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美人计08

温安廷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

不过,在刑部大牢里的这些日子,简直让他生不如死。孔彦之那狗东西,小人得志,趁他落魄之时,落井下石,没少苛待他,他俩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孔彦之若是知道温安廷这么想他,估摸着,怎么都得给他上几套大刑。

他一没对他上大刑,二没让他缺衣少食。

还不行?

这是刑部大牢蹲大狱,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能让温安廷完整无缺的离开,已经用尽他最大的自制力了,谁曾想温安廷不感激他,脑袋里竟在想这个。

被放出来当天,圣旨就到了。

传旨的高公公只说,温安廷罪犯欺君,理应问斩,但念在往日之功,免去一死,贬为工部侍郎。

温安廷双膝跪在地上,心在滴血——他一介穷书生出身,家里没有给他半分助力,全凭他本事,爬到丞相之位。

没想到,一夜就被打回了原形。

孔彦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乐开了怀。

温安廷一贯自视清高,除了皇上,朝堂之上,谁都入不了他的眼,这一下子从丞相,贬为侍郎,连降好几级,比自己还低了一级。

下次看到他,是不是还得一脸屈辱的面对自己,自称“下官”?

一想到这个,孔彦之乐不可支,恨不得明日早朝就凑到温安廷跟前晃一晃,恶心他一下。

而且,工部侍郎……这官职好!

皇上这是要让温安廷去修大坝,还是盖房子?

孔彦之这下相信,这会儿,皇上肯定看温安廷不顺眼,即便已经证实,他没有行刺,没有谋逆之心,皇上一样想收拾他。

而皇上没有对外细说温安廷怎么欺君,也不知是顾及以后可能还会重用温安廷?还是涉及到那位沈姑娘,皇上不想节外生枝?

孔彦之觉得,极大可能是后者,这倒让他对那位沈姑娘越发好奇了。

这对墨晔使用美人计,助东锦灭了南齐的功臣,末了,被温安廷顾忌,说什么害怕她勾引我东锦国国主,才想杀人灭口的……

真是好一出大戏。

到底真的是那位沈姑娘生的倾国倾城,温安廷的顾忌有道理;

还是因为温安廷不想被外人知道,其实他不过如此,什么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不过是靠着女人,递上来的情报粉饰出来的罢了。

高公公的人将相府的牌匾给拿了下来,便将看守的侍卫都撤走了。

温安廷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等到那些人一走,赶紧吩咐刘管家把大门关上,将门外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都隔绝在外。

温母哭天抢地地朝着温安廷扑过去,口中“我儿,我儿”的唤着,心疼不已。

温安廷在牢里这些天,本就没有休息好,担惊受怕的,连带身体也虚弱,被温母那肥硕的身体一扑,险些被搂得喘不过气,偏还挣脱不开。

幸好刘管家在一旁拉扯,才将他解救出来。

“我儿啊,你是不知道,你离开这些日子,为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温母见到儿子,立马就哭上了。

温安廷心中一阵烦躁,她难受,难道还能比他在牢里更难受?而且,是他想离开么?他是被皇上抓过去的,险些回不来。

温母哭戚戚道:“沈涟雪那个小贱人,一天天地磋磨我,今日要吃燕窝,便抢了我的血燕,明日缺钱花了,就强迫我打开库房,我若不依她,她就作势要打我……”

“那个小贱人发疯了,看着柔柔弱弱,不知道哪来的蛮力,我的手腕都快被她捏断了……”

撸起袖子,白白胖胖的胳膊上,淤青还未散。

“儿子,廷儿啊!你一定要为娘做主啊,把沈涟雪那贱人赶出府去。”

待温安廷听清楚,瞪大眼眸道,“你说什么?谁?沈涟雪怎么还在府上?”

这是阴魂不散了?

“是啊,她比你早几日回到府里,虽说,皇上派人封了咱们相府,不让人进出,但是,她是被高公公送回来的。”

“正因为她是被皇上身边那位高公公送回来的,所以,为娘也闹不清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拿她怎样,只能处处忍着她。”

温安廷还以为皇上看上沈涟雪,必是将她留在宫里了,没想到,沈涟雪竟然提前几日,被送了回来,那是不是说明皇上根本没受她勾引?

温安廷小小欣慰遇到明君的同时,再想到,这女疯子转了一圈,竟又回到自己府上,顿时不淡定了。

“高公公送她回来之时,有没有说什么?”

温母努力回忆道:“没有啊,轿子到府前,高公公就跟她说了句:沈姑娘,到地儿了,您下来吧,然后转头就离开了。”

“真没有说别的?”

“真没有。”温母肯定道。

看来皇帝确实没被沈涟雪蛊惑,那将他贬职,十之八九是气不过他欺瞒“美人计”一事,并不是真的想追究他,想来也是,毕竟他在灭南齐一事上,还是有不可磨灭之功绩的。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皇上想必也明白,温安廷心中大定。

既然这样,那他还是很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本事,在不久的将来,让皇上重新重用自己。

回到丞相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

温安廷面色稍霁,就听到一道懒洋洋的调侃声,自走廊传来。

“温侍郎,别来无恙?好像瘦了,牢里伙食不好么?”边嗑着瓜子,边走了过来。

不是姝予又是哪个。

温安廷的怒火一下子有了宣泄之处,“沈涟雪,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那我去哪?你不是口口声声,阻拦我勾引你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家皇帝陛下没留我,我这祸国妖姬没做成。”

温安廷怒目而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这是我府上,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俩还没成婚,我去哪?”

“我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姝予脸上的笑容消散,松开手,扔了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掌,歪着脑袋睨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这要是冥界的寻常鬼差在此,必然要退避三舍的,小命要紧——这位姐姐,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了。

可温安廷不清楚。

“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府!”

一众家丁,连带刘管家冲着沈涟雪围拥过去。

“以后只要看到这张脸,不能让她踏足我府里半步,听到没有?”

杀是杀不得了,皇上既然放她回来,就没想杀她。他刚被降了职,这一放出来,就杀了她,这不是跟皇上对着干么?

温安廷揣摩着圣意,总之,暂时杀不得,只能等风头过了再说。

温安廷见她一直低着头,垂眸,久久不语,心中一阵烦躁,“沈涟雪,就算我如今不是丞相了,那我也是状元之姿,官拜侍郎之位,你一乡村妇人,还曾陪过亡国之君,你我地位悬殊,你觉得,我会甘心娶你?”

“我不说的这般明白,不过是给你留了些许面子,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切莫苦苦纠缠于我。”

“既然皇上仁慈,放你一条生路,你就远离京城吧,这辈子不要再踏足这里。”

“我如果不走呢?”

声音低沉,不同于以往。

可温安廷没在意,语带威胁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哼——”

他那尾音还没结束,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身边的家丁们纷纷被场中扬起的尘土迷了眼,本能地伸手去遮挡。

刹那间,原本离开温安廷还有些距离的沈涟雪动了。

温安廷卧病那些日子,已经知道她有武艺,而且还不弱,所以,刚才一直在堤防着她,不敢掉以轻心,如今看到她身形动了,立刻摆出姿势,想要作出反击。

可待她迎上自己——

温安廷呆若木鸡地站在远处,眼底俱是惊恐,脚下更是丝毫动弹不得,更别提什么动手。

血眸!

一双赤色恐怖的眼眸,还有黑色尖利的指甲!

就在刚才沈涟雪抬头的瞬间,温安廷触及那双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眸子,吓得说不出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她瞬间挪到自己身前。

姝予一把就握住了温安廷的脖颈,凑到他耳边道,“给你的东西,你得珍惜,特别是脸。”

温安廷感受到脖颈处的疼痛,那黑色尖利的指甲恨不得深嵌进他的皮肉里,他拼命挣扎——

下一刻,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拍打他的脸颊。

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打得他脑袋嗡嗡。

等到她停下动作,松开掐住他脖颈的手时,他完全不能站稳,身子一软,跪坐在地。

一张嘴,满口鲜血吐了出来,连带着牙。

姝予低头瞥了眼地上的人,轻声道,“我笑,不代表我脾气好。我有个烦恼,怕自己哪天没忍住,手上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把你给弄死了,可你现在还不能死。”

“结果呢,瞧把你惯的。”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忘记在水里怎么挣扎求生了。伤一好,就敢给我下药,还想埋伏我。”

温安廷生不出一丝反抗,脑袋到现在都是一团浆糊,他努力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

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沈涟雪依然是沈涟雪,依旧美得惊人,没有红眸,也没有黑色尖利的指甲。

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可他明明看得那般清楚,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和指甲,以至于他被吓傻在原处。

温老夫人和刘管家虽然没看到温安廷看到的那些,但刚才那幕实在太震撼了。

他们不过就是被风吹起尘土,迷了眼的功夫罢了,温安廷就被打得满脸红肿,牙都掉了,吐了好大一口血,怎一个惨字了得。

温老夫人这会儿都吓傻了,忘了去搀扶自己儿子,第一反应竟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她也说了她不少坏话,贱人,乞丐女的挂在嘴边的骂,她不会也这么对她吧?

刘管家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招呼身边的家丁:“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沈涟雪拿下,将大人扶进屋,她竟敢伤了大人,绝不能饶了她!”

家丁们后知后觉冲上前。

刚一靠近些,众人便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出去了好几米远。

沈涟雪隔空一拂袖,众人便摔得前仰后翻。

刘管家也傻眼了。

这沈涟雪入住相府这么久,他竟然一直没看出来,她还有这等武艺,他们这些人竟不及她拂袖弹指间。

姝予的目光落在唯一头脑还算清醒的刘管家身上,步步生莲地走近。

明明沈小姐还是以前那个和善的沈小姐,可刘管家看着她一步步冲着自己走来,愣是吓得连连后退,最后一不留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姝予微微弯腰,语气温柔亲和:“刘管家,这府里没几个人是靠谱的,包括你家大人。那我与你家大人的婚事,就只能拜托你张罗了。”

刘管家讷讷。

他能拒绝么?

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温老夫人,后者赶紧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再看看自家大人——

哎……不看也罢,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脸肿的像猪头,说不出一个字来,脑袋摇摇晃晃的,大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傻。

这,这……这……

他活了好几十年,竟没见过,这么粗暴的逼婚的。

沈小姐这长相——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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