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末法时代的山贼

将手里的几张钱分给了面前那些被打得人仰马翻的“山贼”,胡玉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拿着吧,回去补补身子,以后别再来干这种脏活了。”

而其座下,那些年轻的“山贼”们更是无不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只得不断的叩谢,脸上还不乏未能完成使命的愧疚。

“谢谢、谢谢师、谢谢大姐的大恩大德!”

“我们一定谨记教诲,绝不再干这倒霉事儿了!”

在后方,其他同行的三人纷纷以猜忌的眼光看着这狐狸,知道她心里有鬼,却又拿不出使命确凿的证据。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得从一小时前开始说起。

“...所以说,要不是因为他放了我鸽子,我也不至于被扔到这里来。”

坐在后方的座位上,被王尧雪雁两个人夹着,这长发的小白虽然初来乍到、昨天刚刚被胡玉儿捡回来,但却一点都不见外,保留了之前那自来熟的性格。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无所谓了。毕竟这小家伙从来都是妖怪办的吉祥物,打架可能没有她但吃饭必定会叫上,每个人跟小白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如今充其量算是重新认识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说让我入夜了去找你,但白天睡了那么一大觉,我晚上睡不着啊。”

叹了口气,王尧为自己辩护道。

“你睡不着是小,我那边可遭殃了。我白天的时候就对我二娘夸下海口,说自己偷偷教了个超级厉害的弟子,要在望峰台上把他们那些口中得意的小辈打个落花流水。结果决出优胜者后,晚上等到八九点了你都没去,我就直接被被扔过来了,还说什么‘不教出个你吹嘘中那般厉害的徒弟,就别回来’这种狠话,好伤人的!”

闻言,王尧背后一凉,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去。

在白天跟小白的对话中,他无意间透露了自己在“未来”的时间线中,曾拜其为师;估计这个满脑子搞事的小家伙就想接着这个机会,去打一打族中长老的脸,让他们以后别再来烦自己。

然而,王尧有多少斤两,这只小白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去挑战那种修仙世界的首席内门,哪怕不如小白这般天赋异禀,那也是以卵击石。只不过,从这计划的思路上来看,也难怪小白和胡玉儿一见如故,这俩人在搞事方面的确有高度共识。

“哎呀,别去管那种事啦,既来之则安之,姐姐带你玩好玩的”

自从小白加入这返乡的队列后,雪雁就显得十分高兴;也许是被对方那可爱的小模样给刺激到了,心中的母爱迸发,一路上生怕对方在这异国他乡感到孤独,对其关照有加。

当然,可能在这份关照中,比起母亲对子女的那份关照,更像是女孩对自己洋娃娃的那种关照。毕竟雪雁自己也是个基本没有步入社会,论心智还算是个大孩子阶段的姑娘,让她去照顾别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唔...”

而这个小白,也是个多少有些“欺软怕硬”的主。虽然见到了王尧这种性格木讷的人,就能侃侃而谈超常发挥,但见到了李雪雁这种性格任性容貌倾城、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些许贵气的大小姐,她瞬间就哑火了。

现在,坐在其背后的李雪雁,已经经过了持之以恒的努力,把小白那长头发编成了好几股粗麻花辫,但作为“受害者”的她却从来没敢正面言语,只是默默受着。

“哈...”

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被编的五花八门地头发,胡玉儿也叹了口气,吐槽道。

“惊了...李雪雁你是在备孕吗,怎么人能在短短几星期里变得这么蠢!”

“那我要回答‘是’,你不得气炸了呀?”

眼尾一翘脸一昂,李雪雁一句话就给胡玉儿怼的哑口无言。这些日子过来,后者也愈发发现,这李家大小姐放开了之后,的确不像之前那么好对付了。

毕竟在之前的博弈中,胡玉儿就靠依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当两个无下限的人对上之后,那终归是有一伤。目前看来,这狐狸似乎伤的更重。

不行,得找机会找回场子!

握着方向盘,这狐狸的大尾巴在副驾驶座位上疯狂摆动,明示了其躁动不安的心情;但就在这时,她的这念想仿佛上达天听了一样,只听后座上传来一阵惨叫,李雪雁应声昏了过去。

“喂、你、你没事吧?!我没...”

看着倒在座位上,全身上下闪着丝丝白光的李雪雁,胡玉儿也咬了咬牙,感到一丝不妙。

“你们两个,待在车里不要动!”

那阵法胡玉儿认得,乃是十方锁灵结。上有八盘、下具五卦,擅长的便是以小缚大,哪怕本体是作为桑海古树的李雪雁,被这阵法困住后也险些当场昏迷。

若要说这手段唯一的弱点,那便是得获得目标的贴身物品,才能发动。

“小心...恐怕是高手...”

在胡玉儿下车前,李雪雁强行提气,提醒道。两人的关系就是如此,虽然平日里吵得不可开交,但关键时刻却又能互相信赖。

“哼、你以为我是谁?”

自信一笑,表情中带着些许复杂,胡玉儿开门下车,而后环顾四周道。

“各位、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早在几分钟前,胡玉儿就发现了些许异样;在临近年关的时候,行驶在高速上居然没看到一辆同行的车,本来就着实有些诡异。原以为是时间尚早,但现在看来对方恐怕是有备而来。

而被胡玉儿这么一唤,那车辆周遭也陆续出现了数个身影;他们个个都能将身形凭空隐匿,穿着的也都是五花八门的便服,用口罩和墨镜遮盖眼脸,恐怕是被什么颇有能量的人秘密召集过来的高手。

“哼...”

用舌头舔了舔上颚,胡玉儿心中暗自默数了一番,不多不少刚好十人,与发动那锁灵结的人数严丝合缝。这更加从侧面证实了来犯者的实力,其却非等闲之辈!

然而,对于这狐狸来说,从来就只看你做了什么、不看你到底是谁。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把她最好朋友的灵脉锁住,这事儿今天不见血恐怕没完。

那利爪上猩红的光芒一闪,胡玉儿身后的九条尾巴瞬间供能全开;生来对灵力感应有加,但却不擅长将其转化为力量的她,另辟蹊径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九条尾巴对于胡玉儿来说就是个巨大的灵力储存缸,平日里虽然从地脉中缓慢吸收的速度令人皱眉,但一瞬间的爆发却是压倒性的!

“今天抢到老娘头上来,真是不知好歹!”

冲天的灵力迸射而出,耀眼的华光直接把还未全亮的天空点的如同白昼;仅仅是那余波,也将那辆已经上锁的轿车往后推了数十米。

诚然,这是一种效率极低的转化方法,但奈何基础的灵力实在过于庞大,那十名手段了得的劫匪哪怕已经事先部下防守,也没能顶得住这狐狸的破军之势。

“变阵!变阵!忘了以前挨打的时候怎么做的了吗?换口袋阵!”

那为首的家伙急忙命令道,剩下的劫匪也是反应神速,配合到位,瞬间便散开了阵型来缓解胡玉儿那第一波的冲力。但后者也不计较许多,只管擒贼擒王,任凭对方埋伏了什么后手,眼中只有那个头领。

“还想跑?!”

眼见胡玉儿就要突到面前,那头领刚想逃跑,就被那猩红的右手给抓了回来,锐利的指甲只需一动,便能切断其脖颈上的血管。

但是...

“诶?”

这个脖子,抓的似乎有些顺手,难道这家伙以前常常被我打吗——恍惚间,胡玉儿心中如此念到。

同时,她那条大尾巴上又被套上了绳,剩下九人开始分离拉扯,这番场面又让她想起了些什么;遂扯下了那劫匪头子的口罩和墨镜,一看、果真是沈应鸿!

“什么情况?甲楼的待遇已经差到让你都得落草了?”

虽然胡玉儿这么问,沈应鸿却不答,而是颤颤巍巍地说到。

“师姐,放手...先放手...人类的脖子没那么硬,你再掐一会就要断了...”

“哦,对不起...”

嘴上这么说,这狐狸却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随便地将她这位师弟往地上一丢;后者也如临大赦,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还嘀咕着什么“早知道不接这破烂活计了”。

待他恢复片刻,胡玉儿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以最平静地问道。

“如果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哎呀,师姐,这就说来话长了。”

“可以,师父向来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别人只有十五秒,我给你半分钟。”

...

沈应鸿头皮一麻,他能看出胡玉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连忙发动了毕生的总结能力,迅速叙述道。

“此次上华路途凶险,局势变幻莫测,不仅有姜李两家的争斗,英国帕拉蒂尔家的圣女和教会的力量也过来插了一脚。周白上仙不希望李大小姐在这个档口回来,所以才帮我们画了十方锁灵结,想要在路上把你们拦下来...”

听了这话,胡玉儿不屑一笑,道。

“你们为什么觉得把那个白痴控制住,就能把我们拦下来。”

的确如胡玉儿所说,虽然李雪雁身位桑海古树,她身上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胡玉儿差,像之前认真起来甚至能凿穿地表直达地幔;但她天真的性格和极度匮乏的战斗经验,都导致了其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后,发挥的作用不如这狐狸的一半。

毕竟这狐狸的一生,就是战斗的一生,就是找茬的一生。过于丰富的战斗履历,让她哪怕面对强于自己的对手时也能不落下风,甚至有机会以弱胜强。相比之下,那温室里长大的李雪雁就要稍逊几分了。

但沈应鸿显然也料到了胡玉儿会这么问,嘿嘿一笑解释道。

“周白上仙料到您肯定会回上华,也没打算阻止,只想不让她女儿趟这浑水。所以才有了这么个计策,用这十方锁灵结困住李大小姐,让她们打道回府,您一人前往上华。师姐,想必您也不希望李大小姐跟王小哥两人置身于危楼之下吧,不如配合我演一出双簧,到时我一定把后面的事情安排的漂漂亮亮的!”

“嗯...”

胡玉儿何等聪明,自发现对方是沈应鸿后,就把那九条大尾巴像是开屏一般散开,挡住了轿车那边的视线;如今真相大白,果然与她所预想中的情况大差不差,这狐狸也没有再做作,点头道。

“行,那就找你说的办。”

这话说完,气氛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片刻之后,胡玉儿瞪了一眼沈应鸿,道。

“你在等什么?打我啊!”

“这...”

“你不打我,他们怎么相信这出戏?李雪雁是弱智王尧又不是!”

然而,那自学艺时便根植下的恐惧种子,如今还是令沈应鸿心有疑虑;胡玉儿也叹了口气,使出杀手锏道。

“你想好了啊,这可能是你这几辈子唯一一次打我的机会,过了就没了。”

闻言,那沈应鸿眼中也是精光一闪,曾经在道观里被这大狐狸追着欺负的经历纷纷浮上水面;一时间悲从心中起,怨自拳上来。

只见其单手结印,用极为精湛的技法往胡玉儿肚子上一按,对方也像是被卡车正面撞到了那般一飞数十米远!

“我○你○...姓沈的...等到了上华给我记着...”

躺在轿车的前盖上,胡玉儿独自望天,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心想,有了这一出,王尧他们也应该相信了吧。

“...”

闭着眼,砸了砸嘴,胡玉儿突然感到脑后一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用那十方锁灵结困住雪雁,派沈应鸿来阐明利害关系让自己临阵倒戈,再用武力降服初来乍到的王尧;周白上仙的计划看上去滴水不漏,但似乎...

这车里还有一个人...?

“等...”

那话还未来得及出口,车内的黑发女孩便灵活的跳了出来,腰间的长刀也不出鞘,只是随便正正反反地在周遭挥了几下,便将那些“劫匪”打的人仰马翻。

沈应鸿见势不妙,马上向胡玉儿投去了疑问地目光,似乎在说“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但事已至此,这狐狸也不管许多了,把脑袋上的耳朵一趴,继续装死。

眼看被赶鸭子上架,沈应鸿也一咬牙,大喊道。

“都回来,动真格的了!”

一得令,那些弟子们立马聚集到了沈应鸿周遭,地面上光轮转动,一个玄妙无比、内外层叠的护身阵法随即被摆出。

然而,这布阵讲究个以逸待劳;仙门道观之所以难闯,就是因为里面有无数事先部好的阵法,如今沈应鸿虽然也是名师之高徒,却败在临时布阵,诸如天时风水等许多细节还未完善。

更有甚者,对面还是那个连胡玉儿都惊为天人的不世之材。

“哦...?”

扬眉一笑,这年轻的剑客眼中三分惊奇七分挑衅,一剑在手睥睨八荒的气质浑然天成。躺在车前盖上的胡玉儿眯着眼一看,也是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心中怒骂沈应鸿这昏招。

虽然这只小白是十四岁的,胡玉儿不了解,但那只十八岁的可是她亲手带入妖怪办的,秉性如何这狐狸一清二楚。

张墨白平日散漫,遇强则强;如今沈应鸿号召弟子去动真格,也难保这小少主不去认真了。

“无明——”

出鞘之时,那金眸也陡然睁开;张墨白小小的身影如今在对方看来却犹如弥漫天地之间的庞然大物!

一刀斩仙,那刃念还未出便已经剥夺了敌人的斗志。

“断!”

咆哮着,刃上的剑意如同猛兽出栏,席卷六合八荒。沈应鸿等人的脸孔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甚至多少浮现出了面对死亡时的阴影。

毕竟在小白的视点看来,对方是谋财害命的贼人,胡玉儿也被一击打到在地生死未卜,这一斩下来虽然不是全力,但绝无故意留手。

而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按住了小白的肩膀,在这巨大的灵力输出过程中,她突然感觉浑身空乏、头晕目眩,那吞食天地的剑意也在吹到沈应鸿等人面前时由于后劲不足,消逝于无形。

见状,胡玉儿才擦了把汗,看着昏迷的小白冲着沈应鸿等人喊道。

“咳咳、快过年了,本姑娘信佛不杀生,如今放你们一马,要好自为之,不要搞窝里斗!这些钱先拿去用这,等过了年去找份正经工作啊。”

也正是在如此情况下,才有了之前那众人叩谢胡玉儿,感激涕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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