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此间

“你,并非此间之人。”

一句话让鲁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数个月的方向很有问题。

他也不惊慌,早知有三万大千世界,但真没想到真就离开了天元界。

不过既然三百年明允曾在这片土地行走过,想来要回去也是有办法的。

现在重新仔细想来,果然处处有印证。

与记忆中相近却不相同的胡人,那颗用奇怪方式释放的水球法术,完全不同的世界起源传说。

反倒是自己先入为主,经验之谈了。

“若本道爷并非此间之人,那么一切皆可解释得通了。”

鲁特早知自己不善推论,但却没想到自己的推论完全是南辕北辙,纵使如何豁达,也不免苦笑摇头。

对于他而言这也并非是一个挫折,不过是推翻重来而已。

重新回忆和查尔斯方才的对话,鲁特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一个是种神者,从名字来看,这些神应该是被他种出来的,而这个种神者似乎早有预言,且这个预言万分准确,以至于查尔斯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遵循预言来的。

“每一步……包括预测到了我的身份,然后与我结盟吗?”

若是如此,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一些。

鲁特还不知道种神者的预言其实因为他出现的缘故,已经开始发生了偏差。

因为他不知道卡莎是提前醒来了。

鲁特还以为唤神教的教徒并不是从卡莎那里得到的信息,而是通过种神者的预言进行下一步行动。

妖道人还想到了乔西——魔女卡莎的信使。

虽说乔西从没有带来过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但的确是信使。

毕竟他可以完全复原迷雾广场台阶上的教义,与鲁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可为什么那个老妖女不在唤神教里找一个信使?”

这个疑惑让鲁特敏锐地察觉到了或许这个秋之魔女与这个唤神教之间似乎并不融洽。

想来也是巧合,还好之前多留了一个心眼提防着“魔女教”。

虽然之前以为的“魔女教”其实是“唤神教”,但从结果来看自己还真就提防对了。

这既是经验也是运气。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总是掌握主动……因为他们千算万算不应该也不可能算得到安迪。

因为这个孩子是在太普通了。

如果这都能被算到,那么唤神教的这个种神者就算没有全知全能,但也离那不远了。

不过安迪这个棋子当然不能单打独斗,要让这枚棋子彻底把水搅浑,还给看那跛脚杰森的反抗军。

鲁特早和艾玛婶婶打听过了,大半个月后的凛冬节前夕领主会准许孩子们返乡三天。

也就只要这三天,时间足够了,无论是把鲁特引荐给杰森,还是去那口寒潭里把剩下的下品灵石拿出来,时间足够了。

“这也不是什么布局,道爷我只是会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们两个牵个线搭个桥罢了。”

当一个有着过多正义感的少年获得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力量之后,他会和那个反抗军擦出什么样里应外合的火花呢?

鲁特深知思想的可怕,他正是要用安迪作为桥梁传输一些与众不同的思想到反抗军中。

这样一来哪怕唤神教还操纵着反抗军,反抗军内部恐怕也会分裂成两个团体。

“利用我?等水彻底混了之后,我倒要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浑水摸鱼才是妖道人的强项。

现在要做的是做好自己的准备,然后把水搅浑。

打定了主意的鲁特嘿嘿一笑,之前噩梦所带来的阴霾和来自查尔斯的打击一扫而空。

至于那些因为早起推论全部推翻重来而诞生的新问题……

“明天的事,还是交给明天的道爷我去处理好了。”

夜还深。

未眠人也不止鲁特一个。

就他的楼上,三小姐艾尔玛才做完今天的功课。

拿下了眼镜,艾尔玛直接就趴在了书上。

少女翕动着鼻翼,嗅着来自于书本上的油墨芬芳,心里却是凌乱如麻。

鲁特虽说是自己的扈从,但从他来之后的将近这一周,自己却从未见过他一面。

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那个恶心的幕僚而顺带厌恶鲁特,不想见面。

那么后面便变了了对于鲁特的愧疚,而不敢见面。

毕竟这个少年也没有做错什么,而自己却因为一己私欲,将本不该他承受的情绪投射到他的身上。

这时间一来二去,也就到了今天。

“哎,反正他是我的扈从,主人怎么样,扈从不都应该承受着吗?”

艾尔玛胡思乱想着,想了一会儿也因为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就合上了眼。

却不想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少年坐在灶台上,对自己笑着说:“一起?”

少女登时又睁开了双眼,这才觉得自己双颊有些发烫。

“哎呀,洗漱一下,睡了,想这些干什么!”

艾尔玛直起身,深呼吸之后,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走进了暖黄的灯光里。

这世上却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这么温暖的光芒。

领主城堡外,上城区,查尔斯的府邸。

此刻查尔斯他正一个人站在黑暗的玻璃温室里,他刚回到这里。

就像是从那些影影绰绰的吊兰中长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这里。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等身高的架子,这些架子上放着的瓶瓶罐罐里都是些毒虫。

那些长着鹅黄色长脚的多足虫子在瓶瓶罐罐里爬动着,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温室中格外渗人。

这个高瘦的男人站立了一会儿,拿起了面前一个罐子。

借着月光端详着里面的生物。

那是一只蜈蚣。

它肥硕的身躯足有拇指粗细,乌黑油亮的甲壳一环一环地盘曲着,那些黄得有些发红的节肢在瓶子中的白色细沙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两条黄色的长须在空中摇动探索着。

查尔斯就这么看着瓶子里的蜈蚣。

而蜈蚣的触角缓慢地转向了他。

两者就好像在对视一般。

少倾,这个古怪的男人拧开了瓶盖,他瘦骨嶙峋指节分明的手探了进去,将那只蜈蚣拿了出来。

或许是预知到了自己即将遭遇的未来,蜈蚣开始挣扎,毒牙大开大合着向查尔斯示威,身体也盘上了他细长的手指。

但查尔斯不为所动,缓缓地张开了嘴,将扭曲挣扎的蜈蚣塞进了嘴里便开始咀嚼。

蜈蚣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疯狂地蜷曲着,最后竟然攀在了他的脸上,节肢抽动。

这时候,查尔斯才露出了一丝微笑,狰狞而满足。

当然,不眠者还有很多。

少女苏珊就着灯火的光芒在缝补衣物。

乔治咬着牙在同伴的呼噜伴奏中继续负重训练着。

安娜姑妈则在床上辗转反侧。

黑甲骑士赫里斯脱下了沉重的盔甲,用湿毛巾擦拭着自己布满伤痕的身躯。

入梦者也有。

乔治皱着眉,时不时摇摇头,恍若在躲避什么,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幻梦中。

在他的旁边安迪盘膝坐着,头低得都快到裤裆里去了,鼾声时不时传来。

同一间石屋内对向的三个房间里,三位厨师大叔则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夜还长,同一片群星之下。

无论是邪恶的,善良的,卑劣的,亦或是高尚的,睡着的,还未睡的,皆是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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