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见他如此正襟危坐，觉得要是自己坐他旁边，这孩子还不定多不自在。
她默默瞥了一眼副驾的位置，只好遂了某人的意。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安静的车厢里，几个人各怀心思。
季寒川没开口的情况下，蒋文森就是一只乖巧的小鸡仔。
他的情绪也稳定了，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似乎在暗暗整理自己的故事。
陶昕然一直在注意着他，余光又扫过季寒川没有多余表情的脸。
她不说话，除了这场戏还没演完，更多的是在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季寒川则是纯纯工具人，他只是想送就送了。
他不会阻止他的小兔子去做那些她想做的事，但到底还是会有些不放心。
转眸往后视镜扫去，他眸色渐深。
……不可避免似的，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这栋建筑就和它的名字一样。”
到了公司，蒋文森看着高耸入云的凌云大厦，喃喃道。
陶昕然淡淡笑了笑，回了一句。
“这里有比实物更高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相称名字的存在。”
“……陶学姐，虽然到现在才来问这种问题有点那什么，但是……你们真的不怕报了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结果吗，或者更糟？”
蒋文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这一句，紧皱的眉心充满担忧。
听到她这么说，陶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稳定，却是反问道。
“那你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蒋文森心坎儿里了，他怔了怔，直接摇了摇头，回答清晰而明确。
“不会，我一定要找到真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活人怎么可以用‘失踪’二字来形容？”
“……”
陶昕然看着蒋文森一脸痛楚，默默叹了口气。
“我们都加油吧，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
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两人便进入了上行的电梯。
“嗡嗡”轻响的机械音，震荡着陶昕然的思绪。
她并不确定即将要做的这些事会否真的起到正面的效果，但媒体也有将这种案件报道出来的义务，这关乎公共安全，公众应当有知情权。
就像下雨天，即便有伞，可雨还是在下，没有湿身不代表就没有雨。
而正因为知道会被雨淋湿，出门的人才会在雨天带上雨伞。
这是一个很严格的顺序问题，媒体所需要充当的，就是那个提醒带伞的角色。
“组长，都准备好了！”
陶昕然刚把人带到办公室，小陈他们就迎上来了。
“好，开会。”
小陈看了一眼蒋文森，向他点头致意，几个人的表情都挺严肃。
“关于失踪案的选题，我们就正式定下来了，会比较敏感，所以今天在这个会议室里所讲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以外，需要对外保密。”
陶昕然半靠在投影桌前，先郑重地交代了这件事。
小陈和秋秋对视一眼，也和其他人交汇了一下视线，纷纷点头。
“组长，我们知道。”
“好，那接下来我就介绍一下他的情况。”
陶昕然让人给蒋文森泡了一杯热咖啡，在这里要说的事情，可不比凛冬温暖多少。
“他是A大生命科学学院的毕业生，他的同胞妹妹就是这次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
她说着俯身轻搭蒋文森的肩膀，低声询问道。
“要自己说吗，没关系吗？”
蒋文森动荡的眸底微微一闪，感激地看了陶昕然一眼，便自己开口了。
“我妹妹也是这一届的毕业生，前段时间很高兴地对我说她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还说等通过了要请我吃饭，当时我和朋友们正在赶最后的实验项目，我们学院每年的毕业设计都很晚，我忙着自己的事情就没有多问……”
“后来，有一天她发信息给我说要和同学一起去面试，我只是匆匆回了她一句就放到一边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实验结束得特别晚，本来我想和朋友刷夜赶好最后的报告，但隐隐觉得不对劲，那时才发现妹妹一直没有给我发消息。”
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蒋文森自责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发抖。
“……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总是喜欢和我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面试这么大的事无论结果如何，肯定会告诉我的，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就给她打电话！”
“可是，再也没有打通过……”
说到这里，蒋文森哽咽了，但他还算理智，立马翻出自己的手机，把聊天记录拿给陶昕然看。
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
“就是从这天开始，我也试着去联系那些一起面试的人，才知道这些人也失踪了，具体究竟有多少人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就有七八个。”
“所以，报案后没有进展，媒体也不曝光，你就联合这些家属开始四处走动对吗？”
听到这里，陶昕然大概了解了，难怪会直接冲上传媒学院毕业典礼的舞台，这是走投无路了。
“嗯。”
蒋文森低垂着头，实在是太压抑了，忽然抓住上半张脸，哆嗦的手背下，俨然是哭了。
“如果，如果我更关心她一点，那时候多问一句那个offer的事情，也许我就能发现猫腻阻止她，她就不会失踪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蒋文森粗重的啜泣，听得会议室里的人都很心痛。
秋秋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了，小陈比较冷静，他倾吐一口气，直接对陶昕然说道。
“组长，这件事需要详尽地跟进，由我来跟这条线吧。”
他自己已经是副主编，但依旧习惯性把他们家组长当领导。
陶昕然略一思忖，觉得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也好，你和小刘搭档，先不跟小吴说，他那个性子容易冲动，可能会适得其反。”
“明白，残运会的结尾交给小吴就行了。”
小陈点了点头，他也很懂，在陶昕然说之前，就先把部署划分出来。
会议结束后，小陈过来加了蒋文森的联系方式，这条线就算是正式开启了。
“之后小陈会联系你，或者你回忆起什么细节随时都可以和我们说，这段时间可能还是会一无所获，但憋得住才有胜利，你回去后也做一做那些家属的思想工作，最重要的，是要先好好生活。”
送蒋文森下楼，陶昕然特意叮嘱了一句。
她知道这会很难，可只有等待的人好好地活着，才有更好的精力去坚守。
“我知道，谢谢你。”
蒋文森在释放一次过后，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他也知道哭没用，自责没用，不如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化为动力。
只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没有那方面的担心，只是始终不愿意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
……妹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