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顾远(1)

然而,这种重复再重复的日子突然在某一天发生了质的改变,她放弃了,放弃了所有她曾认为有意义的事。

据说,人体细胞是会新陈代谢的,它们通过不断的复制、再生和死亡来无限循环。旧的细胞死去,新的细胞诞生,每三个月就会替换一次,而将全身细胞全部替换则需要大概7年左右的时间。因此,大约每过7年,我们就会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体,刷新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这就好比我们随着光阴的轨迹会抛弃许多的执念,曾经喜欢过的人,曾经喜欢过的衣服款式,曾经喜欢过的美食,曾经自以为独特的品味...

夕泽突然之间就懈怠了,也许她体内的细胞真的累了,或者不堪重负的死去了。

从某一天开始,她放下了所有的执着,每天赖在床上看电视、刷手机,毫无节制。困了倒头就睡,饿了就翻找速食,每个周日与江华的见面成了隔空对话,保洁阿姨成了定时翻阅的日历。

披头散发就是她的形象。

颓废就是她的人生。

怎么活都是个活,怎么死都是一个样。

突然想开了也就那样。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对自己的放纵有些愧疚之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仅存的愧疚感也逐渐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堕落的形成,这也是一种习惯。习惯一旦养成就会成为一种心安理得,因为在习惯中是不存在负罪感这个词的,而且,谁也别想妄图去改变一个人的习惯,除非他自己愿意改变。

炎热的夏季成就了她的堕落,每天蜷缩在空调房内享受着舒适惬意。她活成了她曾经厌恶的那种人。

对于许多人而言,努力就是为了躺平,自律的终极目标就是放纵欲望。

她似乎不需要这些就可以躺平、放纵,那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呢?

时间在她黑白颠倒的生活中毅然前行,不知不觉,空气变了味道,树叶变了颜色,鸟儿变了方向——秋天来了。

在北方,秋季就是用来给四季充数的,在人们的印象当中,祂总是姗姗来迟又匆匆离去,像是一个途经世界的过客,虽风姿卓绝,却无法留下完整的气息,使人想意y都无法投入。

一天清晨,她打开窗户,终于发现了院中花草开始散发着离别的气息,久久处于瘫痪的脑细胞突然被莫名的警觉唤醒,它们像是得到了紧急集合的指令般重新凝聚在一起,艰涩的磨合运转起来。

床头那本《八百万种死法》早已落了灰尘,衣柜里的长衫也快褪了颜色。

幕后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在等什么?还是他放弃了?又或者他本就不会有什么动作也没什么想法?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那个女人也没再出现,这也是臆想?

什么平行空间,什么无限,什么能量,这些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是否跟我有关系?

夕泽也向江华询问过丞兴的情况,可他闭口不提并且再也没有表示过要再派人来的意思,夕泽似乎被遗弃了。

她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了。

如果真被遗弃了,她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被赶出这里,然后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安稳的日子一旦过惯了就再也提不起拼搏的勇气了,尤其是她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人。

《庆余年》中二皇子有句话说的很好,‘我喜欢热闹,可我又不喜欢人’,这句话触探了她的心底深处。

在这个以人为主的世界里,她不擅长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就连最基本的与人交往她都心余力绌,更别谈什么勾心斗角、筹谋布局了。

没有人生来愿意孤独,他们也想融入这个社会,大声的笑、放肆的哭、畅快的谈、安静的思,但事实是:

‘谨言慎行’、‘三思而后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她是弱者,她无能为力。

‘你若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就先改变自己’与‘少听成功者放屁,多听失败者经验’是对等的。

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活不精明,死不心甘。

江华说了,在这个城市可以为所欲为,夕泽想验证一下为所欲为这四个字的含义。

那天夜里,她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望着寂静无声的天空,那颗心开始躁动不安。

她出门了。

漫无目的。

不管是什么颜色,只要在这些颜色中拉下一张黑幕,那便是五彩缤纷的绚丽,就像极光,至美。

而在这些绚丽中,灯红酒绿无疑是出彩的。手中的那张黑卡自然就成了身份的象征,也是她的底气。

每天流连各大夜店,形形色色的人填充了她精神上的空白,再加上酒精的麻痹让她回归到了现实且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好看的男男女女像流水线上的碳酸饮料,总是源源不断的被输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他们释放着无限的青春活力,她看着蠢蠢欲动,第一次有了想融入其中的想法。

可形单影只的她却从来没有被打扰过,醉生梦死的她也总会被人安全送回家,哪怕她肆无忌惮的耍酒疯也会被温柔对待,如果说一个地方是这样那不足为奇,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那就奇怪了,江华说的没有错。

夕泽觉得自己一定被监视着,在她的周围一定隐藏着什么人,她一直暗暗留意观察,但所有人都表现的很正常,正常的就像都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

纵欲是会上瘾的,她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有底线,清醒的堕落着。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人靠近了她。

“你好啊,美女。”一个男人熟络的坐在她身边附耳大声说道。

“美女,嘻嘻...”夕泽自顾自的埋头笑了起来,虽然是俗套的打招呼,但她似乎从来没被别人这么称呼过,简直是又讽刺又搞笑。

“很好笑吗?”

夕泽用迷离的目光看着他,三七分中长发遮挡着一半的眼尾,眉毛浓黑整洁下压,纤长的内双杏核眼微眯含笑,鼻子坚挺形正主次分明,嘴唇上薄下盈,唇角微微下垂,再配上一副标准的瓜子脸,清雅别致的表面下满溢着放荡不羁。

“昂,很好笑。”

男人啧啧嘴道:“你高兴就行,喝一杯?”

夕泽跟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叫顾远,顾名思义的顾,不远万里的远,顾远!记住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夕泽眯眼一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顾远也没恼,撇嘴点点头,“那就慢慢记,反正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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