投票结果,你看出了什么?”

突然,胡玉儿话锋一转,直接让神游物外的王尧又为止一惊。本以为这对话已经告一段落的他又皱起了眉头,仔细思考一番后答道。

“我不知道。”

“喂、认真点!”

“认真的答案就是我不知道。虽然我有很多猜测,但都不至于作为结论发表,所以‘我不知道’是最好的答案。”

两人四目相对,王尧正面回答道。

而面对这番解释,胡玉儿也差强人意地点了点头,自行解释道。

“本来、林清华那个老狐狸肯定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他应该等小白和你投了票之后,担任补票的位置。但他这次非但不等,还抢在你们俩前面投票,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打算积极应对此事。而小白的话你也听见了,她不说谎,所以余雪的正体到底是什么虽然还可以画个问号,但绝对不是像断水和尚那次一样,依靠暴力能够解决的。”

“您用‘老狐狸’这个形容词真的好吗...?”

“你好烦人呀!别打断我!”

给了王尧脑袋上一击暴扣,胡玉儿脸颊微红,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个不太恰当的形容的确听上去有些好笑。

“那小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劝李雪雁别查了吗?”

“不、查,一定要查!刚才我不是说过了,你这一闹腾,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好。由你跟李雪雁去查来的更好,她本就是上华李家的人,以单人的身份而非妖怪办的成员,反倒是更加方便;而你又默默无闻,不会引人注目。”

拖着下巴,胡玉儿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你跟着她,就是一根线,可以在危险时拉她一把。整个过程中你要积极跟我汇报情报,免得那个不谙世事的大龄剩女陷得太深遭遇危险。”

“嘿嘿、得嘞,放心交给我吧。”

听到这,王尧终于舒展了表情。

“平时看您这么得理不饶人,说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然而,胡玉儿却没有接受这赞美,反而是眼神一凛,然后又一黯,低声对王尧说到。

“别对我抱有太多期待,我没办法扮演好你想象中的那个冷面热心的胡玉儿。我做过的恶事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这次不过是用正当的手段来的更加有效,所以我才这么查办。如果剑走偏锋就能解决问题,今晚那个余雪不可能离开。”

听了这话,王尧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对此不置可否。但胡玉儿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意思,便主动答道。

“你想问为什么?别傻了,不要跟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样显得那么天真。妖怪的法术是依靠血缘继承的,与人类不同无需修炼;千百年来,人与妖之间的猜忌就未曾断过,也不过是最近几十年才有了这样风平浪静的局面。为了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维持下去,像我这样的人在里侧的世界随处可见。”

伸出食指,在指尖上一个小巧的黑色立方体随之呈现,胡玉儿也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如果还要固执地去按照自己脑中的那份好感想象我,早晚会摔得一身伤。”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怕疼。”

突然,王尧以预料之外的轻松口吻答道。

“嗯...总之,虽然我这么说,说了可能也是白说。但小玉、我现在好歹也是妖怪办的一员,你可以试着去让我做些什么,毕竟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总是有限的。”

闻言,胡玉儿那严肃的神情露出了一丝舒展,继而却又愁又喜。而将黑色的立方体收了起来,冲着王尧笑骂道。

“嚯、区区一介凡人,好大的胆子。你是想让本仙试着去依赖你吗?”

而王尧,也少见地没有退避,用轻松且阳光的表情接住这“质问”,即刻答道。

“没错,十分准确。”

这下,两人都笑了。

但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胡玉儿很快将那份发自本心的欣喜收敛起来,对王尧布置道。

“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余雪就是弥的证据,但我们不妨将她假定为弥去制定计划。今天她敢于这般大胆地上门挑衅,你认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恐怕是希望妖怪办里闹起内讧。”

“没错,但在那之前,我认为她甚至希望自己今天会被诛杀于此。她那表情,从来都没有害怕过分毫,反倒是我在拦住李雪雁时有了一丝动容。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后招是什么,但鸟哥恐怕就是中了那圈套才被自己的手段反杀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本着走敌人不期望你走的道路地原则,肯定要避免摸清对方底牌前悍然出手。但在那之余,还可以使一招将计就计去引对方透露底牌!”

“将计就计?我们要假装内讧吗?可是...”

还不等王尧把话说完,胡玉儿突然挺直身板,高声叫道。

“立正!”

王尧带着五分习惯五分无奈、配合这狐狸站正,来不及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第二道命令便下来了。

“向后——转!”

听话地,王尧转过身,将背后露给了胡玉儿。

而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那狐狸也露出了一脸得逞的笑容,两步走上前去对着王尧的屁股就是一计流氓踹!

“我...”

话音未落,王尧便被踢出了方寸天地,像是个大香肠一样滚了出来。

同时从中退出的胡玉儿也优雅地双脚先后着地,然后瞬间转换表情冲着滚落的王尧大喊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从我家滚出去!别回来了!”

这时,早就在屋里担心已久的众人一并窜出,李雪雁更是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滚下来的王尧,冲着胡玉儿大喊道。

“我们闹矛盾归闹矛盾,你迁怒他人干什么?!这可是你外甥!”

“老娘才没有这种见色忘义的外甥!”

“你!”

被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雪雁倒也是豁出去了,扶着王尧站起来说道。

“无所谓,走、去我家住去。她那兔子窝住两个人也挤得慌,我家宽敞些,不用受那倒霉气!”

这话一出口,直接对在场的所有人造成了aoe伤害。

毕竟如果胡玉儿家都是兔子窝的话,那么另外两个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住的,怕得叫老鼠洞了。

而看着李雪雁搀着王尧渐行渐远的背影,胡玉儿又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下巴一扬,臭美地掏出手机,比了个剪刀手自拍了一张,发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去并备注——十月四日,雨,第一百六十四胜get!

历下xc区,百闻苑。

二楼雅座,那红木茶台左右两侧,一老一少坐在那,将腿架在小凳上,享受着业内顶尖技师的足底按摩,听着当今名角唱的曲儿;旁边摆着四干四鲜,周围站人像八仙过海,好一副逍遥快活的模样。

“姜老好风雅,这园子里的瓜果鲜美,下面角儿的唱腔更是比起上华那班子有过之无不及,怪不得您今年八十有六,还能如此鹤发童颜!”

“哈哈哈、李少爷谬赞啦。老朽我这不过是附庸风雅,就像那邯郸学步,只得其形不得其意,说到底还是比不得上华呐...”

今天是李泽天在历下的最后一天,但他却没有跟李雪雁待在一起,而是跑去xc区见了个人。

而值得耽误他们这对要好姐弟的时间,让李泽天特意抽身来见的人物也不是别人,正是这城中最大的地主——姜别。

今日,在这百闻苑里,李泽天比起那时于穹顶大厦又是换了一身行头;一席青花瓷纹样、取了唐装款式的衣装,飘飘然立于尘世就像是闲云野鹤,却又能从中看出不少现代设计元素和裁剪工艺夹杂其中,好生俊美!

而另一边的姜别则穿了一件素色大褂,简朴之极,不见半点锋芒。

“老朽听闻,最近李少爷在上华可谓是春风得意,从令堂那里接手的不少产业在您手中被经营的风生水起,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在下不学无术全靠祖上余荫,才能混得一官半职。要是生在平常人家中,也不过是泯然众人之中的一粒小石子罢了。”

“李少爷莫要谦虚,老朽听闻、您最近与那莫妮卡小姐订婚,就知道肯定是手上的大事已定,全无后顾之忧了啊。依我之见,这枝繁叶茂的李家等到少爷您接手之后,定然再有斩获抵达那古今未有之高度!”

眨了眨眼,李泽天先沉默片刻,又吸了一口冷气大喊道。

“哎哟,这柿子...”

说着,这大少爷将吃了一半的柿子往旁边一丢,从侍女手中接过白水大喝三口才说道。

“姜老、让您见笑了。我最近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么酸的东西。”

“没有没有,是老朽准备不周,还请李少爷莫要责怪。”

说着,姜别冲着旁边的人一挥手,厉声说道。

“来人,把这些都给我撤了,换上些清淡东西来!”

这事告一段落,待风平浪静之后,李泽天又旧话重提。

“不过、刚才姜老说大事已定,倒也没说错什么。泽天驽钝,全凭借着周围那些个好老师,最近才堪堪能理明白家中的那些产业。就像那个什么房地产方面,一直都是周先生在带我,他可是这方面的老江湖了。”

“不错、不错,周建三的确是业内数得上的!”

姜别满意地点着头,但却又有一丝评价手下败将时的自傲。

“但说到底,还得是我娘看人准;本来那周建三也不过是周家的一介家仆,她老人家却能沙里淘金看出这人有做生意的本事,真是不服不行。”

这话一出口,那姜老头立马收起了笑意;毕竟刚与周先生过过招的他,心理上还是将两人摆在同一位置的,这么一比反倒落了下风。

然而,更在那之后的是,姜别已经是老人精了,敏锐地嗅到了这旁边那年轻的笑面虎来者不善,立马警惕了起来。

但李泽天的做人哲学便是常时蛰伏,出手便万无一失!

就在姜别警惕之际,一楼台上那本归属于他的戏班子,突然换了一出戏码来唱。

【...两旁空有文和武,】

【缺少个擎天玉柱架海的金梁一根;】

“话又说回来,姜老、您在上华的哥哥可颇为想念您,这次我来时还曾嘱咐,让您在他明年过寿时可不要缺席。”

板一打。

锣一敲。

那名角的好嗓子又高声道。

【那一旁坐的是严阁老,】

【他本是我国中上欺天子下压臣,谋朝篡位卖国的奸臣他名叫严嵩。】

撩开袖子一看表,李泽天顺势坐了起来,穿上旁边侍女早就准备好的那双鞋,冲着姜别做了个拱手礼,道。

“姜老,对不住,后生得走了——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咱们一年后,严、咳咳;姜齐老先生的九十大寿,上华、咱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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