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美人计03

床上,温安廷被掐得迷迷糊糊;

床下,皇帝殷储的脸色阴晴不定;

床边,沈涟雪还在“温郎,温郎”的柔声叫唤着,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够了!沈涟雪,你和我儿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皇上还在这呢!”温老夫人厉声喝道。

这会儿,嫌弃她不成体统了?

刚才听到通报说——皇帝来了,这位老夫人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古人成婚生子早,其实这位温老夫人年纪并不算大。但是,早年操劳得厉害,如今,虽然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上了,依然看着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温家老爷子,也就是温安廷的父亲,本是东锦国的一介穷书生,考了多少次,连个秀才也没考中。

眼看年纪大了,近三十,别人家的娃都快订亲了,他还单着呢。家里人着急,四处给他说亲事,好不容易说中了这位老夫人。

温老夫人是村里郑屠户的独女,长得膀大腰圆,但架不住郑屠户手中有钱,求娶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温老夫人长得虽丑,大字不识一个,但心高气傲的很,非要嫁个读书人,以后混个状元夫人当当。

她见到温安廷的父亲温梁第一面,就看上了这个白面书生。那种柔柔弱弱的书生气质,深深吸引了她,犹如飞蛾扑火地般的,嫁进温家扶贫去了。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温家穷得叮当响,温梁又是个不事生产的,只知道埋头苦读书,温家两老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一家子全靠温老夫人的娘家救济。

要问温老爷子嫌弃温老夫人么?那肯定是嫌弃的。

结婚当天,直接把自己灌醉了,压根没有洞房;第二天,又想故技重施,结果,被彪悍的温老夫人直接霸王硬上弓了。

没成想,就那一次,没多久,温老夫人肚中就有了胎儿。

婚后,温老爷子温梁以要温书赶考,必须专心致志,不可儿女情长为由,同时,温老夫人也有了身孕,两人便分床睡了。

温老爷子还没实现他的状元梦,就在次年的赶考途中,染上疾病而亡。

彼时,温老夫人顺利产下一子,就是温安廷。

得知温梁死讯,温老夫人哭过之后,坚决不愿意再嫁。望夫成龙的梦破灭,望子成龙还是有希望的。

不得不说,温安廷确实是块读书的料。自小聪慧过人,频频得到私塾夫子的夸赞,比起他爹来,强上百倍。

而温老夫人谨防他走上他爹的老路——体弱多病,也让他习武以强身健体。

温安廷确实也没辜负温老夫人的期望,长相不说多出众,但清秀白净,还文武双全。十五岁时便高中状元,二十一岁时,便成了东锦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眼下,不过二十三岁,成熟稳重,风度翩翩,是东锦国多少少女心目中的绝佳夫婿人选。

这回,温老夫人可算扬眉吐气了。

当不成状元夫人,但是当成了状元的娘,如今,自家儿子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身边恭维她的人不计其数,温老夫人走路都带风,顿感高人一等,自是瞧不上那些小门小户之人的。

不巧,沈涟雪在她眼里,就是那小门小户之人。

南齐被灭之前,原主沈涟雪伪装成宫女,趁乱逃出了南齐皇宫,一路上化身邋遢的小乞丐,沿路乞讨,千里迢迢跑回了东锦国,找到了温安廷。

她还记得当时,温安廷见到她时的大惊失色,她原本以为那是惊喜,却不曾想,他从来没希望她能平安回来。

温安廷将沈涟雪悄悄带回了相府,对内说是,他路边捡来的乞儿。

待沈涟雪清洗干净,简单一袭白裙出现在温府众人面前,温老夫人立马有了警觉——难怪街上乞丐这么多,儿子谁也不捡,偏捡回来这么个,敢情是小狐狸精勾引了她儿子!

原主沈涟雪被温老夫人闹过,也被赶过,不过,在这件事上,一贯孝顺的温安廷,这回却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其母将她赶出相府。

当时,沈涟雪那傻姑娘还被狠狠感动了一把,觉得温安廷对自己有情有义,宁愿违背其母的意思,也要将她留下。

殊不知,人家比其母更狠,压根没打算让她活着。

这几日,温老夫人对沈涟雪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要不是温安廷在昏迷期间不愿喝药,只有她在,他才肯下咽,估摸着,温老夫人早就让家丁将她打个半死,扔出府去了。

如今姝予暂时掌管了沈涟雪这具身体,可不是她说赶就赶,她说扔出去就扔出去了。

这不今天,皇帝殷储一来,把这位从未见过圣颜的温老夫人,吓得六神无主。

恰巧,姝予顶着沈涟雪的身子,端着药碗经过正厅,就被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给留了下来,陪她一道迎接圣驾。

果然,皇上的龙威压迫之下,温老夫人唯唯诺诺,压根没有平时耀武扬威的风光模样。

而这位皇帝看沈涟雪的眼神,可说不上多清白。

姝予觉得,他大概自己都快忘了,他到底是来探望他的股肱之臣的,还是特地找个借口来看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涟雪。

就说眼下,姝予手下一不留神,没个轻重,直接把温安廷给掐晕了过去——

她惊慌失措地抽回揽着温安廷半边身子的胳膊,眼泪汪汪地看向温老夫人,声音带着几分怯弱:“娘,你嗓门小一些,温郎被你吓晕过去了。”

“我吓廷儿?我是他娘,我怎么可能吓着他?他从小就是听着我的声音长大的!”温老夫人一下子炸毛了,双手叉腰反驳道。

一旁皇帝陛下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压迫感,情绪不明地问道:“你叫她娘?”

“对啊!你叫我娘?你凭什么叫我娘?你个小乞丐,有娘生,没娘养的,逮着老娘,瞎认亲。”温老夫人被气的,一时忘了皇帝的身份。

殷储身边的高公公想要提醒,被他眼神阻拦住。

姝予对上殷储询问的目光,嫣然一笑,落落大方,似乎对那股压迫感浑然不觉。

“我与温郎已私定终身,前些日子,温郎带我去泛舟湖上,就是为了和我阐明心意。恰巧,我也被温郎的气度所吸引,我心似君心,不负相思意。”

“我估摸着等温郎醒来,我们温府就要有一桩喜事要办了,那我提前叫您一声娘,有什么错?”

相比较温老夫人的脸气得都快扭曲了,姝予说的坦坦荡荡,言笑晏晏。

“你,你……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开口闭口就是想要嫁给我儿,我呸!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我儿,我儿十五岁高中状元,二十一就当了丞相,这京城里,多少大家闺秀排着队想嫁入我相府,你,你……以你这样贱民的身份,竟然想嫁给我儿?不许,不许叫我娘,你以为谁都能叫的么?”

温老夫人破口大骂。

这话说的难听,殷储微微皱眉,但却没有阻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只等她受伤委屈了,他再出面。

偏她就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寻常女子,被心上人的母亲这番羞辱,不会伤心欲绝,那脸上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而这位沈小姐却是浑然不在意,只道:“既然您不让我叫,那我就不叫了,反正娶我的人是温郎,又不是您。但是以后,您可不能再以我不懂礼数,不叫您娘来数落我。”

温老夫人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

有多久了,她没被人这么气着了!想要嫁进她相府的女儿家,哪个不是小意温柔,极近讨好着她来,到这个乞丐丫头这,倒是稀奇了,竟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

手指抖得不行,温老夫人指着沈涟雪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进我相府的门。”

姝予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毫不设防地问道:“那你如果死了呢?”

温老夫人愣住,等回过神来,险些摔倒,抓着身边的东西想要站稳,没想到那东西闪了闪,没抓住,一个跟头摔在当场。

转头想去骂人,定睛一看,刚才险些被她抓住、又长腿跑了的,正是之前她害怕的要死的皇帝陛下。

温老夫人的头脑一下清醒了许多。

还好,还好,皇帝陛下长腿跑了,要是方才被她抓住,不得治她个以下犯上之罪!

温老夫人收敛了自己撒泼的模样,强忍着屁股蹲上的痛,扶着旁边的椅子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站起身。

“你竟然诅咒我死?你个心思歹毒的死丫头。”

“是你说,你活着的时候,我别想进你家门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你死了,我就可以进门了?”

温老夫人被她怼得无语,哀嚎出声。

“我温家是造了什么孽,遇上了你这么个灾星。我儿不过是看你可怜,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流落到京城,若不是廷儿救你,你早就冻死、饿死在外头了。你现在竟然恩将仇报,想要登堂入室,嫁给我儿!你怎么敢想的?”温老夫人边佯哭着,掖着衣角擦眼泪,边偷偷打量着一边一言不发的皇帝。

“正因为温郎救了我,我才要以身相许。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的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姝予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温老夫人一怔,虽然她没读过书,但剧没少看、没少听,剧儿里的才子佳人剧本大多是如此。

哎哟,她不活了!

这乞丐丫头脑袋怎么长的,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跟她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她都这么明确地表示出嫌弃了,她还不知难而退!

“谁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殷储突然觉得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有意思很多。

之前,他确实是因为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念念不忘,但今日所见,竟发现如此有趣。

“倒也不是。温郎长得好、前程好、身居高位,同时,又救了我。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殷储立刻就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一派清纯懵懂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

“要不然,以我的容貌,未必看得上他。”

姝予对比的是自己——看不上,是肯定看不上的!

沈涟雪眼神是真的不好,以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怎么就看上了温安廷这种长相中不溜的,为了自己的前程,让她去他国作奸细,事后,竟然还嫌弃上她了。

这种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没本事,还反过来倒打一耙的男人,她到底是怎么看上的?她是在垃圾堆里捡男人么?

此时,温老夫人已经气得不想说话。

敢情你一乞丐丫头,还敢瞧不上我儿?

前些日子,沈涟雪刚进相府时,还处处谨慎小心,对她也是极近恭敬的姿态,这才几日,就装不下去了,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殷储突然就笑了。

“也是,我朝人才济济,青年才俊多的是,你也不是非温相不可的。”

“皇上说的是,这贱丫头就嘴硬吧,要不然,怎么就赖在我们家不走了,还非要嫁给我儿。”温老夫人一听,连忙谄媚附和道。

殷储不说话,只看着那人的眼睛。

她的眼神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见到自己时,没有别人所见的胆怯和小心翼翼,她冲他莞尔一笑,不禁让人想起了清晨第一缕晨曦,让人心旷神怡。

“你如果在温府住的不开心,也可以换个地方住住的。”

“那我可以住哪?”姝予直视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眼底的侵占之意。

“我管你住哪,反正别祸害我相府就成!”温老夫人一下来了精神。

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心说再没有你这般没有眼色的老妇人了——皇上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就算你真的看不出来,但你以为皇上是什么人都能搭上话的么?

他已经三番两次找沈姑娘问话了,你还看不出点什么猫腻来?

——被你嫌弃得很的存在,在皇上这可是稀罕的很呢。

高公公偷瞄了眼静静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相爷,眼底闪过一道同情,皇帝这是要横刀夺爱啊?夺的还是温相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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