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秦非明捏住瓶子,五指紧紧不放,沉下脸。夜风吹拂,师弟已经走的不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交给了他,离开了。

飞溟明不明白这东西,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飞凕若是知道,也该留着这药,留下来,先服下一颗,另一颗可以慢慢选择。秦非明相信师弟不是莽撞之下才这么决定的,那件事发生很久了,久的他都不再去想了。

现在,他意外有了一条……更轻松的路。

“如果你不是地织,”秦非明喃喃道:“你想做什么。”

小宁怔了怔,想是想过,很久以前想过。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没饭吃。就不会跑出来,不会和你鬼混。他们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地织,我生来不男不女,是个怪物,还不肯乖乖饿死。现在谁也不能让我挨饿,也没什么,现在就挺好了。”

两颗空回响,一颗十年。秦非明将其中一颗倒了出来,交给小宁研究。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小宁接了过来,小心的收好。

“这一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吃的。”小宁郑重的说:“我已经习惯了当个地织,你放心,最多一年,我能写出药方就把它还你,写不出药方,这药也还给你。”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找不到药方了?今时不同往日……”

“别废话了秦二,另一颗你吃吧,不用给你小师弟留。”

一夜过去,学宗带走了尸体,留下来二十两银子。小宁道了谢,面色自若接过了银子。有比没有好。

千金少挠了挠头,怎么看也救不回来了,再要搭起来,也要一阵子时间。不久要收稻子,这时候找工匠也不容易。他想了想道:“宁大夫,不如这样……”

“他不去刀宗。”秦非明抢在前面说。

“不去刀宗,不如我帮你打听打听,我大师兄愿不愿意收留你一阵子。我大师兄孤僻得很,可能要你担待了。”

这就是自家人的口气,小宁一震,忙说:“不担待不担待。呸呸呸,我说什么呢……没事,我不……不嫌什么的,有的住就够了。”

秦非明还想说什么,千金少已经拍胸打包票说好了去问,两人凑在一处,弄得秦非明半句话也没轮上,去处就定下来了。

等千金少一走,秦非明换了一副面孔:“学宗只找到尸体,这不对劲。此人大摇大摆,行事章法不像是没有后手,也许尸体只是安排的障眼法。小宁,你还是跟我走。”

他本来想不显山露水的带走小宁,没想到小宁回过神来,闻了闻他肩膀,狐疑道:“秦二,你是不是乱吃药了?”

秦非明一怔,心虚道:“什么乱吃药,不要胡说。”他拒不承认自己用天元缓过来,很快就服下压制潮期的药,那些药伤身,虽压得住一时,下一次潮期会来的更汹涌,这段日子他已经试过了一些药,大抵如此。

千金少来时,秦非明正要走了,小宁给他开了很多药,自认比外面开得更好。秦非明无奈之下道:“我说过,不会再用了。”

“你说归你说,我开药归开药。”小宁一抬眼就看到千金少,千金少撸起袖子:“宁大夫,我这几日也很不对劲,不如你帮我看看。”

小宁说:“你大师兄……”

“他说一个月为期,多了不行。我觉得多也没关系,尽管住。”

小宁立刻紧张起来,又紧张又忍不住笑了;“那……那也好,他介意我叫他……嗯,西风……”

“还是西江横棹吧。”千金少忍不住说:“你与我大师兄是不是从前认识,他叫西风横笑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呢。”

小宁道;“我在这里行医久了,什么不知道。”

小宁胡吹了几句,秦非明又插话,说了一遍方才的怀疑。千金少在这事情上十分靠谱,笑道;“你放心,我没几日就去看看。何况我大师兄也在,我大师兄当年可是……可是十分厉害的。”

秦非明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小宁说起西江横棹,格外有些不同。那不就是个刀宗的渔夫,上一次天元抡魁输给了天之道,为何小宁还紧张起来了,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道了一声:“不如住个客栈。”

小宁充耳不闻,还在说话:“其实我会捕鱼网,烧饭也会。”这句话让千金少严重怀疑他说的会补渔网只是客气,道:“不用不用,我大师兄都会。”

“都会啊,他真的好厉害。我也不能白吃白喝,放心吧,我手艺不错的。”小宁把这句话说得十分真诚,真诚得千金少都没听出肉麻,两个吹西风横笑二人组顺利会师,秦非明受不了了,赶紧走了。

离开刀宗地界,冷风吹了一会儿,秦非明慢慢冷静下来,沿着山路走了很久,不远处霁寒宵坐在茶铺,摘下斗笠,灰白夹杂的头发散乱开来。

“霁师兄。”秦非明道:“你来察看此夜情形?那人已经死了。”

“死的轻易了。”

秦非明又道:“是啊。”他心里还有些麻痹,外面看起来波澜不惊,是无情葬月震完的余韵,霁寒宵看了看他模样,一丝古怪笑意,道:“你内力全无,也敢乱来。”

秦非明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尴尬。

霁寒宵都看到了。

好在霁寒宵也不是来挤兑他,只是恰好在这附近。两人见面纯属凑巧,想起上次之事,秦非明本打算问一问,但时机不凑巧,颢天玄宿还在等他,而他已经让人等了很久了。

秦非明打听了一下,刀宗附近有一个叫道废的隐士。他进去的时候,屋檐下两人在下棋,颢天玄宿执黑,老者执白,旁边有个小女孩儿,搬了张板凳坐在旁边看。

颢天玄宿看向庭中,笑了一笑,他脖子上有一滴汗,秦非明的注意力都在那滴汗上。那滴汗顺着修长的脖子慢慢往下滑,白色的发丝,白色的里衣,想着想着,秦非明痛苦的扭过头去,他觉得他现在色yu附身,看一滴汗都能看出感觉来,太惨了。

颢天玄宿不懂他的惨,下完了这一局,就告辞离开了。道废还送他到了山庄外面,秦非明忍得十分辛苦,看起来面目冷淡,说不定还扭曲,等道废回去了,秦非明立刻捉住了他的手,握在袖子里。

“光天化日,”颢天玄宿想起上一次,莞尔道:“是谁有伤风化。”

“天黑了。”

颢天玄宿嗯了一声,慢慢说;“很有道理。”轻轻捏了一下。

这一年的夏天,道域都在为了投毒之事惶惶,刀宗和学宗解决了此事,立刻发出了帖子。一时间道域出了很多声音,大抵是说刀宗学宗比剑宗如何如何。

这事解决了,无常元帅的行动也稀疏了下去。效果已经有了,道域晚上止小儿夜哭的故事已经添上无常元帅了。

夏日的夜晚,颢天玄宿从梦里醒来,身上涔涔出了一阵汗。他身边是空着的,有些黏湿,又到了潮期,这个月里他离开浩星神宫两次,多得让人侧目,前一天师妹天雨如晴还旁敲侧击的问他是否要代为处理下一个月带队出去修炼大阵的事宜。

他神思慢慢清醒过来,身上还是沉重,有一阵阵的心悸,心悸之后就不想再起来,浑身懒而沉重。有一个脚步声狸奴一样的悄然过来,颢天玄宿闭上眼睛装睡,身边人摸上了床,摸了摸他的额头,全都是汗,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流连反复,满是怜惜。

秦非明在万渡山庄歇了两个月时间,不再练剑,专心致志的清修。道域的武功根底有两种,学宗和其他三宗不同,他的剑法不得寸进,多在于他身体青黄不接,这症结不能缓和,不能强求顿悟,只能渐悟。

抛下剑法,再回头巩固清修。这日子过得苦涩,秦非明在后面搭了个竹架子,在外面找了野葡萄枝剪了回来,胡乱的种。夜里空虚的厉害,摘了一两颗还没发紫的葡萄,咬下去满齿酸涩,他低下头咬住了柔软的唇肉,吮吸一会儿,找了个空子钻进去,舌头是酸的,颢天玄宿睁开眼睛抓住他作乱的手腕。

“你再睡一会儿,我不在意。”秦非明分开了唇齿,含含糊糊的说:“我再想想。”

颢天玄宿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喑哑:“想什么。”

秦非明垂下眼睫,深深看着天元虚弱又不甚清醒的姿态,他挣开了无力的掌握,反而握住了那只虚弱的手腕,这姿态让他顿时心生许多的怜爱,许多的欢喜,他弯下腰贴在天元胸膛上,心跳声很虚幻,但无声时候,听得很清晰。

颢天玄宿揉捏他的耳垂,一声叹息撞在胸口上,秦非明在叹气。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秦非明低声道:“你不知我有多喜欢你,若不是你,我就不该在这里了。”

颢天玄宿没说话,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会被刻意的甜言蜜语刻意蛊惑。

除非多说一些。

多说一些,他就往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梦见和你成亲,成亲了半年,有了身孕。”秦非明语气渐渐变了;“为何男人还能怀孕!”他很激愤的说。

颢天玄宿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只得抬起身,在狭小的禁锢里亲了亲地织的唇角。秦非明缓过来一口气,喃喃道:“你不明白。”

“吾不明白,”颢天玄宿柔声道;“就说给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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