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约定

温玉珠开门见山的问道:“您可是怕我会退缩?”

秦荒问道:“你可知道,一旦这件事要开始做,你会受到多少人的反对和责难?你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行业的抵制,你自己也是做这一行的,应当知道,一旦你被整个行业抵制,将会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

温玉珠听了这话,眉都没抬一下,反而愈发坦然,她说:“或许我这样说,您能够更理解我一些,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快十年了,当初我创办金玉满堂,初衷只有两个,一个是能够让普通人能够见识美食的美好,第二件事,是希望美食能够抚慰更多人的心灵,然而时日漫长之中,初衷早就已经背离了,当年我在京城开了金玉宴,是高端品牌,这是我们发展过程当中必然会实现的一步,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却没有做成。

所以我开了这家甚至没有名字的小吃铺子,就是让普通人也都能够消费得起,不用排队不用预约,没有什么门槛,想吃就能坐下来吃。

菜谱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甚至有很多菜肴,成本十分低廉,材料又很好获取,那既然如此,就完全可以成为平民百姓家桌上的一道菜,比如一些肉酱、海鲜酱、葱油等等。自然也有一些因为食材不好找,而没办法写进去的,比如孜然的,麻辣的,咖喱的,比如佛跳墙等等。

店铺和家庭的壁垒应该在于服务的不同,一个大师傅从几岁就开始练童子功,他也不可能被一张食谱所替代。

原本愿意花钱吃饭的,而不是在家里用清粥小菜对付的人家,就应当不是缺银钱的人家,他们到店吃饭的目的性可能非常多样,比如宴客、纪念等等,那他们在家里的餐桌,该由谁来负责呢?

就算是一道清粥,如何将它熬煮的绵软好入口,也是有诀窍在的。”

秦荒一边听,一边点头:“我自然是赞同你的做法的,只是这些年我受到的非议责难颇多,所以忍不住想要提醒你罢了。”

温玉珠笑了,说道:“秦荒先生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了?”

秦荒点了点头:“这恐怕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儿了。”

温玉珠便抬起手说道:“击掌为誓,但愿我们这一路可同行,共践理想之道。”

秦荒抬起手与她击掌,心里有些动容。

他从小便比别人更会吃,更懂吃,如果不是他书读的好,可能很多人都会笑话他是个饭桶。他因为食物稀缺而辞官之事,令他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但能作官的人甚多,将“美食”作为毕生追求之道的人,甚少。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走这条路,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如今,眼前这年轻掌柜对他发出的邀请,却似乎解决了他上半辈子的难题。

食谱,或许正是他的传道之路。

温玉珠便与秦荒约定,每月上旬三五日,开个选题会,将一个月的3道美食定下来,后面的时间都由秦荒自己回去撰稿,中旬交稿,再进行讨论修改,月底的时候将定稿,这样一个月能够定三篇佳肴。一年下来便有三十六道,再进行精修编纂,就可以出第一册食谱。

温玉珠想象的,并不只是工具类的食谱,还希望能够在其中增加每一种食材调料背后的故事和起源,她想宣扬的并不是单纯的食物本身,还有食物代表的文化。

所以与其说是食谱,倒不如说是干货满满的美食文化,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舌尖上的华国,她想做的,便是文字版的“舌尖上的大卫”。

秦荒一听温玉珠的安排与希冀,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动力和盼望,这样综合了历史、民俗、文化和美食的书册,太符合他的梦想了。

他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如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秦荒与温玉珠越说越高兴,当真是宾主尽欢。

晚上孙娘子回了院子,就看到盼哥儿正在玩两只编织的草蚂蚱,看到孙娘子回来了,就高兴的喊道:“娘,娘!”

孙娘子接住孩子,问道:“这是谁给你买的?”

盼哥儿趴在孙娘子肩膀上,胖乎乎的小脸蹭在孙娘子耳畔,无端令人心软:“是阿离叔叔呀。阿离叔叔还答应今天给盼哥儿带冰糖葫芦回来呢!”说着话,便听到盼哥儿喊道,“阿离叔叔!”

孙娘子将盼哥儿抱了起来,转过身,就看到阿离举着两支冰糖葫芦,孙娘子心底一烫,就知道其中有一支,是他买给自己的,昨日下来,她便觉得阿离处处照顾她,倒将她看得像小孩儿一般。

阿离举着冰糖葫芦过来,孙娘子便抱着孩子退了一步,说道:“盼哥儿不懂事,你别介意,就不给他吃糖了,倒坏了牙。”

盼哥儿立即湿了眼眶,却因为这话是他最爱的娘亲说的,便也不敢说什么,只可怜巴巴的低着头,看着双手。

阿离皱起眉,舌尖发涩:“你不必这样,不过是给孩子的一点吃食。”

孙娘子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阿离:“阿离兄弟,多谢你了。甜食容易上瘾,等吃得长了蛀牙,方才后悔,晚也晚了。这东西精贵,真吃的上了瘾,才叫人难过呢。”

阿离只觉得,她这话,似乎并不只是在说冰糖葫芦,未及深思,孙娘子便已经抱着孩子走了。阿离看着那人绝决的背影,心里钝钝得难受,他上前两步,将冰糖葫芦放在了那母子俩的窗户之下,隔着窗子说道:“放在这儿了。”

说完便也走了,只留下了一对冰糖葫芦,躺在窗户下面,红艳艳的,无端惹人心烦。

阿离走了,孙娘子怀里的盼哥儿小声的说:“娘亲,冰糖葫芦会坏掉的。”

孙娘子抱着儿子,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温柔的说:“盼哥儿,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隔壁家的阿远有一次把他的木剑落在了树下,你很喜欢,见没人,就以为他不要了。结果你刚过去玩了一小会儿,便有人来寻,看到你,就冤枉你偷东西,如果不是正巧有了卖货郎在旁边看到了,你如何自证清白?你现在还小,娘跟你说的话,你不一定听得懂,但你只要知道,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拿,纵然没人阻止,没人看到,也不能心生妄念。”

那件事情在小小的盼哥儿心里是留了痕迹的,他立马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孙娘子哄着盼哥儿玩了一会儿,等他睡着了,才又去了温玉珠的房间。

温雨珠方才觉得自己搞定了一个顺心的事儿,马上又来了一个棘手的事情,看见孙娘子为难的表情,她头疼的说道:“什么事儿,说吧。”

孙娘子就握紧了手,鼓起了勇气:“我想带着胖哥搬出去住。”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不用问也知道,不过是想躲出去罢了,一个院子拢共就这么大,关于那冰糖葫芦的二三事,温玉珠也听了一耳朵,但她还是劝道:“原本不必如此,阿离也绝不会孩子气,缠着你不放。”

孙娘子摇了摇头:“是我不想日日在阿离兄弟面前晃了,终归是要各过各的日子的,真的哪天形成了依赖,大家都痛苦。”

温玉珠看她心意已决,便只好点了点头:“我对这县城倒不如你熟悉,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若是银钱上短缺了,只管跟我说。”

孙娘子笑道:“守着一个财神爷,该张嘴的时候我可不会客气,多谢东家了。”

温玉珠知道她有心缓和气氛,便也笑了:“我这肚子如今也有三个月了,什么都不懂,原本想厚着脸皮,靠你多照顾的。”

孙娘子歉意的看了一眼温玉珠的肚子:“我……哎,对不住了东家,从前我们隔壁家的大嫂,之前是给大户人家做管事的,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她舍不得夫君和孩子,便出了府,是个很和气的人,不如到院子里来照顾东家?”

温玉珠想了想,便点了头,她原本是拿这说辞打趣孙娘子的,可孙娘子一提,她便觉得这样也好。她虽然在现代社会是多多少少看了一些孕期常识的,可真叫她面对,心里还是有点发怯:“行,叫她愿意的话,找时间来见见我,另也托你,给我荐一个收钱的。我过段日子,便不想去店里了。”

如今,店里的生意日渐稳妥,她想回到后面来。

一则,可以研发新菜,那才是她的兴趣爱好所在。二来,也想好好养胎,科学的饮食和充分的休息,才能带给她充分的安全感。三吗,她想把精力都放在那食谱上了。

如果这一年,能将这件事情做完,那才真是叫人有盼头。

孙娘子下午听到温玉珠与秦荒先生的对话,真是希望能有机会旁听一二,如今却是不好再提这样的要求了,曾几何时,她竟也有过错觉,自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可以与他们成为一家人。

如今想来,竟如梦幻泡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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