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四下都悄然无声,楚凝裳眼角敛下,冰冷的视线直往那香源而去。
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惧怕,行步如风地靠近了床榻。
绯色幔帐,飘忽在灯火中。
如同仙人的幽幽帷帘。
重重纱幔被她一双白皙素手拉开,楚凝裳警觉地挪开几步。
可......
她忽然顿住了。
一时间心脏像被人揪紧,空气尽是熟悉的沉水檀香味。
她的视线胶着在床榻之上,双手颤了颤。
一时失声,虽然张着唇,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床榻上赫然是一个男人。
这男人穿着朴素,半露出矫健是胸膛,正坐在床榻之上。
嘴里堵了块帕子,一动不动地也看着她。
只是瞪着她的眼睛里,眼底微微泛红。
眼眶睁大,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男人的双手都被朝后反绑着,那是一根铜铸的细黑铁链。
衬在男人略显白净的手腕上,看起来白的愈发白,黑的愈发黑。
如同他散开的三千墨发一样,贴在紧实的胸膛,蜿蜿蜒蜒,另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他的双脚也被锁上了铜锁,铜锁的另一端恰好在楚凝裳的床榻木板上。
再仔细看,他身上还被缚了细细的麻绳。
是以男人全身都动弹不得,如同一只被拴住四只的兽。
“彩芸......彩芸......”
楚凝裳怔然,如同坠入另一个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唤这两个字。
她险些要丧失了理智,只能重复着彩芸的名字,更希望有人能来拉她一把。
“彩芸......”仅有脑里唯一支撑理智的细线,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那男人也定定地看着她,口中呜呜咽咽地发出破碎的字句,却看着她分毫未动。
在他眼中,更多的是狐疑和不解,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彩芸......”
楚凝裳脑子里嗡嗡作响,双目尽是复杂和惶恐之情。
她真害怕,这会又是一个梦。
床榻上的男人疑惑不解,更加不安地要奋力挣脱身上束缚,引得殿内一阵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彩芸才匆匆忙忙跑过来,却见楚凝裳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嘴里一直念念着什么。
“太后娘娘!”
耳畔终于传来唯一能清晰辨认的声音,楚凝裳被人从鸿蒙中拉了回来。
稍稍喘口气,头疼地甩了甩了脑袋。
“是奴婢的疏忽!”
她再睁眼时,彩芸连连跪在她脚下磕头请罪。
“奴婢下午才遣走了一个男人,可这又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男人,竟然惊扰了娘娘!”
彩芸懊悔道。
“奴婢下次和他们说,紫宸殿也是他们随便想进就进的?下次一定把那些人给拦下来!”
“不,不。”
时隔一年的记忆似乎又在脑中浮现,楚凝裳昏昏沉沉殿内。
她好似,做了很长一个梦。
楚凝裳疲惫地摇摇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个字。
她的身子都变得摇晃起来,彩芸连忙帮她扶稳了身子,忽然疑惑地望向那个男人。
她顿时惊醒了一般,呼吸急促了一下。
“太傅大人?!”
怎么可能?那床榻上的分明是太傅大人啊!
可太傅大人不是已经......
彩芸连忙惊问。
“太傅大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戒备森严地盯着她们两个,一句话也不肯说。
楚凝裳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瞪大了眼睛。
步履不稳地上前,细细打量着男人。
清澈温和的瞳孔,风雅蕴藉的眼,长而细密,鸦羽一般的睫毛,鼻梁弧度干净利落。
那眼眸、颌骨、都是一模一样!
分明就是司泽鹤。
可是.......
楚凝裳怔然地细细瞧着他,他的目光同样对上楚凝裳。
陌生而警惕地游移在她脸上,仿佛她是什么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不认识自己?
楚凝裳被这充斥着警惕的陌生目光惊醒,猛地摇了摇头,双眼失去了几分光彩。
“不,不。他不是司泽鹤......”
确认了这一点,楚凝裳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又陷入沉思。
“怎么可能?”
彩芸难以置信地道。
“娘娘您看,他和太傅大人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太傅大人!”
楚凝裳缓缓平静下来,面色却还是发白。
她沉默地看了一眼陷入惊异中的彩芸,反而摇了摇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泽鹤惯常是一袭白衣,风姿如玉。
仿佛降临人世的谪仙,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皮肤也不及司泽鹤般如同脂玉,怎么可能是司泽鹤呢?
思及此,楚凝裳眼神似是染了慢慢一层冰霜。
直视着这个男人,平静地把他口中的帕子取下。
眼看着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楚凝裳冷静地开口。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依旧是充满戒备的眼神,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然后又迅速摇了头。
不知为何,看见他摇头,她竟然在心里舒了口气。
若是司泽鹤,绝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回来。
如果他有朝一日真的一个人回来了,那也说明......
说明叶北尘已经回不来了。
楚凝裳心中一痛,继续发问。
“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男人笃定地摇了头,忽然又点头。
“我听他们说,你是天叶太后。”
此人确实一问三不知,对于宫中之事也全然不懂。
楚凝裳微微敛眉。
“不错,我是天叶太后。”
楚凝裳仍有质疑。
“你可记得......你是谁?”
“我不过是个南朝的人,打小名字都没一个,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啊。”
彩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凝裳神情,示意他继续说。
男人开口声明。
“我自小乞讨为生,后来被黑市商人收留,卖身到了好几个地方,前几日又被诓了,卖到那郭尚书府。”
“给我卖身的人说让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我哪知道,就这么被送到你们天叶宫里了。”
男人说完又戒备地盯着她们,似乎习惯了等候发落。
彩芸细细思索,看来他真不是太傅大人。
别的不说,光这言行举止和谈吐气质,不开口相貌还有八分相似。
这一开口,就和太傅一个天一个地了。
“娘娘,要奴婢把他丢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