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你这边……”
“真心的？”
“随便你怎么想，这就是我的决定……”
“那好，算你爽快，那……竹溪，你出去从外面叫个人过来，你们一起把她抬到你早先准备好热水的小卧里去。
记住，要把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这个药水掺进去用……”
说着，胡绯月从怀里摸索出了一个放着药水的瓶子，放到了竹溪的手中。
“解了毒，竹溪你就把她带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嗯……”
很快，午扬便被竹溪和叶雨两个人合力，抬着带到了那间小卧。
同竹溪一块动手的叶雨帮着将午扬放到了放满水的木桶里后，便出去了，所以一间不大的卧房里，只剩下了午扬和竹溪两个人……
竹溪看着她，没有说话，接着便遵照着胡绯月提前说好的，将手中的药水倒入了水中，一股淡淡的药香一落入了水中，味道便四溢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药香的缘故，还是掺杂着药的水的缘故，午扬感觉手指已经可以使的上气力了……
“这水……温热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吧……”
午扬任由着竹溪用布擦洗着自己的身体，感知着温度，她淡淡的说道。
竹溪依旧没有说话，依旧认真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午扬看了看她，倒也不在意，依旧自顾的说着：zusu.org 茄子小说网
“这药……着实厉害，就算是软筋散，我也从没见过起效这般快的，效果还这么好的。
是你家小姐自己制的？
可……你说……她怎么就盯上我了呢？费这些功夫，我就算说我对她忠心，她就能信？忠心这种东西，谁知道，谁能掏出来看看？
你家小姐虽说有些聪明，终归……也只是个小丫头啊，太年轻……
嘶……你干嘛！”
竹溪擦着她手臂的动作用力了些，午扬一阵吃痛，话也就此被打断掉了……
“我家小姐……不是非你不可……”竹溪的声音不高，但听起来确实冷冷的。
午扬没太注意她的话，也没想到她这次会搭话，便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小姐，不是非你不可！听懂了吗？”
这次，她提高了些声音，但是神情是依旧的冷硬和难看。
午扬愣了一下，换上了一个玩笑的神色：
“这么维护她啊……
你别忘了，你也是奚族人，你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条保命符，是一味药，你的这种维护也是，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是不会把奚族人当做人看待的！
你清醒一点，她对你再好，那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在他们那些人的眼中，我们不算是人……”
午扬十分不满眼前这个奚族人的态度，为什么她和自己同样都是奚族人，却对一个人类那般的维护……
“他们人？什么叫他们人！他们是人，我们就不是吗？奚族人就不是人吗？难道在你的眼里，你从没有把自己视作是人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但是在我这里，我从来知道的，就是我和所有人，从没有半分不一样！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眼下的安逸是因为小姐不到万不得已，可是我也和你打赌，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小姐她先放弃掉的，一定不会是我！”
竹溪愤怒的话说了出来，午扬却是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是说，会有人放着身边可以救命的奚族人的鲜血不用，而去放弃掉自己吗？你是疯了吗？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不会损害到自己一丝而去保全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奚族人！”
“你瞧，现在你的口中提起人，说的还是他们……”
午扬怔然……
“我知道，你很清楚我家小姐和那位楚公子最近走的很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我说，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在今晚出现在这里呢？
那就和你说个你不知道的吧，今天，本来我在房门外，想偷听小姐和楚公子的私房话，好在第二天打趣小姐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以及对于怎么应对你，怎么处置你的方法……
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也是奚族人……
那就和你说说……原本对你的处置方案吧……想听吗？”
她看向午扬，见她怔楞着看着自己，竹溪笑了笑道：
“那就说说吧……
原本这些事情我是不应该听得，可是出于担心小姐的安危，我还是听了下去的……
你是楚欣然的人，小姐他们知道，因为楚公子和沈公子两个人的缘故，她会迫不及待的对自己动手，所以，你就是那个首选动手的人，其中更多的事情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楚公子原本考虑的，是把你捉住，再放回去，安然无恙的放回去，能够挑起你的主子和你的冲入，让她自己斩断你这层防护……
本来，我是觉得没什么不对的，立场不同，更别说你是要杀小姐的。
可是小姐似乎不想走这个方案，而是自己想了条更加危险的路，把你招揽到自己的身边。
她是个聪明人，一直都是，我想……她不会天真到那么信任你，你说忠心，她就信的程度。
这一步，对她来说，是一步险棋……
所以我不明白她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是为了什么，直到她把那些人支出去后，直接对着我说出了你的奚族人的身份的时候，那一刻，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你是奚族人，我也是，她想拉你一把，给你一条不一样的活路。”
言尽于此，午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是心里的刺扎的太深，太痛，即使是松动了，也还是在……
“我不想忠于你家小姐，因为那是你的小姐，不是我的，我可以不忠于她，这一次，我想忠于自己，她说她能给我一个新的活法，我权且信一次，就算是为了自己。
你家小姐要做什么，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当然，这只是出于利益共同出发点的合作，并不是我投身了她。
只要她能做到答应我的，我赌上我和妹妹暮姜的性命起誓，必不负你们……”
虽然嘴还是硬的，可竹溪也听出来了，她这是说动了，她幼时见到的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丑恶，她遇上了苏家，她跑出来了，可是眼前这个午扬没有跑出来。
所以她的痛苦和憎恨，竹溪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小姐这次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把自己的安危交付了出去，就是为了拉这个可怜人一把，希望，她别辜负了这一份对她来说，难得的善意。
竹溪看着浑身长刺的午扬，目光慢慢柔和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和缓了许多。
她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午扬的身体，擦拭着这个偏瘦的身体。
借着微弱的灯光，此时的她才发现，午扬，一个少女的身躯，竟会这般的恐怖。
除了刚才擦拭完的两只手臂外，狰狞可怖的伤口在她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有旧疤痕，也有新伤口。
交替、密布……
像是打乱了的线团一般，不止难分难解，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其他粗细的线团，兵荒马乱般……
这还能算是人的身体吗？密布的疤痕新旧交叠，触摸着是令人寒毛直竖的起伏，简直是没有一块好地方，单是触摸，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少女的身躯。
竹溪看着眼前的身体，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午扬无所谓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笑了笑：“奚族人嘛，身体这样也算不错了……起码……胳膊上了除了手腕集中了些刀疤，也还是能看下去的。”
布从竹溪手中滑落了下来，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了午扬的身体，午扬通过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下意识的，身体躲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一定……很不想自己是奚族人吧……很痛苦吧……”竹溪颤抖的声音问着，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她背上的伤。
午扬愣了一下，接着便是温暖的笑了：
“嗯……这就是我的过去，所以……我的未来……就暂且交到你们小姐的手中了，看在你也是奚族人的份上，我就相信这一次……”
“放心……一定！”竹溪看着密布的伤口，认真的说道。
此时的午扬气力也已经恢复了十之六七，她抬手从竹溪的手中接过了布，道：“我来吧……”
竹溪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起身准备推门离开：“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你就会完全恢复了，收拾出来去刚才的房间，我和小姐在那里等你……”
说完，竹溪便离开了……
这种含着信任的善意是午扬第一次感受到的，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心里的遍布疮痍在这一瞬间被润泽了一般。
他看着竹溪离开的身影，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竟是第一次轻松的扬了起来，不察的笑了笑。
从没有在她的脸上浮现过的，温柔若水般的笑容，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