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是啊,天子以四海为家,又何必吝啬几个小钱,像个乡下守财奴,为天下所笑呢?这每年百万的金花银沈觉非前几年都用在禁卫军和江南水师身上,今年用于赈灾,也是好事。说道:“朕在宫中,也没地方花钱去,这金花银以后就免了吧。”

“皇上盛德。”户部尚书张学颜立即说道,生怕万历改口。户部每年支付给天子一百万金花银,算上太后等皇室人员的份额,可是一大笔银子。既然万历帝许了免除,皇室其它人等也必须跟着裁减,那可就能节约一大笔。

“不可。”首辅张居正略一思索,道,“大明立国,皇室本有田庄山林等产业,为皇室供给;后来皇庄经营不善,又由户部拨金花银供皇室开销。皇上即位后,已经废除皇庄,宫中用度比之从前不过十分之一二。现在又要减去金花银,臣以为如此恐有损皇家威仪,而且皇上赏赐群臣,也需要银钱,因此金花银不可省。”

兵部方逢时也道:“皇上节用爱民之心,臣等感佩。但宫中尚有太后需要奉养,日常用度也不可太简省了。”其实他对皇家威仪是最重视的,但要打动万历还需要从孝道入手。

“朕见朝廷用度繁多,不想以天下奉朕一人。”沈觉非说道,“张大人出任户部不过半年,就已经衰老许多。”

张学颜忙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金花银即便不能全裁去,也要减半。”沈觉非退了一步,却是皇家得有一些固定收入,用来赏赐臣下和额外购买物件等事情,不然就极有可能出现君主滥用户部钱财之事,反而不美。但这一笔收入也要控制,沈觉非想每年五十万应该完全够用了。

如此,张居正张学颜等人都没有了意见,只能称赞万历“陛下英明”,沈觉非听着也受用。微笑着说:“看看也快天明了,诸位就现在内阁休息休息,待会朕让人送点心来,然后再早朝吧。朕的御膳房可都是高手哦。”留下还在称赞皇恩的阁臣,起驾回到了养心殿。

昨夜侍寝的恭妃王芸还没有离去,幔帐轻垂,媚眼如丝,生养后的恭妃比从前多了几分妩媚风流,不过现在万历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往自制的安乐椅上一躺,说道:“芸儿,为朕弹奏一曲吧。”

听着音乐入睡是老习惯了,到了这个时空也改。疏疏的琴音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分外的清静,沈觉非身心放松了许多,渐渐沉入梦乡。仿佛中感觉到有人为自己盖上锦被。

黑甜一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沈觉非才悠悠醒来,睡眼惺惺,见殿外日光高照,已是正午。猛想起早朝之事,忙起身穿衣,唤来随身太监安宁。

“皇上,朝臣们都散了。”

“散了?”沈觉非讶道,穿衣的手也停了下来。

“小的见陛下睡得正乡,不敢打扰。就去告诉了诸位内阁大臣,首辅大人商议了,决定今日免朝。”

沈觉非上下看了安宁一眼,说道:“你到好心。那从今以后,你不必在朕身边,去种菜吧。”

沈觉非向来和气,对太监宫女们也不严厉。尤其是对安宁,那是宠爱等紧。以前安宁虽也小错不断,沈觉非都是一笑而过。没想到今天处罚如此严重。一时愣住了,待沈觉非要步出大殿时,才反应过来。

“皇上!”安宁忙跪下,哀求道:“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觉非背过身去,挥挥手,早有几个太监架着安宁出去了。

不多时,内务大臣陈于陛就来了。

“陛下——”

沈觉非知道他是为安宁而来的,抬手止住了陈于陛,问道:“于陛,你应该清楚朕为什么这样处置他吧?”

“臣明白。”陈于陛道,万历打到冯保后,就大力整顿太监,限制其权力。连太祖那块“太监不得干政,违者死”的牌子都重新树了起来。今日安宁正触犯了这一点。

“那你就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朕明白。”沈觉非道,“先让他去吃吃苦,在朕身边待久了,怕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于陛暗喜,说己和安宁都是从龙功臣,安宁年纪轻,乖巧可爱,陈于陛是不愿见他没有好下场的。听皇上的口气,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啊。“臣明白了。”

“你去安排一下,给他选一个好地方。毕竟是朕用过的人,也不能让贱人污秽了。”沈觉非道。在这一个时空,和自己最亲密的就是安宁了,朝夕相处,沈觉非那他当弟弟看的。可惜是个太监,不能在功名上荣耀,因此沈觉非平日对他就格外宽容几分。没想到今日犯了干政的大忌。明朝皇权高涨,文臣权力低微,因此太监得以借皇权狐假虎威,猖狂不已。沈觉非很是痛恨这一点,在培植相权的同时,就特别打压太监势力。今日安宁触犯,不管有意无意,防微杜渐,都必须加以惩罚。

陈于陛见到阿宁是在太监管事房中,前宫中头号红太监早不见了往日的风光,正留着两行眼泪呢。好在那些监管的太监见惯了“死灰复燃”的事,加之安宁平日也不太嚣张,才没给他罪受。

阿宁见了陈于陛,好似见了亲人。眼中兴奋之色一闪而过,说道:“陈先生,皇上怎么说啊?”

陈于陛沉着脸说道:“你呀,走吧。“虽然自己明白皇上的意图,但不能说给阿宁啊。不然让皇上知道了,自己也要呵呵。

“皇上真的什么也没说吗?”安宁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陈于陛忍住笑意。安宁跟了天子六年,年纪不过十五,正是少年多情的年纪,还没有认识到皇宫中的险恶。说道:“你呀,糊涂。”

“小的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安宁低声道,包着一个灰色小包袱,跟在陈于陛后面,默默的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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