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万物沉寂,四海无波,又是一年隆冬时节,六月末。

这一载,川兮被两度送离狼堡,从新祀那日起,三月又三月,直到夏消秋逝冬尽来。

这是凌云时隔十一年后,与公主待在一处最久的日子了。虽然,公主已然对她疏冷淡漠。

应当的,毕竟她束她在这别苑后院,屈尊成为她的金屋藏娇这许久来,孑川已是议论纷飞。

没人知道这别苑后院住着的是谁,但她因着她在这里,未再四处安民护民,只留在这里,守在她身边,已是被子民诟病。他们说她藏在后院之人是祸国殃民的妖邪,下一祀就会被祀兽殓寿。

真是可笑,她虽一直守着公主,未在四海疆域各处出现,可这孑川安宁,除暴安良天灾救助,她事事未曾落下,何来如此怨愤诅咒?当初她非公主身份没有三色流光纹,继承国佑时,这些人叛乱诅咒她,而今她不过是想囚禁一人,并未放下国事,这些人又在诅咒拦她躬身亲往灾乱的人?

何时起,启明生灵只看重古则,只信奉仪式,将始祖之言奉为圭臬,而不去看看结果为何?

安内时,需国佑公主在场,才保赈灾不贪,镇乱误伤无过,为民公允;攘外时天选佑将领兵,才能杀伐有理,兵将才能得天地护佑,不因杀戮而被祀兽审判……好似,只要将这样一尊神佛摆在那,为所欲为也不为过。

可你理应在,而又不在那个位置,便是罪过。

凌云看向紧掩着的院落拱门,里面住着的,就是被万民讨伐的亵渎天选之一。还有一个,在兽族蛮荒。

冬日寒冷,紧掩的木门被寒风吹过,发出笨拙的咯吱声,唤醒了失神的凌云。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走上前,抬手去推开那扇门。

她锁她在此,公主已冷待她很久了,这扇门,每次进去都是不易。

木门伴着生钝的吱呀声打开,院中白雪皑皑未曾扫过,川兮就站在雪中,微微仰面,看着干枯树丫上仅剩的一尾枯叶出神。她白衣翩然,素锦琼洁,站在雪中好似这冰雪之主一般,带着高远贵胄之气,不容亵渎。

离开千也的川兮,永远是冷傲高贵的。恍然间,凌云好似看到了当年救赎她的神明,那个一身高傲,拂袖万钧的公主殿下。

“再有两月,你便再束不住我。”许久,她看的痴了,川兮倏然转身看向她,冷声开口。

她转身时,裙摆无声摇曳,扫起片片轻雪,凌云盯着那雪飞起又落下,才抬头看向她的中鬓。三个月过去,她灵念已修回探灵——三级二阶的灵念,与上一世的长离一般了。

新祀前她的灵念已达灵幽,乃五级三阶,新祀那日只是耗尽,现下不是重修,而是恢复,是以并不会太慢。而且修灵乃修的是心静万物为空,一心聚元御发,以公主的沉着,重回灵幽,并不难。

她早就知道,她困不了她太久。

“以公主修心之力,用不了两月。”凌云低眉,道。

“勿误导我急躁,要知稳为初,心为守,灵乃聚是我教你的。”川兮漠然看着她。

她以为她在逼她急躁,好适得其反,拖她久些。

凌云没有解释,径自踩着落雪行到亭中坐下,将手里的琴放到桌上,“凌云心静不下,公主可否再抚琴,教凌云静静心神?”当年,她便是这般教导嗜杀成性的她,以琴安抚。

凌云说着,抬头看她,目光中略带了淡淡的柔弱的气息,些许的依赖之气,一如当年。

厚雪覆盖,素白洁净的院落里多了玄衣劲服的坚硬,川兮看着一身黑衣,与这雪色不融的凌云,她许多年岁不曾再有过的脆弱依赖,让她也有些恍然。惶惶近七十载,她被她教的沉稳坚毅了许多,却也不可避免的,染了她的沉敛性子,话语极少,疏冷孤僻,比她还要不与人亲近,轻易不示弱。

她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踏雪步入亭中,接了琴来。

琴声清凉,夹着淡淡的雪气,一如川兮的人一般,不过于冷冽,只清清冷冷的,遥远淡泊。

她是她教出来的,却是没学到她的淡泊高远,只成了孤僻的冷,或许就是如此,像又不像,不伦不类,她才不曾对她倾心的吧。凌云心想。

琴声清凉沁耳,带着遥远的熟悉,唤醒了她久远的记忆。那里混乱孤冷,不像这个院落般满目素白,静的宁安。

她在那里,才十一二岁的光景……

自她出生,母亲便因生她难产而逝,父亲沉浸国事以解死别之痛,连她也非要拉上,要她也继承守国之志。寒冰冶钢十一载的光阴才成就了她,家国边关安宁,父亲自是希望她能成为一方护将。

虽未成年,她还是在父亲的命令下,早早的开始了征伐的使命。那时的她才不过十二岁,堪堪及了父亲肩头。

那一祀,孑川人口迅增下,土地已渐不够,父亲西征开拓新域,南疆边境的兽族虎视眈眈,彼时延天却尚稚嫩,战场中意外负伤,已无法抵挡兽族进攻,连年幼的延家二弟延天列都派去了蜀中镇乱……再无猛将可派下,父亲亲荐她上阵,于帝宫门前连连跪了三日,帝上终是在父亲西去前日允了他的请求。

她与父亲一同披上战甲,在帝都恢弘的城墙前分道而去,父亲向西,她独自向南……她没有道别,亦没有回头,这般早的步入残虐的战场,父亲未问过她可曾准备好了,也未陪伴她身侧,教辅她,护佑她,只将他的副将派予她,还说并非为了教导护卫,而是为免她年幼鲁莽,派来看管的。他怎能,这般草率,这般无情!

她是带着对父亲的愤恨上的战场。

南漠的风沙如父亲般冷漠,铺天盖地的飞扬而过,她瘦小的身子站都站不稳。身后有兵士隐忍偷笑的声音,她全数咬牙吞了下去,连带着那一嘴的沙尘一起。

苦,又如何?这漫漫征战之路,前有凶猛的敌兽,后有轻蔑的将士,她的路还长,早已习惯了孤独,无人相帮又有甚可怕?她要在这无垠的荒漠间,打出她的一片天,让那个冷酷的父亲看看她如何自强!

她想告诉他,她抚凌云已长大,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不需他来安排。

她还是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低估了战场的残酷。交战三月,她才从最初看到血肉横飞的恶心,慢慢的适应下来,从最初的优柔寡断,不敢下杀手,渐渐习惯了残杀。

南漠贫瘠,本无固守的意义,是以帝上并未派其他将领,而父亲正欲让她历练,这片战场,就成了她的主场,一个只有十二岁,有半丝皇家血脉的主将,一片并不受重视的战场。甚是可笑。

兽族知道是她领兵,派了死士,疯魔的进攻,不畏赴死。

她在一次一次的交战后,也渐渐的起了嗜杀的心性,如那些兽族死士一般。是她不想被父亲看扁,对他的愤懑,让年幼的她走了极端。

她不是天选佑将,作为下令主将,没有天选护佑,若是嗜杀成性,或许下一个新祀,她也会成为祀兽的祭品吧,连元灵祭天的机会都没有,连转世都不会了。也好,这样的世界,这般苦的活着,不再来了最好。她非天选,亦非皇家正脉,没有不可推脱他人的身份桎梏,她有自暴自弃的权利,想逃避就可逃避。

就在她以为终会身死,在战场上如敌兽一般豁出性命疯魔屠杀时,那个女子出现了,如神明一般,突然降临到了她的世界,点亮了生的光。

那时,她正提着兽族少将的头颅走进营地,随手甩给了一旁的兵士,冷着声音下令:“挂到风帆上,下次交战,抬到战场!”

幼稚的炫耀威慑,弑杀的暴虐,那就是十二岁的她。

她甚少说话,又麋战了半日之久,开口时明显的感觉到干涸的嘴角扯开了口子,隐在了满脸鲜血下。

就是在那时,她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身雪白的长衫随着沙漠的风飞舞而起,带起了发尾无数银白的光芒;那双幽深明亮的眸子里,如挽了万千星辰一般闪耀,清冷玉颜上,是风沙疾掠而不改色的冷静。那那时也才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还是少女年华,可已有了睥睨天下胸怀乾坤的气势。

她看向她的双眼,精致的眉毛正拢起了眉心,似是很不悦。

刚刚交战时嗜血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去,她急急的低了头去,怕亵渎了眼前纤尘不染的女子。

须臾,她看到她雪白的云靴慢慢的近了,停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冷冽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去洗了!”

她的声音,沁润入心。

她不知道她是谁,却不知为何自己那般听话,竟真的抬步向着浴房而去。她听到身后副将跪伏的声音,和那句‘公主佑安’。是了,那般高贵的气质,不是公主又会是谁?

她从未进过宫,从不知她们孑川的公主,竟是这般的仙容。当她梳洗完站在她面前时,忍不住抬眼去看那张倾世的容颜。她比她高上许多,那绝世而独立的身形,让她觉得自愧不如。

“这些日子,你皆是这般杀伐的?”

她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愠怒,竟有些害怕起来,默然未语。

“说话!”

“……是。”她低下头去。

“斩首!抚凌云,你竟用如此残忍的法子杀敌,是失心疯了么!”

斩首而死,元灵无法祭天,死去的便是真的死去了,千万年都不再有轮回之机,这与祀兽判命唯一的不同,只是她没有将尸体挫骨扬灰而已。无论怎样的为恶,无论多么惨虐的交战,启明的生灵都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敌,那是所有生灵默契一般的禁忌。她这般弑杀,心魔生,是会被祀兽判命的。

“说话!哑巴了!”

她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没有辩驳。直至后来的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她甚少如此发怒的,就算生气,也只是冷冷的,平静的口气,而不是那时凌厉的训斥。

她因为她不顾自己性命的杀伐而愠怒。

“方才不还盛气凌人,现下倒没话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她不知为何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会这般在意她的生死,她第一次被这般在意,禁不住的心源跳跃。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凌云,征战需先修心,心性不纯,定会失了善念,终逃不过祀祭的劫数。”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唤她,‘凌云’,她从不知,自己的名字竟然这般好听。

没有说话,她只深低了头去,看着那人脚上一尘不染的云靴,白亮的有些刺眼,让她满目氤氲。

“抬起头来!”

她眨了眨有些发涩的双眼,缓缓的抬头看向那双浩瀚星眸里。

“今日开始,本宫与你一同赴战场,于你,只有一令,不可斩首!若让本宫看到你还用如此残忍的战法,立刻滚回帝都去!”

“……诺。”她低头允诺,逃开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此后半载征战,她都陪在她左右,她教她书画,教她静心,她弹琴与她听,用她清凉沁润的琴声洗涤她一身戾气,她教她智勇,教她用兵之道……她护着她,陪着她,教导她,将善悯与平和的光照进她阴暗的心源里。

而她,倾尽全力的为她守住这南漠的边境。这个担下孑川家国宁安的纤瘦女子,让她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人,倾尽所有。

胜战归国那日,她看向那个陪了她半载的女子,南漠的风沙没有吹去她一丝的风华,依然雪白的长衫,依然一尘不染的云靴,还有那张清冷的脸……她透过她冷淡的眸子,看到那深沉里无尽的温柔。

就要回去了,这半载的时光如此短暂,第一次感觉到陪伴,第一次感受被保护的依赖,可这个唯一走入她心的女子,归国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她好不舍。

一路无言的回到帝都,她在那有些陌生了的城墙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她说,她会来找她。

她年纪尚幼,宫中的一切事宜皆由父亲代劳,她无法进宫去探望她,只得从父亲那里探寻关于她的消息。

听闻她回宫后,一些腐朽的老臣因她不顾国佑的身份,置孑川百姓安宁不顾,去做那征伐的差事而争论了许久。

是啊,她是灵长族的公主,孑川的国佑,是守护这一国宁安的人,她要做的,是镇压内乱,惩处奸恶,守护国民,而她却将这责任交于了延家兄弟,跑去那荒芜的南漠之地,助她对敌。

她知道,若她已成年,若她能担得下这重任,她便不会去了。她是为她而去,为她这个心性未成,易入迷途的幼子而去。她专意去救她,却未曾说过一言。

自归来那日起,她每每入梦,便是她清冷的身影。听闻延家兄弟也回宫后,她更是夜夜于梦里见到她,见到她与那个同她有婚约的男子并肩而立,然后……她竟是那般气愤,那般不想他站在她身边。

她对她生了妄念。

莫名的嫉妒,让她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心,她害怕了,怕到不能自已。可后来见到她后,她欣喜若狂,再无半分害怕,自此默默爱了她多年。

那时她年幼,不会调节心事,整整十日,她度日如年,努力压着她着魔的心源,依旧难忍想念她。她好想见她,她说过会来看她的,怎的都这么久了,她还未来,是将她忘了吗?

直到那日进宫,她才知道,她从未忘记她,不但未曾忘却,还在一直在寻着机会,要将她留在她身边。

进宫封赏那日,她难掩开心的情绪,眉眼间都是喜色,父亲还以为她是因封赏沾沾自喜,训斥了她一番。他怎知,那些封赏她从未看在眼里,她的欣喜,只因要见到那个日日入梦的人。

还未踏进朝堂的梨木门挡,她便远远的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她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帝上下首,庄重而威严。

半个时辰的早朝,她只顾着去看她了,直到长离将她带到她的寝殿。

“你可愿留在本宫身边?”那是时隔十几日再见时,她说的第一句话,温柔至极,她记了一生。

她那时愣住了,忘了回话。

“本宫问你,可愿留在本宫身边,做本宫的佑卫?”她重复,清凉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责备。

“可父亲……”父亲不会同意的,他如此费尽心力将她逆改了灵性,又迫不及待的送她入战场,就是为了她能继承家业,担起为国征战的责任,怎会同意她留在她身边。

“本宫问的是你,可愿意?”她才提起父亲,她便正凛了神色打断了她的话。

那张脸上,是胸有成竹的淡定,让她莫名安心。她深深相信,就算是固执冷血如她父亲,她亦能为她解决。

“愿!”她终于鼓起勇气忤逆父亲。

对于如何说服的父亲,她那日一直处在往后就陪在她身边的欣喜若狂中,未曾细细听着,只记得她最后跟她父亲说的那句:“姑父,做个父亲吧。”那话里,透着对她的心疼。

自那日起,她便留在了她身边,随她辗转孑川,镇压内乱,对抗天灾。

当年她就已是这般稳重沉敛的模样,虽相貌还显青涩,却已容颜卓绝。而今近七十载过去,公主容颜更盛,连性情,都更沉敛了。所有人都说她清冷疏离,却不知,她只是个不喜多言的人,默默善悯,不言不语。

就像现下,她困她在此,惹她气闷,她听她难以心静,依旧愿意为她抚琴。

“公主,你恨我吗?”一曲终了,她从久远的回忆中归来,虚望着她,问的茫然。

她当年救下年幼的她,带她脱离苦海,将她教养成人,而今她如此忤逆她,困她在此,不得与爱人相见。她,当是恼极了。

川兮抚着琴弦,感受着尾音的震颤徐徐消逝,良久,起身看向落雪的枝丫,“我能脱困。”

凌云闻言,怔了怔,而后柔软了眸子。这就是川兮,她的公主殿下。她从不会自怨自艾,亦不会浪费心神去怨愤,身在困境,她便韬光养晦,她心中想的,永远都是如何达成所愿。

以往,她的愿景是守护万民,现在,是千也。她而今的心里,万物都是空,唯有一人永驻。

“公主,你教养我长大,教了我所有,却为何从未教过我,该如何去爱一个人。”突然的埋怨,凌云的声音里,带着受伤的委屈,和无尽的迷茫无助。

川兮回首,看向这个身量已与她相当的玄衣女子,她曾救下的那个孩子,不知何时已长成英武冷俊的姑娘,她已许多年未见到她这般脆弱了。

“我亦是第一次去爱一人,如何教你。”川兮低叹一声,想起当年那个孩子,终究未忍心再生冷下去。

凌云自小与人隔绝,睡在寒洞了十载,甚为孤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学什么,记什么,练什么,如何与人相处,全数是她教的,若说她做错什么,大抵也是她未曾教导吧。

“好歹骗一骗我,说一句世人都说过的:爱当无私,也好过什么都不教吧。”委屈上来,便是一股接着一股,凌云惯常冷冽疏离的脸上,显出了孩子气来。

“爱若无私,那我岂不是要成全她和胥壬丘,”川兮无奈,想到千也赶走她时亲口说胥壬丘会是她未来王夫的话,又生了恼,“我做不到无私,这般教你,你可会学?”这许多年,她不是都在学她,光靠口舌教导,哪管用,无身体力行,她能学?

“她要看上胥壬丘,你会夺吗?”

“定然会夺。”

“公主不怕我学你,也要夺你来?”

“那便各凭本事。”川兮听着她明显孩子气了的赌气话,放松了眉羽看她。

好似长辈纵容的眼神,凌云后知后觉低了头。

“若是教过就好了,我就能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许久,她低着头,兀自嘟哝。

“什么?”川兮没听清,凑近了些。凌云如此叛逆孩童的模样,让她不自觉的显了当年教导的姿态。

靠近的清新气息传入鼻息,凌云默了许久,才又开口。

“没什么,凌云早已成人多年,如何做事,做对做错皆可自己承担了。”她知道,因为她的孤僻,只通过公主认识这个世界,每每她做错事,公主都会揽了责任到自己身上,久而久之,她便忘了,人终究会长大,就算再孤僻,认识了这个世界,与它相处久了,她也会长大成人。更何况,她已做了这许多年的国佑,早已是可以独立自主的人。

这三个月来她将她困在这里,公主只有生冷,未曾愤怒,并非她不气,也不是她纵容,只是她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需要靠她识辨世界的孤僻孩童。

“我已过八十寿岁,不是智障,怎还需旁人事事相教。”就算再孤僻,就算没有她的教导,只被迫与世界接触,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会还事事需要教导了。

“那你方才责备我未教你。”川兮敛了敛眉头,不明所以。

“只是不知如此做,对与不对。”凌云低眉,依旧迷惘。

“你自斟酌,于我只是想念她久些,晚见她些时日而已,”川兮抚了下琴弦,转身离去,“你是我教出来的,又怎困得住我。”

川兮没有利用曾教养她的身份苦口婆心劝她放了她,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自己的困境,至于凌云如何抉择,由她自己决断。

这是她放手任她自强的方式,亦是她解决她这段单恋的方式。她用自己的执着坚定来告诉她,不必苦恋,她已有所属。

自凌云从穹峰回来,将她困锁于此三月,川兮从未焦躁愤怒,就像她说的,她一直坚信,凌云是她教养长大,就算忤逆她,也没那本事困住她。

就连千也,她也一度深信她在她这里翻不出天,就算来日长大成人,也是她教养出来的,再乖张的性子,不过是在她手心里翻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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