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2

(一)与人答辩,人感到辩驳的对,与被驳的人有益。如辩驳的不对,被驳的说明驳的不对的理由,使辩驳的人觉悟了驳的不对,与辩驳的人有益。驳了人,被驳者不明白驳的对不对,只感到受驳,使之再不敢言,此对驳者与被驳者,均无好处。古人有可与言而不与之言,是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是失言。对两有益的人而不驳,是失人,对两无益的人驳之,是失言。应不失人,亦不失言。但单纯的是或非的事,可与言的人多。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事,不可与言的人多。故答辩要审人,并要审事。

(二)义无反顾的事,是从人定胜天的观点发出来的。尽人事而听天命,脑筋中有一半的松懈。知其不可为而为,亦不够个饱满的精神。只有人定能胜天的精神,才能饱满无缺。

(三)李代总统问,贪污成风,列举数大员贪污巨款,将如何查明严办,李并云:恐办不胜办。余答:由办到克复不胜其办。李复云:我们应当不顾一切。余曰:前曾向蒋总裁言,为国牺牲一切不惜,若为贪污者作傀儡,敢告不敏,代总统有闻,即交,山必严办也。

八月二十一日huci.org 极品小说网

青海兵团、宁夏兵团、陇南兵团与西安绥靖主任胡宗南,在西北作战方面指挥上不统一,致有误战机减低战斗效率,为统一并加强,决定设立国防部长西北战区指挥所,派大员前往指挥,并决定派前国防部长徐永昌任指挥。徐预定明日前往,遂与秦德纯、周昆田同行。

八月二十二日

甘肃主席马鸿逵任命之经过,最初一方为郭寄峤争留任,郭马不相容,欲分城驻节,此主张太不成事体。另一方为留任省主席马亦不同情。多数立委为马鸿逵争,而马长官步芳亦有自兼之意。四争相持不下,情势严重。一日立委代表九人来访,希望以责任内阁之权能处理。余答:我譬如一开汽车者,你们为坐汽车者,你们希望我快达目的地,我何尝不愿,不过我要注意到路上障碍,顾虑翻车。翻车后不只车坏人伤,且亦达不到目的地。余言罢,立委九人齐声响应曰:我们清楚了,不再催。国事无公道、无是非到极点了,余遂循立委之意见任命马鸿逵为甘肃省主席,盖立委无私见,其他争执者,则所抱各有不同也。

八月二十六日

(一)我感到现在各种会议多呈下列现象:一、背诵图书目录的会议。二、老鼠会议。三、小孩说故事会议。四、逞能会议。五、报复会议。六、矜功会议。七、泄愤会议。遂致发言多离开议题,决议多不依据发言,演至儿戏加深,仇恨加大,造成分奔的恶果。这种会议真是煞人情绪,增人厌心,白度时间,滥费人力,此一端即造成灭亡而有余,真令人不知何者结成此果。古人说:无主乃乱,制度使然,抑领导失当所致,令人不解。

(二)有耻的风尚中,无耻的人易受打击。若欲得到帮助,须化无耻为有耻。若在无耻的恶风中,有耻的人亦感到无地自容。真是率仁率暴民皆从之,云能遮日,从暴之后善者亦无可如何。

(三)诞词知其无聊。

(四)固执己见与固执成见,比固执私见坏事还要大。因私见与无耻相连,人易察觉而打击,人之成见、己见与主张相连,易得人原谅,故其坏事之力量,较私见为大。

(五)健谈亡国,此感在未到广州前,心脑中毫无此观念。来到广州之后,虽感到诐词淫词不适理国,但亦说不出一个名词来,一日忽然感出健谈亡国四字。但何以造成此习尚,思索多日,未得端倪,或为革命尚说,以说动人之遗风乎。

八月二十七日

主持孔子二千五百年诞辰纪念典礼,并讲“孔子与东方文化——中与仁”。

八月三十日

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函,请销辞意,奋志匡复。函复以国家为前提,个人得失,非所计及。

九月四日

李代总统希望辞兼国防部长,以白崇禧接替,未表同意。

九月五日

致徐政务委员永昌函:兄昨晚之言,关系国运隆替,睡醒后颇觉萦系。我意:不只我兼国防部长必灭亡,换人或灭亡或不灭亡,我愿意辞。即使我兼亦亡,或是我兼或可不亡,换人亦或可不亡,我亦愿辞。假如我兼亡的慢,换人亡的快,我就不辞。我认今天我们是病与命相连在一块,治病必致命,不治病必丧命,若不设法使病命分离,恐无下手之法。今欲转危为安,必须变各是其是,各非其非,为同是其是,同非其非,方能意志集中,力量集中。按今日我们的自身,由人上说,易于各是其是,各非其非,若从事上说,无人不愿国家好,定能同是其是,同非其非。应决定何利必兴,何弊必除,规定进度,实行考核,作为我们首脑部救国约法,共同遵守,完成者奖励,遗误者严惩,则意志集中,力量集中,向挽救危亡目标迈进,未始不可有为。

此致次宸兄

问:你是个政治家,不是政治领袖,无政治资本,日见孤立,甚或受辱,未免太苦,又如何能久,应当组织点政治资本,以资抵御。

答曰:素孤立行乎孤立,不安孤立,连个侮辱亦得不到。安于侮辱,则侮辱者仰面唾天。若人唾我一脸,我唾人一脸,有何不吃亏?原谅人是高人一头,互唾是一丘之貉,被人原谅是低人一头。

九月八日

入耳与否均相宜,入耳与否何不宜,国家大事开会议,矜能夸识等儿戏。

九月十二日

邱昌谓说:要快争取时间,把欧阳市长换了。我说:公路以外的大石块、深坎坷,可以不顾;若公路上有大石块、深坎坷,仍不顾而驶快车,可能把车颠覆。西北事之解决慢,也就是公路上大石块及深坎坷太多,我何尝不愿意快。今天大家提出的事,就叫我今天解决,就叫快,但我不能不有所顾虑,且大家今天说的事是两条路:一条路为剿匪而要主席兼市长,为剿匪需要甚作甚是很对,我们以什么理由说非主席兼市长不能剿匪,若提出来没理由,院会上不易通过。一条路是说欧阳市长不好,有贪污情形,果如此,内政部长可举出事实提院会,我定依法惩处。我不能以代总统交付提出院会。李部长(汉魂)说:院长可以毅然处理,不必多顾虑。我说:我们今天政出多门,人人是主人,哪一个人也可以命令行政院长,为他个人作他企图的事。他说:那有是非在。我说:我大胆在扭转时局案中说,我们今日无是非,无公道,无赏罚,所以把国事闹到这样地步。他说:没是非,请院长主张是非。我说:无是非场合,主张是非,我也感到无地自容。以后我说,代总统以后有事,可叫我单独谈。

九月十九日

本日对国防部人事评判会指示人事公开两条件:一、去感情,用理智。二、将所选之人事绩公开。用人之不公,上下均有,惟下级少而上级多,故须下提上核。以上核防止下私,以下提防止上私。

九月二十三日

到广州以后,感到理智无所用处,如四川太阳无所照处一样。

九月二十七日

政出多门,人人可作主人,遂致事事不能举办,好恶我自为之,责任我自负之。

九月三十日

国家需要不去,应即不去。国家不需要留时,自应不留。去留应以国家需要不需要决定。与国家有益,虽手枪吓我,我也不辞。与国家有害,虽万人挽我,我亦不留。

十月一日

请人原谅者,低人一著。原谅人者,高人一著。

十月二日

吴礼卿(忠信)问我,蒋李之争,究应怎样办。我答:讲亦悔,不讲亦悔。此事关键非干部所当主张,应由最高领袖自决之,因此事无论怎样办,均有咎戾,故主张怎样办均难见谅于将来,故须由最高领袖决之。不接受辞兼“国防部长”之要求,有破裂之可能。接受辞兼“国防部长”之要求,有毁灭之顾虑。接受而毁灭,为众怨所归。不接受而破裂,亦为众怨所归。吴又说两害权行,取其轻,如何?我说两害取其轻,当然。但一害已知,一害未知,无从比较,如何定取舍。

十月四日

会见立法委员梁栋时,梁说:希望“院长”能长作蒋李之桥梁,使蒋李能密切合作,现在有人说“院长”一面倒了,究竟如何?我说:在组阁之前,对蒋李曾提出四句话:“中间赤诚匡济,但不从井救人,亦不卷入漩涡,更不意气偾事。”我一切处置均以国家为前提,我也意料到到一时期,一定有一方或两方感到不痛快,对我不满意。但我绝不偏倚,绝不作那一方面之屏护。举例言之,如有人提议保卫台湾,我想台湾为中国领土,自应保卫,但非为蒋而保卫台湾。又如有人提议保卫西南大陆,我想西南大陆为我们基地,一定应保卫,但保卫西南亦非为李。我只问心为国,什么批评,我也能接受,我也不感觉痛苦,因既作中间,当然就有不说之话。

十月五日

本日非常会议时,因有军事处理,约定十二点会商,请准早退席。美援讨论结论,由叶部长转告。关于美援事,张岳军问我,我说:“谨防塞翁得马。”

十月六日

应敌人之需要而施为是忠于敌人,忠于敌人之人,其失败一定是出人意表。抗战胜利之后,政治上之施为,有忠于共党之措施,故失败亦为人意料所不及。

某方之人为主谋而害主,某方之人为己谋而害主,前者可医,后者难治。

十月十日

闻誉不矜,闻毁不怒,能容为大,能忍为涵。有忍其乃有济,不善未尝不知。天下惟至公能成大业,世界无一事可以骄人。苦哉将士,来者勿忘。

十一月十一日

偕“财政部”部长关吉玉由穗飞台北,谒蒋总裁。

十月十三日

李“代总统”由穗飞桂林,“行政院”各首长由穗迁重庆。

十月十五日

偕关部长由台北飞重庆,宣布政府正式在重庆办公。

十月十六日

加大地方权责案,如在前三个月实行,可以为国帑节省一亿多支出,可以为国家增加一百万军队,不想今日提出“行政院”院会讨论,尚有人反对,殊觉惋惜。

十月十八日

出席陪都各界欢迎政府迁渝大会,声明以人定胜天之决心,走民众路线,以求挽救,并以七天时间,听取各界意见,博采众议,以定施为。

十月二十一日

对“行政院”全体职员讲:用民强于用兵,教民强于教兵。

李“代总统”莅访,晤谈一小时。

十月二十八日

没有新的环境,办新的政事,如同到英国对英国人说中国话。

十月二十九日

六秩晋七诞辰,与贾秘书长景德、徐政务委员永昌餐叙中云:徐说我知其不可为而为是宁武子之愚。我说:他是假愚,我是真愚,既入地狱,只好安于入地狱。

理智如清水,感情若颜色。理感混成人,作人费周折。

十一月十一日

两电蒋总裁,请早日莅渝。(蒋总裁十四日抵渝)

十一月十二日重庆市

国父诞辰纪念大会,追述在东京亲聆解释“平均地权”情形。

十一月二十日

李“代总统”在香港入太和医院,声明治病期间,中枢军政事宜,已电阎“院长”负责照常进行。

十一月二十一日

有人向我说:你应组织力量,救西南,救西北。我说:古人说,素什么行乎什么,我现在素无力,行亦无力,我不主张组织力量。

十一月二十五日

与美参议员诺兰会谈。

十一月二十八日

政府由重庆迁至成都。

十二月三日

在成都讨论“总统”复职问题,我说,复职很需要,国家不可无元首,惟应注意争同情,杜口实,杜法争。介公问:如何争同情?答:重用健生(白崇禧)。问:如何重用?答:给健生“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并将用人权、指挥权及动用库存金银外汇权全给他。问:怕有何口实?答:德公如不同意,他可认复职是抢夺,更进而恶言加复职以篡位。问:有何法争?答:将来国大开会时李“代总统”可能提出复职是不合法。问:如何杜口实?答:德公请复职,即可杜口实。问:如何杜法争?答:国大代表有法定人数,以合法手续请复职,即可杜法争。当场有人同情者,有认成顾虑太多而迂缓者,未决。后议定再派人赴港谒李挽留。

电请李“代总统”力疾莅蓉,挽救危局。

以大度量容人是德,以谦道处人是吉,人之一生当向容与谦上继续不断的做功夫。

总裁对吴忠信说:“阎先生为我们保持生命线,我们要全力支持。”所谓保持生命线,可由我隔断蒋李间的隔阂与冲突。又由袁守谦间接转话,总裁命令黄埔军官一致服从我的命令,以支持我主持的作战内阁一切措施,如有需要他们对军官代我解释发动的事,直接的告诉他,他们转达下去。

十二月五日

李“代总统”由香港赴美,电嘱“对中枢军政仍照常进行,重大决策随时与仁电商,仍希就兄职权范围处理一切”。

十二月八日

由成都飞台北,晚七时招待记者,宣告政府移台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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