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地龙的御书房安静温暖。
御桌后的赫连煜伏案疾书。
长福端了杯新茶过来,轻手轻脚搁到案边。
赫连煜听见动静，头也不抬：“那边安排好了吗？”
哪边？长福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忙低声禀报：“回主子,已经安排好了。”
“嗯。”赫连煜继续批阅奏折。
长福端起旧茶,递给旁边太监，将新茶往赫连煜手边推了推，小声道：“主子,歇会儿喝口茶吧。”
赫连煜顿了顿，扫了眼墙边滴漏,快速写完手里奏折，搁下笔,道：“时间竟过得这般快。”
“可不是。”长福忙递上茶水，“您都忙了快一个时辰了。”
赫连煜接过茶水,捏起碗盖刮了刮杯沿，问：“她可有说什么？”
长福张了张口：“回主子,不曾。”
赫连煜正欲抿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什么都没说？”
长福心里一咯噔,仔细回忆了番,确认道：“禀主子,莹琇姑娘只应了声‘是’。”
赫连煜皱眉。沉思片刻，他又道：“派去琼州的人回来没？”
“还没。”长福仔细打量他神色，小心翼翼道,“主子,您真的……”朝后边比划了下,“确定那位了吗？”
赫连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憋得住。”
长福眨眨眼,嘿嘿笑：“这么说,长富他们已经问过了？”
“嗯。”
“那……”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赫连煜抿了口茶：“你问他们去吧。”言外之意,别再叨叨他。
长福一句话被堵在喉咙眼，郁闷不已。
见赫连煜喝了几口茶，放下杯盏又打算忙活，他忙又道：“主子，那其他秀女当如何？是不是得挑几个安安诸位臣子的心吧？”
赫连煜头也不抬：“哪位大臣不安心的，让他亲自来与朕说道。”
长福：……
得，啥也不用问了。他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
好不容易等到长富来换班，他立马把人拽到一边。
长富抗议：“好好说话，别扯坏我新衣裳。”
“你还缺这一两身的吗？”长福没好气，“我就问你个事。”
“什么事直说，神神叨叨的做什么。”长富嫌弃。
长福瞅了眼御书房方向，压低声音：“选秀那事，主子有什么说道的？”
“嗨，你说这事啊。”长富登时一改嫌弃脸，开始吐起满肚子苦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前脚才说那位主儿是长辈，得护着，后脚就要把人收进宫里。有把长辈收进屋的吗？”
长福也想叹气了：“长辈不长辈的，咱就当听个笑话。那丫头的年纪，怎么看也不是那位。我估摸着啊，主子就是找个念想罢了。”
长富回忆了下，道：“我瞧主子那模样，不太像假的。许是有什么术法呢？毕竟早年她可是能避开众人庇佑咱们主子的。”
长福皱眉：“那我更担心了。要是假的，咱权当给主子个念想，要是真的……这些神怪之事，向来莫测，要是它们要害主子，咱们可怎么办？”
长富也跟着皱眉了。
俩人安静了片刻。
“不对。”长富一击掌，“差点被你带歪了。”
长福看他。
“那位要是还有那神怪之力，怎么会在宫里当奴婢呢。”长富摇头，“是不是本人不说，能力是肯定没有多少。这点咱们应该还是能放心的。”
长福摸摸下巴：“你说得对。”
“那我去忙——”
“诶等等！”长福一把拽住他，“那其他秀女是个什么章程？”
长富一摊手：“我如何知道？”
长福瞪他：“主子让我问你们！”
“……主子啥也没说啊。”
俩人面面相觑，齐齐叹了口气。
……
不说他俩如何猜测，搬进储秀宫的张莹琇终于拥有了独立单间，甚至多了名伺候的宫女。
个中缘由，已是无需多想。
早在除夕那天，张莹琇就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便平静得很。
不就是选个秀吗？不就是嫁给皇帝吗？
她连见天下跪的宫女都当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敢的。
别说她不敢出去闯荡天涯啥的。
让她跟皇帝硬刚，赚一个出宫机会，她打怵。
她只是名普通人，还是名人怂志短的普通人。让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独自生活，还可能没有靠山，她想想就害怕。
这么一比，嫁个老乡皇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别说自由。她当宫女的时候，也没得自由，甚至还得卑躬屈膝。
即便老乡没盯上她，她得以顺利出宫……就她记忆力这个时代的风俗习惯，也没有正经姑娘家随意出门的。
这么一看，嫁给老乡，好歹还是衣食无忧。
一边是奴才一边是主子，孰好孰坏，傻子也能看明白。
即便将来老乡左拥右抱……总不能比她当宫女的时候还糟糕吧？
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因此，她便安心住在储秀宫。
到了储秀宫，不需要再伺候皇上，她的时间便充裕了许多。于是从早到晚，除了吃饭歇息，她的时间便被林嬷嬷四人排满了。
礼仪不光要复习巩固，还往细了教，各种场合要怎么说话做事，都仔仔细细教了遍。
剩下的，便是琴棋书画。
倒也充实。
她现在有系统加成，琴棋书画如今在她手里，那真是行云流水、如虎添翼，引得林嬷嬷等人赞誉不已。
不用见老乡，省了尴尬；有人帮忙打扫洗衣，轻松许多；住的地方还清静宽敞又漂亮……张莹琇恨不得这种日子再多一点。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秀女要进宫了。
前几日蕙心带人送来了一大包衣物首饰，那厢秀女进了储秀宫，这边张莹琇便被林嬷嬷等人摁着换了身衣裙、抹了点胭脂。
于是，众多秀女刚在储秀宫前庭站定，就见一鹅黄衣裙的美人莲步轻移，缓缓自园中小径走出。
众秀女惊疑不定：这谁？
再看她身上区别于宫女的服饰，好些秀女很快转过弯儿来，瞪向她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嫉妒。
这位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莹琇。
看到那一片姹紫嫣红的小美人们，她心里直打鼓：早说不要化妆了，果然来晚了吧。这下好了。她估计成为秀女公敌了。
这么想，她的脚步愈发迟滞，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优雅又从容——好歹练了这许久的礼仪呢。
还未等她身后的林嬷嬷几人说话，秀女们前面的嬷嬷便指着身边一个位置，朝她道：“莹琇，你站这儿。”
是徐嬷嬷。
老上司啊！张莹琇顿时松了口气，也不管其他，快步走到指定的位置，垂眸站好。
这位置正正对着廊阶上的徐嬷嬷，也正好是秀女们的头排正中位置。
张莹琇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道要跟这些秀女相处多久，徐嬷嬷这是给她拉仇恨呢？
听不见她心声的徐嬷嬷自然没给她解释，她朝林嬷嬷等人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秀女身上，道：“接下来一段日子，你们都在这里跟着嬷嬷们学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你们规矩都学不好，那将来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与你无缘。”
众秀女凝神。
“回头嬷嬷们会给你们安排住处，这些我便不多说了。我只教你们第一条规矩——”徐嬷嬷环视一周，沉声道，“无令不得出此殿，违令者，即日遣返。”
众秀女更紧张了，庭中响起稀稀落落、此起彼伏的应“是”声。
徐嬷嬷皱了皱眉，接着，她指向方才跟着张莹琇过来的林嬷嬷等人，介绍道：“这段日子，你们的规矩都跟着这几位嬷嬷学，什么时候学好，得这几位嬷嬷说了算。但最迟一个月，若有不合格者，遣返。”
众秀女：……
大家眼睛都看得分明，这几人方才簇拥着那名叫“莹琇”的姑娘过来，一副以其为尊的模样——
“好了，接下来交给你们了。”未等她们细想，徐嬷嬷已经将场子交给林嬷嬷等人，然后看向张莹琇，“莹琇跟我走一趟。”
垂眸聆听的张莹琇诧异抬头。
徐嬷嬷扫了眼竖起耳朵的诸秀女，淡淡道：“皇上要见你。”
众秀女：……
顿如亡刺在背的张莹琇：……好家伙，她老乡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