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一如既往地啧啧摇头，吐槽沈晏行凹造型装逼。
她笑了笑，许是有感而发吧，说了一句。
“晏行就像他手里这瓶水，看似寡淡却可以染上不同的色彩，但即便沾染了不一样的颜色，喝起来味道也不会改变。”
“有些人灵魂的颜色就是透明的，所以人格很干净。”
之后沈晏行有没有看她，或者用什么眼神在看她，陶昕然没有印象了，因为程晓不满地扑过来跟她打闹。
三个人直到太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才离开小操场。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可陶昕然却是猛地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句无心之语。
她有一次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到世界各地看看。
但那时完全就只是玩笑话，纯粹是把着地球仪做题目的时候自娱自乐。
可现在综合沈晏行的种种表现，他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做着她希冀的事情，也许玩乐队也是。
“……”
陶昕然忽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来，对方一直都喜欢着她。
能记住她的话很久，不需要任何回报，只是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只是默默看着她。
可她竟然到如今才发觉，是太迟钝了吗？
陶昕然微微张了张嘴，没来由有些后悔，也许昨天沈晏行来道别的时候，她不该那么问。
但已经发现了，要她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做不到。
青春那层朦胧美好的面纱，此时在她面前被撕开了一样。
穿过表面那层能藏起所有的屏障，再触碰到的真实是另外一个世界。
被包裹住的时候，她下意识认为一切都是和顺美丽的。
但这里面埋藏着的，那个干净的灵魂又是为了她的“认为”而吞下了多少苦楚呢？
她眸底微微一刺，心里不由有些难过，一种无法言说的亏欠感瞬时填满了她的胸腔。
那她现在还可以做什么？
陶昕然不知道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可仔细一想，她根本给不了任何安慰，或者该说，她如果还当沈晏行是好朋友，就绝对不可以给安慰。
顿了顿，她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手机上。
指尖一动，划到下一个动态。
只是还没看清，门口冷不丁进来了一个人。
认出是季寒川的瞬间，陶昕然条件反射将手机一藏，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在看什么？”
季寒川不动声色，缓步走来。
陶昕然默默看了看他，大抵是觉得自己藏手机的动作很刻意，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也不是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索性抬头看向他，直接说道。
“假如我说在看别的男人你介意
吗？”
“看沈晏行吗？”
结果，没等她酝酿出第二句话，季寒川就轻描淡写地给了这一句。
陶昕然一下滞住，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愕然。
季寒川则是平静地看着她，眸光深邃而稳定。
他往前踏了一步，越过了昨天沈晏行停滞不前的那条线。
哪怕是进到阴影里，也要来到她身边。
病房里短暂的安静过后，季寒川再次开口。
“是他，不介意。”
他风轻云淡地说完，在旁边坐下。
看了看这只自己垫了个歪歪斜斜枕头的小兔子，刚坐下又站起来，俯身帮她调整了一下。
他一伸手，就将人圈进了怀抱的范围。
陶昕然眨了眨眼睛，就着这个距离看着季寒川，有点懵。
她以为她家大佬指的是他俩是朋友，所以不介意。
可如果沈晏行对她是那种感情……
陶昕然定了定心神，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但真的要说出口她不免有些迟疑，抿了抿还是不够有血色的嘴唇后，低声说道。
“我……他好像是喜欢我。”
说完，陶昕然的眼睛往旁边飘了一下，有些没底气。
可刚移开视线，耳边就听得平静的一句。
“他确实是喜欢你。”
季寒川语调平平，没有一丝起伏。
几不可察的停顿后，又笃定地补了一句。
“我也喜欢你。”
“呃……”
陶昕然再次愣住，心脏没来由咚咚两下，这次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怔怔地看着季寒川，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坦诚。
不，这都不叫坦诚了，分明是坦荡。
这意思是，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
可不知怎么的，陶昕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干涩地咽了口唾沫，自己都觉得有点婆婆妈妈，却是脱口而出。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季寒川两下整理好枕头，收回手的同时，顺便轻轻理了一下她鬓边的头发。
垂眸看着这只小脑袋瓜子又不知道在钻什么牛角尖的小兔子，他几不可见扬了一下嘴角，便缓声说道。
“我在追求你的时候就有很多对手，我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也不过是追求你的其中一员。”
说到这里，季寒川抬了一下眼皮，深深看进陶昕然眼里。
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无论何时都能映出他最真实的模样，他总是想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如此，就不会迷失自我了。
季寒川这次很轻地笑了一声，低沉而温柔，重复了一遍。
“所以，我该介意吗？”
陶昕然眨了眨眼睛，这个逻辑在她脑海里跑了一整圈，她听得有点懵，却是有些被说服了。
她自
己的逻辑很简单，既然季寒川不介意，那么她也需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
陶昕然二次抿了抿唇，她在这里似乎很容易变得干燥，又或者只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
能感觉到唇上刺刺的触感，她下意识想要咬下一块干皮来。
但还没付诸实际，季寒川的指腹就轻轻蹭过了她的唇角，他的表情有些无奈。
“别咬，撕裂会流血。”
“啊，我没有要咬，就是……”
陶昕然莫名红了脸，眸底瑟缩了一下，但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一瞬不瞬看着季寒川，两人的距离很近，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哈。”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笑了笑，眸光微微一敛，便郑重地说道。
“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和对他们是不一样的。”
季寒川这次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是知道她话还没说完。
但他牵了一下她的手，用行动回应了她这句话，在手背轻轻落了一吻。
陶昕然看着他这么亲上去，心脏快爆炸了，原本还不觉得有多么害羞，这下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这明明也不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坦白局，怎么说着说着像是二次表白一样呢。
季寒川好整以暇，大概是觉得红脸的兔子格外可爱，又用薄唇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指缝。
陶昕然愣是打了个激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差点跳起来。
季寒川忍俊不禁，不逗她了，正襟危坐直起身来。
陶昕然却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看他，话题终究还是要回到沈晏行身上。
她一想到两人之间交错的那些时光，眼神便稍稍暗了暗。
“我……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这句话说出口，陶昕然没来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神游离了一下，很快又补了一句。
“如果我早知道，我应该劝劝他。”
“我该劝他的，晏行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陶昕然说完无意识拢了下眉心，这一来一回的岁月太过厚重了。
可话音刚落，季寒川却是平淡地冒了一句。
“如果是我，我不希望你劝我。”
“什么？”
陶昕然疑惑地看向他，眸色里流淌的尽是不解。
于她的立场，发现了问题，就该去解决它。
然而季寒川握了一下她的手，却是语气更为平淡地说道。
“喜欢别人是一种权利，你可以选择是否被喜欢，但说到底这是很私人的事情。”
“如果是我，我希望能保留这份珍贵的感情，就让我偷着喜欢你一辈子吧。”
说到最后，季寒川半开了个玩笑，但漆黑的眸底却是不着痕迹地收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