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意外

方圆足有三十平方公里的一座萤石矿,即便被风吹的再碎,还是会在地表上留下不少痕迹。

刚过正午,李丰就派人回报,说是发现了许多如郎君所说的,那种花花绿绿的石渣。

李承志大喜,当即就令全营出动。

一营守寨,四营挖矿合黎山下人多的就跟蚂蚁似的

看着堆积在眼前的荧石越来越多,李承志浑身上下的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笑。

就说么,上千年来,谁都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好东西,怎可能不便宜自己?

发了真的发了

别说杏果大的夜明珠了,最大的一颗,足足有篮球大,雕颗夜里能发光的碧玉西瓜都够了。

李承志努力的压制着兴奋,低声给李松交待道:“明日我先走一步,你后面想办法派人,将这东西运过来,能运到陇东地界即可”

以李松的能力,不管是扮胡人也罢,还是扮商队也罢,也就只能运到陇东了。

只要能到陇东,就等于进了自己的地盘,李承志再想办法运进关中,接下来找玉石工匠雕磨,以及如何卖出去,卖给谁等等,都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又给李松交待了一些如何采挖、如何动输,以及防破损的细节。

等交待了个大概,天也近黑了。

数千士卒护着两辆马车,不紧不慢的回营。

这两车之中,全都是拳头大以上的荧石晶体,什么颜色的都有。光是带绿的荧石,足有半车。

不过都是原始矿石,还要筛选挑拣,肯定雕不出这么多的夜明珠。

但只要能雕出半车的三分之一,李承志做梦就能笑醒

夕阳西下,月上枝头。

山下刮着微风,胡杨树随风摇曳,树影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座毡帐是李松些几天才从一支卢水胡部落那抢来的,所以味道有些重。

不过很大,足有上百个平方。

里面刚燃过柏枝,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倒不是李承志娇柔,连点羊膻味都受不住,而是用来防蚊子的。

越是水草茂盛的地方,这东西就越多。

要是不燃些烟,不说人会被叮成什么样,那烛焰炸的就跟放炮仗一样,不大的功夫,烛台下就能落一堆。

除了蚊子,还有虻。

好家伙,拇指大的牛虻见过没有?

比蜜蜂还大,一嘴下去人脸就能肿成猪头,保证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被咬只是其次,这东西还会传染寄生虫病。

李承志千交待万嘱咐,让李松谨记,不管是营中士卒,还是过两月就会被运来的流民,统统不许喝生水、吃生食。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比如闹粮荒的时候,坚决不得食用病死的牲畜。

开什么玩笑?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场普通的痢疾,就有可能让一家灭门。

还有就是旱獭,营地四周到处都是这玩意,那个多的呀还不怎么怕人。

这种家伙不是一般的肥,吃起来还贼香

李承志知道可能禁不住,但他还是要说:除非饿死,否则就绝对不能吃。

白甲营可不像牧民,一死只死一家,真要染上鼠疫,就等着绝营吧

交待了一些琐事,李承志又开始挨个秘授机宜。

四尺长的方案上摆满了纸张,有图有字。

对面坐着李松,瞪着眼睛竖着耳朵,恨不得把李承志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脑子里,神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要多郑重有多郑重。

李承志抓着一枝比食指还要稍粗的铅笔,边给李松讲解着,边画着图,并将一些要点记录了下来。

别奇怪,石墨虽不常见,但并不是很难得,而且比起炼钢锻铁,造几支铅笔就轻松多了。

也就是没时间,不然李承志肯定会看着李松等人,将这些图纸,这些要点全部记得滚瓜烂熟,再烧了图纸之后,他才会放心离开。

但很可惜,最迟明日一早,他就必须得走了。

无奈之下,李承志也只能拆中一下:先写出来交给他们,等这些人记熟之后再行销毁。

也并非是将所有的知识教给每一个人,光是炼矿、炼钢、锻甲这三种工序的绝窍,他就分成了三部分,每全人只教三分之一。

比如李松,李承志只将如何炼焦、如何配制炼矿、炼钢时的催化和助熔剂等方法教给了他。

第二个是李亮:如何烧制耐火砖、如何制坩埚、如何将矿石炼成具有生铁属性的块炼铁,或是用炒钢法一炒到底炼成熟铁,再用坩锅将二者中和成钢。

剩下的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工序,比如起炉、烧炼、锻锤、切割等,则全都教给了老铁匠。

这样做的坏处很多,导致效率低下是肯定的,而且李松和李亮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不在,这钢就炼不起来。

好处只有一点:防止泄密,更或是发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背叛!

防患于未然吧,总比有一天让他含泪清理门户的强

除了炼钢,便是制硝了。

李承志想了又想,考虑了不得考虑,最终还是不敢在他不亲自盯着的情况下,让李松、李亮等人造火药。

哪怕只是制硝的方法,都是他咬着牙,在心里劝了自己一百遍,才下定决心教给李亮的。

这是真正的潘多拉魔盒,完全可以巅覆这个时代的大杀器,李承志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婪或是放纵,让这个世界变成地狱

除此外,便是一些惠民、垦田之类的技术,这样的知识自然是学到的人越多越好,李承志干脆将百多个军官全召集起来,上起了公开课。

讲的有些杂乱,基本上是李承志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但却极其有用。

比如曲辕犁。

其实并非完全如后世所说,短辕犁是唐朝才发明出来的,而是南北朝时期就有。

不过还是直辕,名字就叫”吴人尉犁“,应该是三国时期时从江南一带传过来的,与唐朝时的曲辕犁的出处差不多。

将直辕改成曲辕后,李承志又稍微做了一下改进:比如在犁尾加个轮,牛马耕地时何止省了一半的力。

再比如将犁铲与犁架设计成分离式,就可以随时调控耕犁深度。

也并不是他有多渊博,多全能,李承志觉的,只要是农村娃,只要是初中毕业的,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该怎么改。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合格的钢铁

但就是这几处轻微的改动,却完全颠覆了这个时代的人的认知。

图纸刚画完,下面这一群族人就已忍不住想跪下来,给李承志磕头了。

这样的犁,除了想深耕就能深耕,就浅耕就能浅耕之外,甚至没有牲畜的时候,换一柄细一些的犁铲,单人就可以拉着耕地

李承志不得不感慨,“知识才能解放生产力”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这一讲,便一直讲到了子夜。若不是顾忌到黎明时就要启程,且要急行近两千里,李承志绝对能讲到天亮。

得知郎君要走,一百多军将心中再是不舍,也只得含着泪默默拜别

李承志严令,任何人不得送行,包括李松。

星光闪耀,月沉西天。

东方已开始发亮,天地之间仿佛连着一道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亮。

又像是藏着一条火龙,即将腾空而起。

微风习习,刮着树叶哗哗做响,偶尔又传几声虫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汽,还夹杂着几丝青草的味道和野花的淡香,清新而又幽凉。

多好的地方,就如那节外桃园。

任重而道远啊

李承志静静的看着静谧的营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

他抱起拳,朝着寨门内的李松微微一拱:“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

李松一脸的幽怨。

千里?

你让仆连寨门都不让出好不好?

下次再见郎君,至少也是两三月之后了

随着李承志催马,两百五十甲骑紧随其后,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面。

得知李承志来时竟然只带了五十个护卫,李松吓的魂都快要飞出来了。

正是因为河西人汉人少,所以胡贼和马匪才多。大部分杂胡部落都是半牧半匪,如果遇到小型的粟特人商队,那是必抢不误。

当然,粟特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若是凑巧遇到杂胡小部落,顺手抢一把简直再正常不过。

所以,不管是马贼也罢,还是西域胡商的商队也罢,蛤要出现在丝绸之路上的,就绝对没人百骑以下的。

也根本不是李睿和五十亲卫能不能打得过上百马贼或上百胡商的问题,而是怕乱战之中,伤到李承志

留在泾州的族人少,来的时候想多带几个护卫都不可能,李承志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但走的时候就没必要冒这个险了,自然是小命要紧。

除了五十护卫,李承志另多带了两百甲骑,又让李亮带队,顺便路上闲瑕时,再让他巩固巩固土碱制硝和坩埚炼钢的知识

两百五十人皆是一马三骑,还俱是精挑细选、精心伺养的凉州大马,日行千里有些夸张,但一天跑两百公里以上,还有没多大问题的。

这还是李承志怕伤了马,并没有让马放开跑。而且最多跑一个小时,就会让马缓一阵,会喂一把豆料和淡盐水的前提下,不然还能更快。

就这样走走停停,至黄昏时,已经到了张掖郡删丹县培内。

算一算,从出营到现在已近十五个小时,行程已过四百里了。

李承志决定就地扎营。

以防泄露踪迹,李承志特意将营地扎到了县城以北二十里左右。

其实删彤县内并没有多少人,李承志防备的是县城以南三十里的河西马场。

也就是新中国之后,国内唯一的一座军马场:山丹军马场。

上好的养马地,绝对排中国前三:河套认了第一,山丹必认第二。

剩下的一个在新疆伊利。

不然就不会有“凉州大马,冠绝天下”的谚语。

眼下这些亲卫胯下骑的战马,十匹中有五六匹就是从河西马场买来的。

这也是除敦煌镇之外,朝廷唯二设立在河西境内的军事组织。

孝帝未迁都洛阳,河西马场未搬往河阳之前,河西马场号称养马百万,每年可向朝廷供战马十万匹以上。

即便是眼下,也养马超过五万匹,每年至少可驯战马五千。

按李承志之前的设想,这块养马地,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现在?

看看就好

根本不用李承志操心,李亮安排的妥妥贴贴,两百余亲卫井然有序。

游戈的游戈,扎帐的扎帐,找水的找水、找柴的找柴,喂马的喂马,立灶的立灶。

还没一个小时,李承志就喝上了热腾腾的肉汤。

其实很简单,就是将羊肉煮熟晒干,再磨成粉,行军途中烧点水一冲,顶多再煮一煮,就是这东西。

或是将粮炒熟磨成炒面,条件允许的或再混点油脂,就是上好的行军粮。

其中还掺了不少的盐,所以根本不怕坏。

自然也都是李承志从后世照搬回来的

巅了十多个小时,李承志感觉骨头都要散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边跑着肉汤嚼着肉干,边给李亮讲着课。

李亮的悟性不可谓不高,也就是短短的一两天,竟然就将生熟铁的原理和特性理解了个七七八八。

不是死记硬背,而是吃透但问题是,李亮可是纯纯正正的古人啊?

李承志吃惊之余都有些怀疑,如果有时间,让李亮跟在自己身边,至多两三个月,自己可能就没东西可教了

感慨了一阵,李承志将李亮撵走,让他自行回去温习,然后拉过酒囊灌了两口,准备好好的睡一觉。

但酒囊都还没沾到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响。

敌袭?

李承志有些懵。

这荒效野外的,哪来的敌袭?

自己一路上防了又防,慎之又慎,不但多派斥候前探后巡,更是能绕则绕,按理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行迹?

定然是哪里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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