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秦非明能够动不动拉出徒弟当家,自然也是这五年里皓苍剑霨没少被他使唤的缘故,不过归海寂涯一向对此很有怨言,皓苍剑霨被秦非明正式收徒之后,秦非明彻底放开了限制,开始使唤自己唯一的徒弟。

归海寂涯看不过去,有一次劝道:“剑霨动不动就被你驱使来去,练剑的功夫都没有了。你既然收了徒弟,好歹要教好本事。”哪有这样教徒弟的,归海寂涯深深替剑霨不值,秦非明听进去了,转身就派了个人去彩虹山峰说自己的坏话,靖灵君听了,气冲冲的来了剑宗一趟,把皓苍剑霨捞走了。琇書網

人人都知道剑宗宗主和星宗宗主之间有一战之约,如今大家也看明白了,当初南泉林隐还没当上宗主之时,这一战打也就打了,当上了宗主难免考虑大局,只得推到了五年后,至于为何是五年,秦非明闭口不谈,他对和星宗宗主有关的一切都讳莫如深。

五年过去了,眼看就在近日,归海寂涯很想和宗主好好谈一谈——这就是问题所在,无论输赢,日子还是要过,对于一战之约之后秦非明要怎么走,归海寂涯想要有个提前的准备。

天还没有大热,初初只算得开春,葱茏草木覆上春山,正是大好的春光,风半暖不寒的吹了一阵,竹牌挂在木板上,吹得一撞一晃,当啷作响。

满目都是春色从荒凉里生出枝丫小叶,缀上苍白的花苞,秦非明站在荒园之中,一缕似有若无的信香引他中途转道,走了片刻,到了隐在半山的庄园里。

有人特意等他,而他一向不是拒绝这般风雅又别有用心的邀请的无情之客。

春色隐隐之中,纸扇轻开,又轻轻盒上。翩翩少年郎模样的年轻人望来,很有几分书生孤傲的神色:“有客自远方来,是在下怠慢了。”

秦非明微微一笑:“山野之人,先生不嫌打扰就好。”

年轻人道:“哪里,还要客人不弃。”他一眼瞥去,桌上有茶有香炉,还有空空棋盘,秦非明自称山野之人,山野之人下一局自然是不妨事的,他一坐下去,年轻人就道:“客人当真

快意。”

“相逢即为有缘,又有何妨。”秦非明拾起白子,闲散自如:“这一局棋,能留山野之人多久,就要看先生的功夫了。”

石桌上的茶杯渐渐冷了,秦非明拈着一枚棋子,轻轻放下,举手投足之间,温文尔雅,颇有几分儒雅如水的温和宽柔,纵然知道他一出门便用了面具,年轻人仍然是十分心动,凝视许久,才听对面的人道:“到你了。”

年轻人回过神,凝神看去:“抱歉。”一子落下,不曾犹豫。

秦非明淡淡笑了,道:“你的棋下得很好。比你下的更好的,我也只见过一个。”

“客人说得那一个,莫非是当年的云棋水镜黓龙君?”琇書網

“正是此人。如今听说这名字的也不多了。”秦非明淡淡道:“你的棋不错,但也比不上他。”

“未曾一试,谁知胜负。”

“倒也是这个道理。”秦非明落下一子:“留心了。”

这一子落下,年轻人顿失一片,不绝凝神聚目,他在这里专门布下这一句,自然是不能输了这一局,一时间,别的闲杂之念都散了,秦非明下得越来越轻松,他却下得渐渐凝重谨慎。

每到这种时候,秦非明都会专门去刀宗走一趟,他多半不以真面目去,赶在集市上摆一个很小的摊子,卖一些并不显眼的吃食。这些吃食不怎么如何奇怪,但他来来去去,也卖了五年之久。

打去年开始,他为了和星宗宗主的一战,诸事都推给了归海寂涯。归海寂涯一力帮他分担,劳心劳力,以便他能多几分胜机,这一战赢了,剑宗就和星宗各分秋色,剑宗自然是人人希望他赢,而他,比之他人,更想要赢这一场。

因此春天到了,他本来不打算再去看小宁一趟,看小宁牵着比去年长大了几分的儿子来来去去,但他这样的决定一落,连着十来天都不对劲,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到底还是要走一趟才安心。

偏有人在路上等他。

路上淡淡一缕云生香,藏着若有似无的微冷的信香,飘渺无所痕迹。秦非明在路上停下来,恰好几滴雨水落下,下雨天,留客天,要不

要留,看他一念如何。

“平局。”秦非明数过棋子,不知不觉,天已经微微暗淡:“先生好棋艺。有心了。”

年轻人微微垂头,微笑道:“哪里,是我技差一筹,未料到秦宗主心中竟然如此沉稳,滴水不漏,可见两个月后,定能一扫星宗颜面,大胜而归。”

他抬起头来,眼角一点泪痣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笑得十分真心:“在下自当遥祝秦宗主大胜而归,剑指神君之座。”

秦非明嗤笑一声,拂去棋盘肃杀之势,转身就要离去。年轻人微微扬声:“秦宗主,此去山路难行,在下想为秦宗主多劝一句,不知可否?”

他说的客气,秦非明停下来,淡淡道:“先生有何高见?”

“秦宗主以为,是一门一派的宗主,还是神君之身,更能改变道域?”

年轻人语气凝重,眼眸之中却透出十分的热切与凝重,他问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秦非明负手而立,青衫洒脱,道:“先生高看了。山野之人,终归山野,无需考虑如此之事。”

“一个月后,千鹤峰顶,会有一株凝仙络结果枯萎,星宗如今严防死守,正为此物。在下言尽于此,语出真心,比起其他三宗,在下更希望……秦宗主能一统道域四宗,泽披道域众生。”

凝仙络,一味极为稀奇的药材,星宗历代宗主都受心脉之苦,这是浩星归流的缺陷,道域四宗的绝学本就有极大的风险。秦非明眉尖微微一颤,先是惊诧,后是冷笑,随即淡淡道:“这一战,与其他无干,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无形的压力瞬间膨胀,年轻人一开羽扇,双目凝落,镇定道:“秦宗主,莫非是心下未定,仍有摇摆思虑?”

秦非明倏然回望,年轻人怡然不惧,与他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那颗细微的泪痣微微在记忆里闪烁。秦非明一时回忆不起,只觉此人他从前在哪里见过,又过片刻,默然转过目光,望向夕暮之色:“若当真有人一统道域,泽披众生,也是以浩荡血海,你年轻识浅,不知轻重,今日说的话,我姑且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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