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话:许庄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可不是凭白来的。

往上爬虽然累,但稳当,下山虽然省力,可一不小心就容易往下扑摔下去。

这不,走路不好好走的团团一个重心不稳往下一栽,要不是许三花拉得快,那整个人囫囵的滚下去,能一直滚到山下去不可。

不过,只要走得稳当,下山要用的时间,还是比上山快不少的。

寒山寺下头这个村落叫钟村,一个村子的人都姓钟,往上算,祖宗都是一个。

所以,这给上山的人看着车马得些银钱这生意,是村里的生意,每家每户轮着派人来看守的。

所以,车马棚里人还挺多。

等人去交涉取马车过来的功夫,许三花不经意听见几个村民正在说闲。

“前两日打霜,我家菜地里的芥菜和芸苔冻死了不少,还不知道长不长的活,要是不行,这明年收籽可就要少收好多了!”

“你家开出来那荒地位置就不行呗,种了两三年了还不肥,别说你家了,听说那一片,好多人家的菜地都受了冻呢!”

“唉,菜籽今年是要亏钱咯,只要等明年开春,种魔芋的时候,咱往许庄去多买些魔芋种,套种七八亩的,也能攒些银子。”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也是怪事啊,咱往山上去挖来的魔芋球留下的小个的,到来年咋就都烂了?许庄卖的那些却好好的呢!也不知道他们是咋存放的!”

许三花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存放魔芋种,可不是简单的事。

她抬脚上了马车,刚刚坐好,就听得外头村人还在说着。

“哎,你们都听说了没,许庄作坊发了信出来说要招人呢!”

“不是二十六就要放假了吗?还招人干啥?”

“听说这一批的,好些女娃都定亲了,开了年就要陆陆续续嫁人的,空了位置来,可不就要招人吗,说是调料作坊招五十个女娃呢!我打算送我家六丫去试试看,看看选不选的上。”

“你家六丫勤快,一准的选得上。”

“那可不一定,听说这次负责招人的,是那姓赵的管事。”

其他几个村人一惊,“是姓赵的?他不是负责魔芋作坊的吗?咋管调料作坊招人的事了?”

“听说魔芋作坊这次也空出几个缺来,也要招人,管着调料作坊的李管事媳妇正碰上这几日生产,他腾不出空来,就给赵管事一起负责招了。”

“那是就有点麻烦了,听说这赵管事有点好相,你看咱们村被选上去魔芋作坊做工的奎中媳妇,那长得,多好看?”

“是啊,我就是愁呗,我就六丫年纪合适,又勤快,按说一准就能选上的,可就是,长的……黑了点。”

其他人哈哈笑了起来,指他道:“哪有当爹的嫌闺女磕碜的?”

“不过,六丫是生的……”有人弱弱说了句,但没好意思说完。

便被这汉子捶打起来。

马车缓缓行驶着,许三花放下车帘子,想着渝州府的许庄作坊,可不就是在云昌县外?

离着这里,也不远。

都是傅山选的地方,正好这云昌县外有贺家自个的庄子,位置还算好,就用来做渝州府的作坊了。

这作坊挑人,啥时候还凭长相了?

许三花冷声一笑,想着这渝州府的许庄,她还没有去过呢,便干脆吩咐外头骑马的云风,“咱们不回城,往大杨村去,今儿或许就赶不及回城里去了,派个人回去跟老爷说一声。”

云风应声,侧身交代了下去。

车队出了钟村,就径直往右边的道上去了。

大杨村离城十来里,从钟村过去,马车只消走上两刻钟就能到。

这一片,除了大大小小好几处村落,也有不少庄子,大多都是贺氏的庄子。

可以说,这一带一带的村子,几乎都是靠佃种贺氏的田地过活的。

就比如贺氏的祭田,离这里也不远,那成片成片的,从东扯到西的,绵延数百里。

这都是贺氏祖上几百年的积累。

许庄就在大杨村边上,连带着四周的田地山头,足足有五百多亩,靠着一条香江,风景宜人。

官道一直走,道路边上,就能看到大杨村,以及那江水田地山头房屋连成一片的许庄。

许三花没来过,但同行的田玉凤来过。

田家有和陈秀云夫妻两个,王明军和田玉凤两个,一直就负责替她打理这些生意,各地的作坊,少不得就要时常去走一走,看一看,盘盘账什么的。

她不能去的,要是也不派心腹去,时日久了,可不得出大乱子?

他们四个年轻,都能独当一面,带着几个伙计,这些年,都没少四下走。

年底王明军就一个人带着人往东边去了,田玉凤正好那两天身上不舒坦,没能一起去,这会儿来渝州府,她就索性将她一起带上了。

除了云风秋实等人,她自个原本的人,她用的最惯最好的人,就是田家一家和王来炳一家了,都是顶事的,又踏实,用着省心。

有田玉凤带路,又是一条大道径直走的,很快,就到了许庄。

沿着江水的村道一路进去,便能看到庄子大门,门上方偌大两个字,许庄,在这一带,出了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沿着香江的,除了许庄,对面还有两个庄子,一大一小,也是一眼就能看到。

作坊就建在许庄之内,但有另外的门进出,日常在作坊上工的村人,都是从那道门走的,并不往这庄子大门走。

马车刚及庄子大门的时候,正碰上作坊下工的时候,一批一批的村人从那道门出来,沿着庄子的围墙过来,到了大门处,见门前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好奇不已。

这里离官道不远,平常来借宿的过路人也有,所以,大家只好奇的看了几眼,就往村道上去,各自往家赶。

冬日里天短,要是耽搁功夫,回家可要摸黑了。

一个身穿宝蓝棉绸的山羊胡男人,一看就是管事模样,不慌不忙的走着,还没注意到大门前的马车,他正在跟旁边颇有些风韵的妇人调笑。

身旁经过的人都见怪不怪,仿佛已经习惯了。

说得兴起,那管事也不顾大庭广众,还伸手摸了那妇人一般,看得其他村人赶紧加快了脚步。

那妇人也不恼,娇笑着惊呼一声,眼波里都带着媚的,“赵管事,我那两个妹子来作坊做工的事你可应下了啊!”

那赵管事摸着胡子笑,“长的磕碜点也没事,黄娘子你生得这般美貌,我看你都看不够了,哪有不应你的?翻了除夕初八开工,你只管领着她们两个来就是了!”

这姓黄的妇人又娇笑起来,“赵管事,你可真好,赶明儿,奴家请你吃饭啊!”

“好呀,黄娘子盛情,我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两个人一路调笑一路说着,就到了大门前。

这才分手,目送黄娘子走上村道往外去,赵管事嘿嘿笑了一声,似乎是心里美哉得很,连面上都收不住了。

转头,就见一辆华贵的大马车就在身侧,赵管事眼珠子一转,扭头往台阶上去。

正好大门被敲开,庄头走出来,一眼先看到赵管事,不由道:“是老赵你敲的门?你不往那边走,敲这门干甚?”

那语气,似乎很看赵管事不起。

赵管事也不恼,一看就是个人至贱则无敌的人,他道:“不是我敲门,老毛你眼神不好使啊,没看外头有人借宿?”

一些庄子给过路人行个方便是常有的事,主家离得远也不知道,或者也不在意这样的事,只要不坏了庄子里的东西就成。

而过路人借宿,也不是白借,一般都会给不少的借宿费的,要是碰上有钱的,也是很大方的。

毛庄头其他都好,就是有些贪财,巴不得每天都有人来借宿,反正主子不来庄子上,地方又大,空屋子多得很。

这借宿费,都是他捞大头的。

所以,一听赵管事这话,毛庄头当即一看,见外头好几辆的马车,还有这么多骑马的护卫,登即眼睛就亮了。

这是大客人啊!

这么多的人,又这么多阵仗,今儿这借宿,他少说也要赚个大几两银子的吧!

“这位兄弟,敲门所为何事?可是要借宿?”

虽然激动,但毛庄头老辣着呢,面上可不表现出来,万一对方以为他这是黑地儿,给吓走了怎么办?

第二辆马车里的许三花将外头的动静听得是清清楚楚,眉心微动,低声吩咐秋实两句,秋实便掀了车帘一角,张望过来道:“风护卫,怎么这么久?这里可借宿?若是不借,咱们往对面去就是,那边似乎也有庄子。”

云风还没说话,那毛庄头一听他们要往对面去了,哪怎么行?虽然对面都是一家的,但实际可不一样。

他们这庄子只属于贺家嫡长房的大爷,对面那庄子,可是贺氏族里的。

去了对面,他还怎么挣钱?

“有的!有的!绝对够住,诸位赶紧进来吧!”

毛庄头飞快说着,吩咐门房小子去将侧门打开,好供马车架进来。

这正门有台阶,马车进不去。

马车和护卫们骑着马便往侧门去了。

赵管事看着,不由冲毛庄头阴阳怪气两声,“今儿这桩,老毛你发了呀!”

毛庄头双手交握在身前,轻哼了哼,“比不得老赵你哟,这次老李作坊的事都被你抢了来,只怕你这荷包又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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