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已经料定父亲的来意，心中思绪万千，但此时已来不及他多想。
“德昭巡狩江南，平定吴越国余孽，呵呵，人证已经回京了吧？”
赵匡胤不再啰嗦，直入主题，赵德芳一时间措手不及，当即跪倒在地。
“起来吧”，赵匡胤边说边伸手拉起赵德芳。
“父亲…”赵德芳刚开口便被打断。
“可悲的是我有一个不孝子，可喜的是我还有一个孝子，人言世间无十全十美，即使身为皇帝也不免如此啊”。
赵匡胤慈祥的看着赵德芳，不见一丝霸气，浑身上下透露着慈爱。
“父亲，德芳私查亲王，请父亲知罪”。
赵德芳暗想人家都知道了还能怎么办？先认错呗，赵德昭做出丧尽天良之事都能摆平，相比之下我这事小的可怜。
“何罪之有？为无辜丧命的百姓伸张正义，不愧是我赵匡胤的儿子”。赵匡胤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说道。
赵德芳根本没害怕被问罪，这么说是想先摘清自己，剩下的便是争论赵德昭的事了。
“父亲，齐王杀害无辜百姓万余人，人证已经进京，请父亲详查”，赵德芳再次跪地，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匡胤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
“真要治你的亲哥哥于死地？”，赵匡胤问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万多人，哪怕是流民乞丐，也是大宋的子民”。
赵德芳想也没想，因为这一幕已经在他脑子里想了无数遍，反正已经摊牌了，干脆直截了当说完。
“王子犯法，何时与庶民同罪？德昭已经在北地边关，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吗？”
事关自己的儿子，赵匡胤全无往日的霸气，完全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杀人冒功，于国罔顾法度，于家悖逆家规，国事家事，赵德昭天理难饶”。
每当赵德芳想到枉死的一万多平民百姓，心中便如同燃起熊熊烈火，哪怕面对的是父亲、是皇帝。
“放肆，还没轮到你做皇帝，就要效仿那隋炀帝、唐太宗了吗？”。
赵匡胤闻言愤怒起身，不知是不是自觉理亏，竟给赵德芳扣上了弑兄的帽子。
“德芳所为但求以正国法、还无辜者公道，纵使父亲将德芳削爵为民，他日击鼓鸣冤者还是我赵德芳”。
赵匡胤闻言神色大惊，颓废的坐回椅子上，他没想到赵德芳竟如此坚持。
本以为以情打动赵德芳，从而掩盖事实，放过赵德昭，可是以目前来看，赵德芳是铁了心要公告天下。
这该如何是好，赵德昭所犯之罪死十次也不够，虽然自己倾向于赵德芳继位，但是不代表另一个儿子就得杀掉啊。
另一个办法就是强行带走找到的证人，可是江南百姓何止百万，知情者之多，能杀的完？
“保德昭一命，终生禁足如何？”赵匡胤想了半天，讨好般的问道。
一代雄主赵匡胤，为了一个儿子去求另一个儿子，着实难为了这身份高贵的父亲。
“父亲，德芳为的是天理、公道、法度，今日赵德昭杀人冒功，他日犯下滔天大祸之时，父亲还能保住他吗？又或者将来王孙贵族犯法，父亲今日之举便是先例吗？赵德昭必须给世人一个交代”，赵德芳跪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看向赵匡胤说道。
赵匡胤再次沉默了，他知道赵德芳说的都对，即便不用赵德芳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办。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虎毒尚不食子，难道真的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
“啪”。
赵匡胤拿起茶杯，用了摔向墙角，脸上虽然及其愤怒，但仍掩盖不住他的心虚。
“反了反了，竟敢教老子做事，在家禁足一个月思过”。
赵匡胤一甩袍袖，背着手向门走去。
“德昭不能死，至少…我不能杀他”。
赵匡胤走到赵德芳身侧的时候低声说道，说完风风火火的向们走去。
“吾皇圣明”。
赵德芳转身，朝着父亲的背影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赵匡胤走了，赵德芳依旧跪在地上，原本大晴的天刮起了风，不大却也不小。
父子这次交锋，算的上是和局，赵匡胤明白赵德芳想把赵德昭的罪行公布天下，从而明正典刑，还无辜者公道。
赵匡胤不想这么做，如果非要保赵德昭的命，要么将来传位与赵德昭，要么杀了赵德芳。
那就不如先稳住赵德芳，保住赵德昭的命，将来赵德芳继位再说吧，反正自己都去了阴间，也管不了了，总之先保住赵德昭的命再说。
赵德芳当时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如果赵匡胤不同意，他如何努力都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逝者已矣，终究不可挽回，先给赵德昭记下罪行，早晚都得算账。
整个事件最主要的人物赵德昭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天天享受着北地“热情的接待”——苦寒。
表面委以重任，其实发配边关的齐王殿下，自打到了晋阳几乎就没出过门。
也确实不用他做什么，地方官员加上各部派出的官员，赵德昭能做的就是点头而已。
这一点着实令众官员头疼，也有不少接触过赵德芳的官员暗暗交流，这兄弟俩简直天壤之别啊。
赵匡胤自从秦王府回宫后就病了，整日里无精打采，药吃了不少，可就不见好转。
太医束手无策，群臣更是不知所以，只有赵德芳知道他这是心病，再加上对烛光斧影的担忧，赵德芳决定还是自己去下一剂良方吧。
“父亲，雅儿快生产了”。赵德芳轻声说道。
大概是这些天苦闷所致，赵匡胤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随便答应猛地坐了起来，反倒吓的赵德芳一哆嗦。
“去，快去多安排点稳婆，这几天就住在秦王府”。赵匡胤对着小太监李卫达说道。
果然，赵匡胤的精神头有所好转，只见他背着手在殿内乱转。
走了也不知道多少圈，赵匡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手捂着额头，双腿发飘，身子摇晃随时都要倒下。
赵德芳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父亲，慢慢把他扶到椅子上。
“饿，饿”，赵匡胤眼神迷离连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