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手中的沙粒般一点点不引人注意的流逝，不知不觉中，这个结满了许多回忆之果的夏日便悄悄离开了，大街上黄色的落叶轻飘飘的降落，宣告着秋日的接班。
像过场的漫画，记忆里依次被放入了任务晚归时亮着的灯光、身边的伙伴让人安心的感觉，放学后安静的教室、黑板擦划过的难听声音，考试前夜深人静、图书馆外所有人一起吃关东煮的味道，已经冷冷细细的秋雨、挤在一把伞下的三人，还有交握的手、放入制服口袋的暖意。
冬季到了。
十二月，东京。
周五下午，接近晚间的时候，教室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上完辅助督导的理论课，三千院桑和家入硝子抱着书走在前面，后方两位高高瘦瘦的男生提着书包，跟在她们后面。
“杰，你不觉得这样走得很别扭？”五条悟单手搂住夏油杰的脖子，捋了捋后颈的碎发，感觉都不会伸腿了，前面走得也太慢了吧？
夏油杰被他带得一晃又稳住，语气也有些无奈，“桑顾着硝子，没法走快。”
前面的两位女生，高的那位正低着头，专注地听矮些的女孩说着什么，浅金色的头发在走廊白炽灯光下反射出近乎铂金的色泽。
“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再次缩小了步距。
最后面的上原植悄无声息的缀在末尾，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三千院桑完全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只是认真地复述刚才听到的情况：“……硝子你今天睡过头了，赶来教室的路上不小心在转角处撞倒了认识的前辈，而且他刚才还发来短信，约你周末一起出去玩？”
“感觉像恋爱游戏的开头一样，”她总结道，感兴趣地追问，“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二年级的前辈，八月聚餐的时候认识了，后来偶然遇见过几次，在我练习术式时也提供了很多帮助，非常感激，”家入硝子有些苦恼，“但突然被约去电车展什么的，实在太像约会了，我想是不是拒绝会比较好？”
“东西线5000电车展吗？感觉很有趣，硝子如果去……啊，硝子不喜欢电车呢，”三千院桑停下原本想说的话，也跟着貌似苦恼地鼓起脸，“嗯……一起出去玩的话，硝子讨厌他吗？还是只是不喜欢他？”
家入硝子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应该只是没有恋人间那种喜欢吧，但作为朋友，前辈人很好，并不讨厌。”谁会真的讨厌一个没有什么缺点、还真诚喜欢着自己的人呢？
“那么，不拒绝也可以的吧？”三千院桑的声音明快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眨巴着眼对迷惑不解的硝子解释道，“硝子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并不讨厌他，那为什么不去呢？”
“但我并没有抱着和前辈同样的心情……这样也没问题吗？不会让前辈误会吗？”硝子有些吃惊地问道。西红柿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嗯……的确，对现在的硝子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值得尊敬的前辈，但这只是现在，不是吗？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上。”
“如果之后，他更加喜爱硝子，在这样的催化下，就会有很多奇妙的变化发生吧？会更加考虑到硝子的喜好，时刻为你着想，把你放在第一位。如果变成这样，硝子也可能会喜欢上他的吧？因为喜欢是相互的，我们喜欢那些喜欢我们的人。”
“诶……？”家入硝子感觉有些混乱，她努力整理着接收的信息，有些迟疑和茫然，“但喜欢什么的，难道不是遇见了对的那个人，喜欢的心情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吗？应该并不是因为想要去喜欢，所以才喜欢的吧？”
这次换三千院桑迷茫地看着硝子了：“这两种喜欢有什么不一样吗？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不都是巧克力吗？”
她疑惑地歪头，不能理解的样子：“而且，彼此喜欢这样的情绪，并不是最初就存在的吧？不是要去一点点建立的吗？”
好像也没错……诶，真的没错吗？
看着身边同样迷茫起来的眼神，三千院桑眨眨眼，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只是接着阐述她的想法：“而且，恋爱中想要遇上钟情的人，坐以待毙是不行的。我想，比起那些从不旁顾、只想和对的那个人在一起的人，始终勇于尝试、和不同人交往的人，才更有机会遇见那个rightman——因为一直都在努力寻找——我很喜欢这种积极的态度。”
“好像，的确？”家入硝子无意识地回应，声音虚弱。
被赞同的人非常骄傲，话更多起来：“而且，有时候，经过喜欢上其他人，才能最终和想要的人在一起哦。”
“诶？”没有神志的追问，问的人仿佛陷入了逻辑混乱。
三千院桑认真思考的样子，平白给人假装大人的虚势感：“嗯……怎么说呢，就像登山，在征服珠穆朗玛峰前，一定会先攀登大量别的山吧？平时我们练习术式也一样，把各种都训练到了，真正面对咒灵的时候才能不慌张吧？”
她非常确信地点点头，一副专家的样子：“恋爱也是这样，想要被人喜欢，就离不开提前的努力。”
“如果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想要的人喜欢上自己，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啦，不劳而获什么的。”
“努力恋爱，努力喜欢上其他人，只有凭借这些平时的努力，才会最终把我们送到想要的那个人心里，”三千院桑元气满满地握住家入硝子的手，“所以，在遇见对的人之前，也绝对不可以懈怠！”
“对吧？”她回头，语气肯定地问后面两人。
夏油杰和五条悟：……
“是、是吧？”五条悟收回手搭在夏油杰身上的手，少见的有些谨慎，没有多说，选择推锅给身旁的挚友，“杰，你觉得呢？”
他知道这个理论，桑从很久之前就这么主张，认为恋爱对象不停变换这种事，是人类非常有效率的行为，获得更多经验的同时，也可以带来更多的可能性。但，这种行为能称得上是在努力吗？让她来教硝子真的没问题吗？好像她也没什么经验吧，这副恋爱讲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夏油杰：……不要问他，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经验才全部都是从桑那里得来的……
最终只能含糊地糊弄：“啊……”
哼，男生！被敷衍的三千院桑撅了撅嘴，不再理会两人。
她重新挽住香香软软的家入硝子，笑得若有所思：“说起来，很早之前有想过，如果杰没有回应我的话，就先追求一下周围觉得很棒的人试试看——比如硝子或者上原同学？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优点……”
“咚——！”人类头骨和坚硬水泥碰撞的声音。
夏油杰叹着气回头，不意外地看见他们的另一位同学上原植，正没有表情的从墙上把自己挖出来，墙面上多出一个篮球大的洞。
“明天要记得和后勤部说哦，”五条悟挥挥手，没有回头，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植你的术式看来练习的很不错，身体强度越来越厉害了。”
夏油杰也忍不住握拳遮住嘴：不可以，至少不应该——但，真的好好笑。
家入硝子回过神，举起手想掐总是乱说话的某人：“桑，不要开这种玩笑！”
三千院桑配合地弯身，把脸递给她：“因为硝子真的非常可爱嘛。”
“不过，果然杰就很好。”她侧头对自己的男友愉快地抛去一个wink。
“说起来，桑和杰，现在是在……分手期，还是……？”没忍心真对这张脸做些什么，家入硝子放下手，略微好奇地犹豫着问。
自从他们这一对情侣义正词严地用什么“保鲜”、“充能”之类的理由，搞出间歇性恋爱这种说法后，高专的同学们都已经佛系了：随便吧，你们怎么样都行，怪物天才们的世界，他们不想也不需要懂。
包括悟在内，之后无论他们再做些什么，大家都不会惊讶了，就算他们说决定按排列组合的顺序来恋爱，都绝对不会惊讶！
不，等一下，这个应该还是会惊讶的……
“现在吗？嗯——我忘记了，”被问的女孩无辜又坏心地眨眨眼，明显虚假地提问，“杰，你还记得吗？”
忍住笑，夏油杰配合自家女友的表演：“啊……我好像有些搞混了。”
五条悟也貌似疑惑地将墨镜拉下，睁大了蓝色的眼睛——是对女孩子来说非常有杀伤力的样子，可爱到犯规——轻浮的声线透出十足的恶趣味：“唔……那现在到底是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家入硝子选择了放弃，被放过的人却毫无自觉，低头望向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嗯？这次就这么结束了吗？硝子不继续问了吗？”
家入硝子：……
“我受够你们的装傻了，”这是她被戏耍过无数次后倔强的心声，“我！今天！绝对不会吐槽的！”
“只是今天吗？那就好，”三千院桑一如既往地抓住奇怪的重点，她安下心，对着后面的男友和竹马庆幸道，“如果失去逗硝子的乐趣，我们就少了好多快乐呢。”
两人赞同地点头。
家入硝子：……悟就算了，杰你为什么也一脸认同啊！
接收到家入硝子的眼神，夏油杰轻咳一声，收起脸上的表情，恢复一贯的温和笑容：“当着硝子的面这么说，好像有些过分。”
背后也请不要这么说！
“真是的，都怪硝子太可爱了……”被硝子脸上丰富的表情逗乐，三千院桑笑倒在她的肩膀上，满是笑意的棕绿色眼睛闪闪发光，呼吸轻轻触着她的脖间，“真想知道硝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比现在更加可爱吧。”
“……桑！”好一会儿才捂着脸、缓过来的家入硝子非常羞恼，“不要靠这么近！”
“请问，三千院同学在吗？”
被后勤人员送到的包裹，终结了三千院桑还想继续的逗人行为，她欢呼一声迅速签收，然后快乐地举着它扑到五条悟身上：“快看，我就说吧，只要心怀希望地许愿，就一定可以实现的~”
“还真赶上了啊。”夏油杰松了口气，感叹道。
“这是？”家入硝子疑惑地问。
“杰的护照，”回答的人是五条悟，他单手搂住挂在身上的三千院桑，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取过，扔给夏油杰，“打开看看？”
果然，里面躺着的是夏油杰的护照，他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不由松了口气：桑这次很期待的样子，要是因为他的原因没有成功——任性起来的桑真的非常让人难以招架。
“护照？”家入硝子有些不明白，是要出国吗？
“嗯，临近出发才发现没有护照，完全没法相信，因为杰完全没有说嘛，去办理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一直在担心着，”略带埋怨的控诉，却像是在撒娇，三千院桑趴在五条悟身上，又很快开心起来，“不过，还好，最后还是赶上了。”
“因为你们根本就没说要出国吧，”夏油杰辩解道，终于忍不住抱怨起不靠谱的两人，“只是被约着‘周末一起出去玩吧’，谁会想到考虑护照的问题啊？”
"……还有，悟，你不要笑得这么大声。”
被说的人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少年的狡黠与轻佻肆意流露：“真是少见，杰不靠谱的时候，啧，非常狼狈地狡辩啊。”
“……一会儿去趟训练场吧，悟。”沉默，然后是格外温和地邀请。
“哈，我怕了吗？”兴奋起来的挑衅语气。
“现在总算赶上了，”三千院桑根本不参与男孩子们幼稚的对话，只是快乐地对着家入硝子笑得甜蜜，“嗯……因为周末的时候，确定可以去玩了，所以那时可能没法帮硝子参谋，硝子现在要回复那位吗？”
家入硝子这才想起来一开始是来向桑寻求建议的，她迟疑了一下，经过刚才的那番对话，突然有些怀疑一开始打算的拒绝是不是错误的：“……桑怎么想？现在应该回复吗？或者再等等？”
“当然是现在，没有人会因为晚收到回复而高兴吧？”理所当然的口气。
“……那应该怎么回复？”硝子不自觉求教起好像很有经验的桑。
“如果想要去的话，”三千院桑点着自己的唇，思考了一下，笑了起来，“‘能被邀请真是太开心了~非常期待和前辈见面~’之类的，都可以吧。”
“如果不想去呢？”硝子完全拿出了研究术式的态度。
“‘能被邀请真是太开心了~下次一起吧~’，这样？”三千院桑歪头，眨着眼，不确定地说道，“之前在白鸟泽的时候，遇到实在不感兴趣的邀请，我就会这样说。”
“不过随意一些也没有关系，”她随后又很自然地说道，“因为硝子不管怎么样都很可爱。”
……今天又是被桑击中的一天。
走出教学楼，路灯冷白色的光静静打在石质的路上，明暗间错。
晚上的高专很安静，远处天空最底部被城市霓虹折射的光渲染，泛着红色，逐渐往上，更高的天穹则还是深蓝近黑，静静地横在上方。
就算是在远郊，依然看不见星星。东京的不夜景是地上的灯火辉煌，所以天上的星星们就懒惰起来。
夏油杰和五条悟果然说着要去训练场，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好像对方会逃掉一样。
“为什么男生们偶尔都会这么幼稚呢？真像小孩子啊。”目送着两人，三千院桑决定成熟地包容两个幼稚的小鬼。
她挥手和家入硝子他们告别，这时，硝子又想起刚才的疑惑：“桑，周末你们要去做什么？”
已经走出去的三千院桑回头，玫瑰般甜美的垂肩卷发滑下，眼睫如涂抹乌烟的云，闪烁的双眸被灯光上了浓妆。
她笑起来，略带淘气的动人：“去做追星星的人。”
“你们等我一下啦——”
急着追上前面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匆匆留下莫名的一句话后，三千院桑便跑远，留下不明所以的家入硝子茫然好奇：追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