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丹阳侯一路回去,到了浩星神宫,脚步慢了。他一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到了星宗,满目都是熟悉的种种,师父的住处没有旁人,虽然师兄一向最受重视,但师父待他们并没有分薄,从小到大,都是一样和蔼亲近。

他越想越挣扎,不敢进去,恨不得转身就走,这个念头一旦闪过,丹阳侯对自己也是大怒,受师父托付太微垣,岂能他犯了错就暗自伪饰?真要走了,以后管束弟子,明正法纪,岂不可笑可悲?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再犹豫,敲了敲门:“师父,您可歇下了。”

天府南渊刚开了门,弟子铁青着脸,进来就跪下了。

待前因后果说明,天府南渊也是吃了一惊,只因为丹阳侯所说,未免匪夷所思,他反复再三问道:“此事你当真事前没有发现?”

若是旁人,丹阳侯当下就要杠回去,但问的人是师父,连师父都这么问,可见他百口莫辩,说自己求医问药闯进去,正好那人是个地织,还是潮期,发生在别人身上,连他也要杠回去,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丹阳侯回答的很憋屈:“弟子去过一次,但……那时候并未发现异常之处。直到这一次,才知……知道那人是地织。”

天府南渊略一沉吟,道:“他关门谢客,为何你还进去?”

“弟子前两次去皆是无人,这一次去门关着,弟子便知有人来过,出声相问,里面碎了什么东西,才知道有人在里面。”丹阳侯一顿,第三次去找那个大夫,他也憋屈了一肚子气,本想无论软硬都要把人带回来,等师兄回来时看一看毛病:“大错铸成,弟子不敢隐瞒,请师父下令责罚。”

这话让天府南渊一阵苦笑,丹阳侯跪在地上,显然很认罚,二弟子心眼实,不知他刚才问的那些话,本就不是为了罚他。

“大错铸成,你匆匆忙忙回来,把人扔着不管……”

丹阳侯一震,也觉不妥,师父叹了一声,又道:“此事,你先不要声张。认打认罚,也要苦主罚你,你师兄本有姻缘,为师不想催促,但凭缘分。但你做下的错事,该对人弥补一番,你服不服气?”

丹阳侯一犹豫,道:“本该如此,弟子……弟子无能,要师父操劳了。”

天府南渊吩咐了一些,叫他速速回去,务必不可言语强硬,要认打认罚的好生赔罪,唯独不可走开太远,满打满算,不足一月不许回来。丹阳侯心下很是不甘,离开一个月,他放不下心,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师父的茶杯桌上重重一放:“丹阳,为师的话,你听是不听?”

丹阳侯闷声道:“可是一个月……”太长了,此事如何要这么多天,他去一趟,过几日就能回来。

“一个月太少了?”

丹阳侯起身便要走,刚到门口,又想起许多事情没交代一声,他还要说话,天府南渊重重咳嗽了一声,丹阳侯再不敢说别的,直接就出了门去,过了星河划界,一路直奔去了。

长孤溪的天空仍然很暗,茅屋门开着,丹阳侯远处看见,心下大惊,他刚刚奔到前面,里面出来一个人影,泼了一盆水,就要关上门进去了,两下一打眼,地织顿时僵住,露出恐惧的神色。

丹阳侯刚要说话,地织一闪就进去了,门砰的撞上。信香毫无隐瞒,那人怕的厉害了,丹阳侯定了定神,走到门前,顿时发现地织抵着门,近在咫尺的浓郁信香透过来。

叫什么……他想起来了,叫小宁,当时他爹一口一个小宁大夫,这个名字倒也应景,床上也确实娇小了些。

“开门,”丹阳侯沉声道:“我有话要说。”

没反应,丹阳侯等了一阵,毫无反应,他不禁蹙紧眉头,深深觉得这样行事只是浪费时间,冷声道:“你不开门,我只有动手来了。你想清楚,浪费的可不是我的功夫。”

门后一阵急促的呼吸,沙哑的声音发抖:“你要做、做什么,我、我……”丹阳侯耐心耗尽了,用力一推,门顿时支撑不住开了,地织往后退了几步,睁大了眼睛,丹阳侯一走进去,他就转身逃跑。

丹阳侯追上去,一把抓住他胳膊,不耐烦起来:“你跑什么,我不动你,只是说话而已。”小宁颤了一下,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脱,一拖一拽,一路到了桌子边。丹阳侯松开了手,这是气氛已经十分差了,他不想做恶人,在别人眼里也是十足恶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丹阳侯不想用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称呼,小宁低着头坐在桌边,不敢动弹,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信香无可隐瞒,十分的恐惧畏缩,地织很怕他动粗,丹阳侯烦恼的吐出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事先不知你是……地织,我是来求医的。”

小宁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了:“门都关着,谁这么求医的。”

丹阳侯一时语塞,声音低下去;“这一桩是我不对,但我本无意伤你。你……你想如何,我认打认罚,若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他想起师父的交代,一时间又泛起嘀咕,权衡片刻,道:“我出身紫微星宗,配你也不差了。”

小宁不动不说话,等了片刻,丹阳侯不由看向他,他失魂落魄低着头,泪痕蜿蜒落下去,一滴泪水滑过下颔,落在手背上。

“你若不信,我回去禀明师父,虽说仓促之间提亲,难免疏漏,但该有的礼绝不会亏欠你。”丹阳侯下意识生出一些怪异,只看着那只手攥紧了,成了拳头,小宁抬起发红的眼睛,眼睛里还在滑落眼泪,声音沙哑,神色漠然:“提亲?”

丹阳侯只觉得他哪里不对,好似糊涂了,耐心道:“正是如此,你一个地织,被我染醍,不成亲又要如何?”他敏锐地发觉小宁自听见那句话,不再恐惧了,好似变了一个人。天元标记了地织,地织受了结醍,他们把洞房花烛该发生的事情全部做过,不成亲怎么收场。

小宁很久没说话,脑子里混乱一片。

这混乱之中,还有一道警铃嗡嗡作响,在提醒他,虽然这两日里他莫名其妙就被人破门而入,弄到了床上,莫名其妙就变成被天元弄过的地织,莫名其妙就在醒来看见一块不知是嫖资还是什么的玉佩,莫名其妙还没收拾完狼藉大哭一场再去面对现实。

眼前居然还有一个更难的麻烦等他。

他不能这么就痛哭一场,当一切没发生过了。这人居然还觉得要娶他,是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这太荒谬了。

“你说什么要求都能提,”小宁顿了顿:“我提了,你就答应么?”

他的声音很低,丹阳侯想也不想:“你说吧。”下意识觉得这句话不可轻易从了,小宁眼底浮起哀痛,沉默一会儿,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现在就走,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再也别来。”

丹阳侯顿时哑然。

小宁摇晃了一下,待要站起来,扯动了痛处。他醒来时浑浑噩噩,枕下一块玉佩还是什么,是天元留下来,他怒不可遏的抓着扔出去,落在地上去了,大概在角落里。

捡回了白玉牌子,小宁扔到桌上,他仍然很脸色难看,虚弱的走不动路,靠了一下,丹阳侯一时间看着白玉牌子,眼底凝起寒冷:“这是什么意思?”

小宁哑然,他还没看出来,便道:“我不用你提亲,只要你再不出现在我家里。”他已说得十分克制,但这句话说完,空气里卷起寒冷的气息,让他喉咙刺痛,皮肤生出痛楚来,他面露恐惧痛楚,只因为那坐在桌边的天元对他发怒了。

丹阳侯站起来,小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要过来!”丹阳侯停了下来,看向桌上,那块玉牌沾了灰尘,大概地织本来就不想要。

他觉得很怪异,为何这样的事,会让他不高兴,失望和不快一阵阵涌了上来,直到几步之隔,他都能感觉得到地织在怕他。

信香缠绕在一起,又让丹阳侯想起之前的纠缠。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桌边收起了玉牌,道:“我说不动就是不动你,若不是你信香惑人,谁会……”他还想说几句硬气的话,到底说不出口,喉咙里塞着了,只得说:“我师父说我该向你赔罪,我要留在这里,你放心,时间到了,我自然回去。”

小宁欲哭无泪:“我不用你赔罪,只要你走!”

“你说了不算,”丹阳侯恼怒道:“真有本事,把我推出去,我再无二话,绝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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