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带回了极为珍贵的照片，如果他好了我们还做不出像样的版面，到时候就要让他笑话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目光逐渐变得犀利。
那些人无论多穷凶极恶，她势必追踪到底。
“也是，小陈的嘴可毒得很，我们不能给他机会踩我们头上！”
秋秋苦中作乐地附和了一句，帮小陈完成后续的报道，这个信念似乎让她恢复了一些精神。
像接力赛一样，他们不能就此停下。
“资料我会回传你一份，总共有两份，我准备申请另外一个独立版块，批准有一定难度，不过前期准备先做好……”
陶昕然开始安排，这么说着，清澈的眸底半分动摇，笃定地再次说道。
“这是属于咱们组的荣耀，无论如何，我都会啃下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写掉前面的稿子，然后我们搞波大的！”
秋秋简直是化悲愤为力量，瞬间就有目标了。
陶昕然听着她的豪言壮语，淡淡笑了一下，又鼓励了她一句，才挂断了这通沉重的电话。
她转身回来，和小吴对视了一眼。
小吴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对陶昕然点了点头，也准备去工作。
门口一下就走得没人了，只留下一排排车轮印子。
陶昕然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这天气就跟她的心情一样，不会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但那些动荡的情绪一直凝聚在那里。
需要阳光，需要更强的力量，才能驱除掉这些阴霾。
却在这个时候，一辆雪地车缓缓停到了她的身边。
陶昕然微微愣了一下，便看到驾驶室的季寒川。
“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季寒川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像呼吸一样自然。
陶昕然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犹豫，直接上车了。
这辆只够两个人乘坐的雪地车，一路从补给站开到冰原上。
但即便开出了不短的距离，远处的雪山依旧巍峨在那里，似乎也会移动似的。
过了一会儿，车子面向另一侧的雪山停下。
季寒川当先下车，走到车头前，眺望着那边。
陶昕然看了看他，总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也跟着下车了。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来这里，现在还想知道吗？”
余光瞥见陶昕然走上来，季寒川低低问了一句。
他的情绪明显不高，虽然平时根本就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情。
陶昕然望着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
但她只是走到季寒川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点头说道。
“有幸成为你的听众，当然想。”
季寒川几不可见轻扯了一下嘴角，但弧度转瞬就消失了。
“当年我刚入队训练的时候，整个队伍总共有十二人。”
他语气淡淡地开始讲述，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但视线一直盯着远处的那座雪山，仿佛深深刻进了血液里。
“每个人经常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区域执行任务，特别是训练名目的任务，一般是单人执行，那个时候，有个刚满18岁的新兵，也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
“他来了这里。”
季寒川说着朝远处的雪山抬下巴，但下一句就是。
“牺牲了，尸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找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冷，却像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进陶昕然心里。
她有些差异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因为是如此沉重的事情，所以一开始才不说吗？
但她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
“我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基地，才知道他在这里，说是一个队的，也已经一年过去了。其他人的任务没结束，当时只有我有短暂的调整期，就申请来了这边。”
“他运气不好，卡在了岩缝里，尸体被动物吃得很干净，骨骼也被破坏了。”
说到这里，季寒川眸底皱缩了一下，声音微微变轻。
“如果不是我送给他的口哨，也许就认不出来了。”
说完，他收回视线，看了陶昕然一眼，似乎迟疑了一下，才淡淡说道。
“你问我直面生死的时候什么心情，我现在确实没什么感觉……”
“但那时，你一定很难过吧？”
陶昕然定定望着季寒川，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就觉得很痛苦，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像他们这样纯粹通过生死羁绊建立起感情的关系，多的是那种每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的情况吧？
刚送走还有希望的小陈，陶昕然不能说完全能体会这个男人的心情，但多少也能感受到一部分。
季寒川听得微微一顿，看着陶昕然又要再次皱起来的小脸，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他家小兔子真的很善良，有点过分善良了。
他莫名想抱抱她，但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紧蹙的眉间，低声说道。
“是很难过，但也没有时间可以难过。”
他轻轻抚着，手微微一转，又落到她的脸颊上。
眸底映着她发红的眼角，心疼极了，但只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
“有很多必须当下去做，也值得去做的事情，被情绪多左右一分钟，可能就会失去洞察的先机。”
“多犹豫一秒，在别的地方就会多滋生一分罪恶。”
说完，他流连地再蹭了一下这个小女人的鬓角，才不舍地收回手，留给她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陶昕然清澈的眼睛微微闪动，似乎听懂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与其被情绪内耗，不如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想告诉她这一点，极其委婉的。
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睑，陶昕然深深看进季寒川如墨的眼底，毫无理由地，有些动容。
这个男人在揭开自己的伤疤开导她，明明，她并没有那么脆弱。
还是说，他是在倾诉自己的心情？
但不管是出于哪个理由，她都心存感激。
感激这个男人听进了她的话，也感激他如此细微的关怀。
“说得也是。”
她忽然扬起脸，似乎有些释然了，却是对季寒川埋怨了一句。
“虽然听了个想听的故事，但你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耽误我工作了，赶紧把我送回去！”
但她假装不高兴的脸也就绷了两秒，就绷不住了。
季寒川不由失笑一声，平和地颔首。
“知道了，季师傅马上送您回去。”
他以司机的口吻自称，对陶昕然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