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陶昕然准时赴约，季寒川已经在特意挑好的位置上等着了。
这是一个悬空于地面几百米的观景餐厅，灯光恰到好处的暧昧，而玻璃幕墙外，A市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像是倒置的一张天幕，星罗棋布着璀璨的繁星。
“恭喜你晋升，这是你应得的。”
季寒川端起一杯透明的饮料，再次祝福了一次。
漆黑如夜的眼底映着陶昕然清丽的脸庞，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陶昕然显然心情挺好，微微一笑，便碰杯回了这声祝福。
“谢谢。”
喝到嘴里，她才发现并不是酒。
“一会儿去兜风，就不喝酒了。”
季寒川看出她的疑惑，平静地作出了解释。
“兜风啊，我还没怎么兜过风。”
陶昕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以前程晓是经常喊她兜风，不过那会儿她一心只有学习，哪里有心思出来乱跑。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
季寒川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只属于两人的时间，让他很受用。
陶昕然的眼睛亮亮的，她转头看向窗外，莫名也觉得这种静谧的时光很惬意。
比起在家，似乎两人在外面见面，就没那么别扭了。
平和地吃完饭，两人下到地下停车场。
陶昕然这才发现今晚季寒川开来的是一辆敞篷跑车，低调奢华的银灰色，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你不觉得，有点太高调了吗？”
陶昕然迟疑了一下，她平时看惯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一直以为季寒川对车没什么追求。
她默默瞄了眼标志，好吧，是她没追求，她愣是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为你庆祝。”
季寒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极其自然地为陶昕然打开车门。
其实他想把车库里最好的车开出来，但是那么做的话，免不了会被围观。
“……”
陶昕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乖乖上了车。
季寒川一路带着她到江边，沿江的大道原本就是设计成观光道，所以沿途的风景都很美。
江面波光粼粼地倒映着远处的灯光，五彩斑斓地融进夜色里，上面时不时还有游轮开过，嬉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散在徜徉的秋风里。
车子最后停到临江的一个长堤上，两人都下了车。
陶昕然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堤坝的边缘，忍不住张开双臂和风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这里的风很大，也很凉爽。
耳边呼呼响，却意外让人内心宁静。
季寒川在她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看着她染上绚丽颜色的侧脸，深邃的眸底微微一沉。
他向前迈了半步，与她并肩站着。
“觉得遗憾吗？”
他冷不丁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陶昕然一下愣住，疑惑地转头，不晓得这个男人在问啥。
季寒川转眸看着她，没一会儿又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到微波潋潋的江面，低声说道。
“我是说白露的事。”
“啊……”
陶昕然顿了一下，默默收起手臂。
她有些难为情地往旁边飘了一下视线，她难道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这个男人是想为她庆祝的吧，但她有点心不在焉。
“……之前，是觉得遗憾吧。”
定了定心神，陶昕然淡淡回了一句。
“现在呢？”
季寒川余光落在陶昕然身上，两人一见面他就发觉陶昕然的兴致没有想象中的高。
晋升高兴归高兴，似乎同时在彷徨着什么。
“现在……也觉得遗憾。”
陶昕然倒是很诚实，这么一说，下意识看向季寒川。
两人的视线对上，谁都没有说话，却几乎是同时，都忍俊不禁。
“很奇怪吧，我其实应该高兴的。”
笑过后，陶昕然长长吁出一口气。
也许是在江边这种特别适合倾诉的场所，她莫名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都说出来。
“当然，我也高兴，只是忽然觉得白露很伟大，也许人真的可以为了所爱的人牺牲一切。说到底，什么东西更有价值，其实还是得由自身去判断，别人怎么认为的都无关痛痒。”
陶昕然淡淡说着，可她眼神里分明还有迷茫，紧接着轻声补了一句。
“还是得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人心甘情愿倾其所有吧。”
听着这些话，季寒川眸色沉沉。
他深深看着陶昕然，陡然问了一句。
“那你有吗？”
陶昕然被问得微微一愣，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她外婆的脸。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刻意去回想，但这几天，她似乎老是会记起。
“……曾经有。”
陶昕然没注意到季寒川背后的深意，只是坦诚地回了这么一句。
“意思是现在没有？”
季寒川猜得出这个小女人口中的这位“曾经”是谁，他没有追问，眸色却是闪了一下瞬时沉下去。
他多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陶昕然却是愣了一下，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想问的是什么。
她微微睁大眼睛迎向他能轻易看穿她的目光，心下没来由颤了一下，立刻别过脸。
“……”
陶昕然从风声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下意识想开口否认。
却在这时，她听得耳边笃定的一句。
“我有。”
陶昕然心下咯噔一声，风声戛然而止，天地似乎安静了下来。
她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就更加难以直视身边这个男人的脸。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无从说起。
“……有，有点凉，回去吧。”
她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并当先转身走回去。
“……”
季寒川望着她有些局促的背影，眸色渐深。
江边的风骤然刮得更猛烈了，他顿了顿，也走过去。
他倒是没有再强调什么，可是……
他那句话是真的。
回到小区，陶昕然只想快点下车。
可季寒川不是这么想的，他不舍得下车，也舍不得她下车。
“……开下车门。”
陶昕然想开门，发现车门还锁着，有些尴尬地开口。
季寒川依旧把车停在她这边的大门口，外面已经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大风，但车厢里很安静。
“怎么办，我不想放你下去。”
他掀起眼皮盯了一眼车灯范围外的那片黑暗，突然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总不能在车上住一晚吧？”
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发现这个男人好像越来越……喜欢撒娇？
“和你一起住的话，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