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与仍旧吃着自己的饭，将最后一盘全部扫进去。
沸腾的水里搅了搅，汤汁已经变得浓稠。
也吃得差不多了。
今晚的月色甚好，祠堂上方爬上一轮明亮的圆月。
红色的烛光所延伸不到的地方，落满了银色的清晖。
祠堂外面的偌大庭院里，老爷子走出一段，便停下了。
他双手负在背后，不等儿子开口，当先说道。
“这件事，我不会让龙格岳太掉分，也不能让他太掉分。”
龙老爷子开门见山的这一句，龙元飞一点不意外。
他走上来，点了点头，没插嘴。
老爷子叹了口气，语调有些低沉，强调了一句。
“当年季家也是逼得龙家走投无路，卧薪尝胆的屈辱刻在老龙家的骨子里，不是一句是非黑白就可以盖过去。”
“爸，我明白。”
龙元飞摆出国仇家恨的架势，又煽风点火了一句。
“咱们龙家就是不能让步，让谁也不能让季家，更不允许他季家骑在我们头上。”
“对。”
老爷子说着似乎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有些烦闷，捏了点烟草想再抽一管。
龙元飞见了很熟练地给老爷子填烟，点火，烟雾缭绕起来后，义正言辞道。
“我一会儿就派人去季家，和季家人表明态度。”
老爷子微微颔首，还是这个儿子清心。
龙元飞转眸瞄了一眼老爹，猜出他下一句估计就要他把儿子拎回去。
龙元飞想了想，直接说道。
“那就说是他们家老太太自己身子骨弱，自己没站稳还要讹咱们，我们都没要赔偿呢。”
“谁让你这么说的？”
听到这番话，龙老爷子皱着眉头看过来。
龙元飞直接一个摊手，一脸无辜。
“爸，你刚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这个莽夫！”
老爷子气得想打他的头，可龙元飞太高了，一下没打到，就更生气了。
“您别气别气，气坏身子可不好，来，您打吧。”
龙元飞马上弯腰，把脑袋伸到老爷子抬手可及的范围。
但老爷子嗤之以鼻，愤愤地抽了两口烟，而后沉声说道。
“就这点，你比不上明月，
什么狗屎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嘿嘿，我也觉得我媳妇很好。”
提到关明月，龙元飞笑得一脸痴汉，都忘记在说很严肃的话题。
他这次回来也是想找个机会把人带出去环游世界，反正龙泽与已经有能力自己应付这帮老爷们了。
“你就是派人去季家表明个态度，小辈做错事可以道歉，但这个歉也不能失了我龙家的颜面。”
老爷子沉了沉气，提点了一句。
龙元飞狗腿子一样连连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爸您说的对。咱们必须得保住老龙家的颜面。”
“那，您家那重孙子，咱是要还是不要？”
一句话刚说完，龙元飞的表情忽然变得正经，甚至有些困扰。
老爷子听得一愣，眉间的皱纹聚拢在一起。
“什么重孙子？”
“就那个啊。”
龙元飞耸了下肩膀，不无所谓地说道。
“这件事不都是因为您孙子和季家孙女谈恋爱引起的。”
“分手。”
老爷子眯起眼睛，似乎也听说了这件事，毫不迟疑，斩钉截铁。
这两个关系这么放在一起，让他直接黑了脸。
龙家和季家的矛盾就是从一段孽缘开始的，他怎么可能再纵容后代去重蹈覆辙。
龙元飞余光瞥了眼亲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沉吟道。
“也是，这怎么听都有点大逆不道，如果我之前在家，就腿都给他打断咯。”
“趁这次，叫他整理干净。”
“就是准备分手，我已经和泽与说了，就季家那小丫头肚子里已经三四个月大的重孙子，不要也罢，还得分给季家一半这叫什么事啊！”
“不能留不能留，我让他赶紧让人打了，就分手，咱龙家不要！”
可老爷子听到这，有些不淡定了。
“你说什么，确定是孙子？“
他这么问的时候，执着烟斗的手很微妙地抖了一下。
龙元飞却是故意忽略老爷子的话，越说越义愤填膺，开始为儿子抱不平。
“摊上季家，这重孙子还不指定胳膊肘往哪儿拐，我的意见就是坚决不能要……哎呀！”
“你闭嘴，真的是孙子？”
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用烟管狠狠敲了一下儿子的脑壳，又问了一遍。
龙元飞有些郁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这不让闭嘴吗，他怎么说话。
“快说！”
老爷子恼了，这可关乎他龙家的存续问题。
龙元飞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精着呢。
他马上摆出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尴尬地往祠堂里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道。
“您看，我大伯那里……“
“格岳那里得护着吧？那我们龙家和季家这梁子是结定了，都结仇了这孩子……“
“没事，重孙子以后再生吧。”
龙元飞说着，大义凛然地挺直了腰杆，再次丢出一句。
反正，龙元飞很了解自己爹，这件事，先糊弄过去，等接下来，等他爹反应过来了，事情也都过去了。
毕竟还是自己儿子重要。
“还是大伯家的儿子比较重要，重孙子不重要！”
“不重要个屁！”
老爷子这次是真的着急了，气得他又敲了一下儿子的无辜大脑门。
“你们一个个都不争气，我这一支特么到了你儿子这一代就这么一支独苗！”
“你大伯倒好，他家男丁兴旺，那么多个儿子！儿子就算了，孙子也不少，你特么现在还想把我重孙子弄死？”
“爸，反正都姓龙，如果以后泽与生的都是女儿，咱们就让格岳家儿子继承家产呗。”
龙元飞不动声色，也不嫌事大，哗啦就往火上再浇了桶油。
气得老爷子烟都不抽了，直接把价值连城的烟斗往青石板上一砸，火星子瞬间撒了一地。
龙元飞见状，立马殷勤地去捡，一边刻意小声嘀咕。
“这不牵扯上立场正确问题了嘛，不然俩小年轻自己处挺好的。”
老爷子戾起山根，沧桑的眼底明灭不定。
他这辈子就这么过来，看着就剩龙泽与一个独苗也不说什么了，好歹还留了个根。
但生男孩这事，他又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知道并不是靠努力就能成功。
他大孙子这一代就是个例子，这么多姐姐妹妹就他自己，是不生孩子吗？
是生不出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