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自食其果二合一

詹月白狼狈逃出客房,就碰上从宴会回来的弟子,勾肩搭背酒气冲天。他以为这么晚了,这些吃酒的弟子应该都在客房才对。

“我好像闻到魔族的味道。”一名弟子仔细嗅了嗅。

詹月白屏住呼吸藏进拐角。

“得了吧,你鼻子什么时候灵过。喝这么多能闻出来什么,你是不是把酒气闻错了。”

那人挠挠头,憨笑道:“有可能。”

前是各家弟子,后是墨流觞,进退两难。头顶的耳朵已经快挡不住,狼尾也隐隐有出来的迹象。

他贴紧拐角,一个健步翻身滚过,蹿向窗外。没想到外面人更多!

而这一动作牵扯到伤,他落地没站好,崴脚闷哼一声。

“什么东西在那边?”耳朵尖的弟子好奇走过来。

“墨掌门好,您在这里做什么?”

墨流觞微微一笑:“刚刚碰到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就追过来看看。”

“小狗?”听到此话的人抑制不住兴奋,东张西望,“在哪里在哪里?”

身后的詹月白又偷摸着想跑。

“别动。”传声符落到詹月白耳边,语气没有起伏,“除非你想当着众人面暴露。”

詹月白的心一下子揪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尽最大的努力藏在墨流觞背后。

墨流觞:“好像朝南边去,跑得很快。夜深了,你们也别折腾,早点回去歇息。养好精神,明日还要奔波。”

“墨掌门说的是。”

酒力上头的弟子们东倒西歪朝墨流觞掬完礼,继续往客栈大厅走去。

“刚刚是不是看到詹月白?”

“你喝多眼花了吧,明明是墨掌门。”

“而且墨掌门说他身体不适,估计还躺着。不然墨掌门也不会提前离开去照顾。”

“墨掌门对他真好,好羡慕。”

“你要是能拿魁首,墨掌门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那倒也是,个子长得快,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就是不像正常人。”

“你就酸吧,要不是正常人,墨掌门宠他作甚。”

嘻嘻哈哈的玩闹消失在各自房间。

原来墨流觞是提前离场,临江仙的酒局在玉成琢返场后又带了批舞姬,整个会场再次沸腾起来,直到现在才结束。

确认所有人都已回房,墨流觞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詹月白。

“你有什么想说的?”

“对不起,弟子也不知如何解释。”詹月白自知理亏,选择少说话。

墨流觞很失望,事到如今,詹月白也不肯说实话。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以为詹月白应当能与自己交心,没想到出了事还是选择隐瞒。

如果詹月白没有这番异相,他差点就被先前寻千里铃的理由说服。按照詹月白身体情况,不可能这么早就暴露。他一定是见过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就算詹月白不开口,墨流觞也猜得几分。除了玉成琢,还有谁能有这么闲的功夫这么损的招数,去对付一个尚未筑基的晚辈。而目的显而易见,就是鸿蒙宝蕊。

“跟为师先回来,瞎跑什么。”

墨流觞轻巧跃过窗沿,抱着双臂站在旁边,注视着詹月白一瘸一拐走过来。

看起来墨流觞好像对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反感,詹月白心想也许可以好好谈谈。

但是他手脚并用也没能爬上去,又摔一跤,这下彻底摊在原地。小脸混着尘土灰扑扑的,可怜巴巴。

并不是故意卖惨,脚踝的疼痛扯着神经,加上先前被玉成琢摔过几次,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疼得无法动弹。

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墨流觞“啧”了声,上前将人抱起。詹月白尾巴不受控制慢慢攀上墨流觞的腰。

墨流觞略有些僵硬,一边走一边幸灾乐祸:“脚都肿成这样,看你怎么跑,还跑吗?”

詹月白摇摇头脸色发白,反应过来刚刚墨流觞还是以“为师”自居,小心喊了声:“师尊?”

“嗯?”

詹月白咬咬后槽牙:“我是魔族。”

墨流觞白他一眼:“准确来说,你这身体是魔族,为师没瞎。”

“那师尊不该杀我吗?”詹月白不解。

“你会滥杀无辜吗?”

“不会。”

“会叛出师门,祸乱世间?”

“不会。”只是会偷偷离开,不算叛出师门,祸乱世间自然也不会。

“又或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詹月白下定决心,“不会。”

回答得还挺快,墨流觞敛去心里的不舒服,闷闷说:“为师没这么善恶不分,既然都身不由己,何不相互体谅。你若真十恶不赦,为师也不会姑息。明白吗?”

詹月白微怔,师尊就对自己这么信任?果真是个好师尊好主角,三观很正是非分明。

他为先前恶意揣测墨流觞而惭愧,小小的狼耳都耷拉下来。

“明白,谢谢师尊理解。”

墨流觞路过詹月白的客房并未进入,而是继续往前。他担心半夜詹月白要逃跑,索性与他待在一处。

詹月白意识到他是要将自己也带回他客房,缠着墨流觞腰的尾巴又收紧些。

“松点,你想勒死为师吗?”

詹月白憋红脸努力控制,他还不太习惯身上多出来的东西。然而这根尾巴似乎有自己想法,老是跟他反着来,缠上墨流觞就不愿意放开,还越勒越紧。

墨流觞深吸口气,有点难受。

总算到达房间,墨流觞将他放在床边,手搭在腰间,轻轻抓了一下。詹月白只觉得突然汗毛倒立,尾巴一软,松开钳制。

墨流觞从桌上端起杯子,押了口茶。

“你还有一次机会,刚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詹月白将在桃林石洞的经历一一说明,但省去被玉成琢武力欺压的细节。师尊要是知道自己被连摔几下,或许又要生气。师尊似乎极其看不得自己受伤,他不想师尊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其实玉成琢的举动让墨流觞和詹月白都松口气,一人能顺理成章说出身世内情不引起天道起疑,另一人则能掩盖对此事已知的事实。

耐心听完明显有隐瞒的内容,墨流觞佯装恍然大悟,回味着刚刚尾巴的手感,眼睛微眯。

“果然是为了鸿蒙宝蕊,幸好为师替你保管着。不过你竟然是魔王之子,有意思。怪不得见你这狼耳和尾巴这么眼熟。”

他坐到床边,上下打量着詹月白。眼前少年面无表情眼神凌厉,气质清冷。偏偏面相软萌,加上毛茸茸的狼耳和尾巴,这个反差让墨流觞有点手痒。

“为师以前没觉得,这长在你身上,怎么就还……挺可爱的。”

詹月白艰难扯了个笑。

虽然很讨厌被人说可爱,但师尊说还是可以接受。

墨流觞在考虑要不要捏捏狼耳再摸摸尾巴,不知道詹月白会是什么反应。会和小狗狗一样的反应吗?想想还有点兴奋。

探询的目光让詹月白浑身不自在,危机感迎面而来。

不知是不是魔血影响,詹月白胆子大了点:“师尊,可不可以不要离我这么近。”

这个眼神好可怕,这个姿势也好可怕。

“说起来,这倒还挺满足你们话本的角色关系。你是魔族孽徒,我是正道仙尊。”红衣美人挑起他的头发,在他耳畔低语:“孽徒,你真的不想大逆不道?”

“师尊,话本不能当真。”詹月白努力面不改色,“弟子对师尊从来没有不轨之心。”

墨流觞:“呵~”

说这话的时候,你倒是把缠住我腰的狼尾收回去啊。

在墨流觞靠近的时候,有自己想法的尾巴又不受控制缠上去。詹月白也注意到了,慌张想放开,结果适得其反直接把墨流觞人给拽过来。

詹月白:“!”

墨流觞:“?”

湿热的鼻息正好喷在狼耳上,敏感的狼耳不停抖动,墨流觞忍不住想咬一口。

因为贴得很近,活动空间被压缩,身体有什么变化显而易见。

墨流觞“咦”了声,詹月白用力推开人坐起,带动内伤咳嗽连连。

因为詹月白之前装受伤装太像,墨流觞第一时间又以为他在掩饰,笑了笑毫不客气捏捏耳朵又薅了尾巴几下。

从未有过的刺激,詹月白浑身抖得厉害,气短得差点撅过去。脸没有因为害羞而变红,反之更加苍白。

墨流觞这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探詹月白身体发现这次是真的受了重伤,不足以致命但痊愈需费些功夫。

墨流觞注意力被转移,抑住怒气问他:“这也是玉成琢干的?”

察觉到墨流觞怒意飙升,詹月白连忙按住他:“是弟子学艺不精,如今我们还在浮华岛上,千万不要和他起冲突!”

“你觉得为师会怕他?”墨流觞看詹月白这副弱鸡样,怪不得连窗户都爬不上来,还以为詹月白总算学会依靠人。

他气得眉毛都要飞到天上:“你难道真想把鸿蒙宝蕊给他!”

墨流觞要被詹月白蠢哭了,不等詹月白回话就站起来仔细给他分析:“第一,詹萱荑严格意义来说不是你娘;第二,鸿蒙宝蕊不可能起死回生;第三,你这秘密已经暴露在为师面前,玉成琢他还能有什么把柄;第四,他浮华宫有什么资格抢本尊的人,你要敢去,打断你的腿!”

被这噼里啪啦唾沫星子砸了一脸,詹月白竟然还笑得出来。

被笑声之后的咳嗽打断,墨流觞想着反正都傻了,说什么估计也听不进,无奈坐回去。

詹月白拉住墨流觞的手,趁机解释:“弟子不是说要把鸿蒙宝蕊交出去,而是担心玉宫主会联合其他门派,一同针对师尊。师尊你应该知道,因为弟子的存在,你将会千夫所指,不为三界所容。毕竟仙魔对立。”

“所以呢?”

看墨流觞毫无畏惧,詹月白急眼了:“你的名誉,地位,都不重要吗?”

“所以在你眼里,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墨流觞冷冷发问。

詹月白顿住,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墨流觞最重要的是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都是他自以为而已。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好像都没有征询过主角的意见,一直以自己的准则和想法在行事。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墨流觞指尖叩着桌面,片刻后从储灵囊拿出鸿蒙宝蕊,不由分说直接定住詹月白,结印将之推到他面前。

詹月白震惊于墨流觞的举动,下一秒便失去知觉。

花瓣逐渐透明,化作丝丝金色灵气将詹月白包围,由墨流觞指引,一点一点没入詹月白额间。

暴涨的灵力席卷而来,在詹月白体内横冲直撞,就快撕裂心脉。但墨流觞替他屏蔽了痛感,失去意识的詹月白毫无反应。

乱窜的灵力被墨流觞轻而易举安抚,又顺从聚集到灵台修复詹月白破损的灵识根基。修补完毕之后,多余的灵力周游詹月白全身经脉修复内伤,最后汇聚到右眼眼尾。

墨流觞犹豫几分,又将灵力挪到眉心,印出一个缩小版的鸿蒙宝蕊。

待一切结束,已过去两天两夜。墨流觞事先留信说詹月白伤情太重需要修养,已经让其他人先行回去了。

玉成琢等许久,詹月白都没有出现,反而等到不该来的人。

玉成琢满脸堆笑:“墨掌门,来此地是为何?”

“替爱徒来交货。”

玉成琢笑脸僵住:“什么货?”

墨流觞装模作样掏掏储灵囊,扔出一堆鱼虾仙贝,然后摊开手“哎呀”一声:“不对,没有货,因为已经被我爱徒吸收了。”

被耍了一通,玉成琢怒目而视:“墨流觞!你包庇魔族中人,其心可诛!”

“魔族中人,你说这个?”墨流觞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狼耳和尾巴,惟妙惟肖,“我也有啊,难道我也是魔族?玉宫主可能还得好好看清才是,毕竟年纪大了。”

玉成琢怒不可遏,他明明确认詹月白就是魔王之子,附魔咒验出的魔血不会作假,更何况相貌还和魔王七分相似。

可他当时为了保证消息的密闭性,没有其他人在场可以为他作证。墨流觞明知故犯,分明就是在挑衅,一定是为了独吞鸿蒙宝蕊。

两人在石洞大打出手,气流沿着墙壁反弹,炸翻石块哗哗落下。

又一道气流掀翻冰棺棺盖,墨流觞瞥一眼笑道:“玉宫主好雅致啊,藏着这么位绝色美人。”

玉成琢急忙遮住冰棺:“闭嘴!你就是个不知廉耻,到处沾花惹草的妖冶!”

寒意从墨流觞周身泛起,他转了转手中凝出的冰刀,讥讽道:“还是比不得玉宫主你金屋藏娇,连死人都不放过。”

“你!”

“垃圾。”

墨流觞不再啰嗦,虽然打不死玉成琢,但让他重伤不在话下。只要有詹萱荑在,玉成琢为护住那具尸身,拳脚必定大大受限。

但他只是假装针对詹萱荑,毕竟詹月白的生母,留个全尸好认祖归宗。

玉成琢以为墨流觞想抢人,硬生生受好几下攻击,正中墨流觞下怀。

石洞轰然崩裂,飞溅的石块四散开去,砸坏不少桃树。玉成琢浑身是血躺在冰棺旁,性命无忧。而冰棺内的女子完好无损,就像在沉睡。

墨流觞走近冰棺仔细观察,詹萱荑空有一副躯壳,心脉经脉甚至骨头寸寸断去,根本没办法修补,杀她之人该是何等歹毒心肠!

“墨流觞,你敢动她一毫,我杀你全家!”玉成琢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旁边的碎石。

“嘶,好可怕。可惜我无父无母诶。”墨流觞面色冷漠,“动她的明明是你。”

玉成琢嘴唇蠕动,没能接上话。

“玉宫主,你说其他人见着你这般,该作何想?”

墨流觞不想再和玉成琢废话,上前检查确认噬魂珠不在他身上,冷笑了声隐去身形离开。

玉成琢吐了几口血,摇摇晃晃爬到冰棺边,流着泪抚摸棺中人容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突然警觉起来,朝前方大喝一声:“谁?!”

因为桃林石洞爆炸动静太大,不少弟子都赶过来,亲眼见证他们印象中,为白月光守身如玉的玉成琢身败名裂。

玉姬被困禁闭室已经好几天,就因为半夜偷溜出去找墨流觞玩,不小心被其他门派弟子调戏。玉成琢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废了那几个弟子又把她给关起来。

实际上玉成琢是为了阻止玉姬看到詹月白,故意找的借口。

不过玉姬觉得没什么,反正关几天就能出去,有吃有喝还有各种话本。

只是每天都来跟她聊天的玉成琢,今日一直没来探望,她觉得有些奇怪。

收回把玩的噬魂珠,她走到门口呼叫守卫,也无人应答。

她甩了甩衣袖没多想,又坐下津津有味地看话本。

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是爹爹吗?”玉姬开心喊道。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她就被敲晕了。

传送阵中两人消失的一个时辰后,浮华岛西边桃林火势大盛,迅速蔓延至整座岛。

除了几艘提前离开的船只,其余水路工具皆被损毁。空中亦布有禁制无法御剑,浮华岛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无人可出,无人可进。

仙家百门得到浮华宫覆灭的消息,已是一月之后。

詹月白是被热醒的,感觉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烧。眉心标记金色流转,忽明忽暗。

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已回到月阁。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墨流觞把鸿蒙宝蕊推过来,于是急忙查看身体情况。灵识根基已经复原,不光如此,浑身伤势都被修复。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筑基。

但是好热,怎么这么热,他用力扯着身上的衣服,无法纾解分毫。

被高热逼得要疯,他挣扎着坐起来,扯坏的衣衫滑落,露出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

但他对此毫无察觉,匆忙下床奔向桌前,带落一地的残缺布料。他拿起水壶牛饮,又浇了一头。水流顺着打湿的头发一路往下,一路被蒸发,但还是不够。

墨流觞推开门看到这一幕让他险些失控,他想起来,他忘记给鸿蒙宝蕊祛除魔气了。詹月白虽然流着半身魔血,但消化这魔气的后遗症很可怕,如今唯一的办法竟是……

詹月白又长高许多,及腰的长发本遮着该遮的地方,被门外吹进的风掀起最后一层。

他看向墨流觞,脑子已经热糊涂,红蓝瞳色鲜明盈满水雾,低哑的声音带着诱惑撞击在墨流觞心上:“师尊,我好热,能抱抱我吗。”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