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万安

九个留星境,九十位魂游境,佛门仓促间居然能凑出这么多高手?!

反观自己这边,算上姜灏武,了不得四名留星境战力,魂游境足足差了一大半,泰山演武才结束一日不到,佛门竟是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看来,他们是笃定姜子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那一个法号玄苦的,怕是也时日无多了吧?

竟是为了姜灏武这晚辈出动了这么多人!

罢了,于公于私,离忧他们都不可能看着佛门把姜灏武强行带走,大不了做过一场,此处距离赵国之境也不远,未必就输了!

主意既定,离忧也不犹豫,反手就是拔出了他的成名兵器,那是一杆亮银的长枪,枪头艳红,也不知是什么材料,不过其名:常欢!

这杆老伙计,陪着离忧已是近两千载,本就是他的师傅临终之前传给他的,也是离忧仗之横行武洲的神兵!

虽然神兵谱上,常欢枪不在前列,但是能够跻身神兵谱,就代表着无论是兵器还是它的主人,都是九洲大路上的顶尖之辈!

其他三位也是取出了各自的兵刃在手,姜灏武则是悄然间拳头上出现了一对指虎,同体漆黑,看似并无神异之处。

那玄苦老和尚也不欲多言,一挥手,一柄戒刀出现在他的手中,通体雪白,其身好似有道道青芒涌动不休。

身后的僧众倒是无甚动作,离忧冷冷地问了句:“老和尚,你真要动手?”

玄苦语气之中,坚定如山:“佛祖旨意,不敢有违。这样好了,施主这边出几人,老衲这边便出几人就是。”

离忧似笑非笑:“秃驴,这时候你来说公平了?这么多人跟我讲公平?要不你等等?我回大赵喊喊人再行比过?”

玄苦毫无所动:“施主,时日无多,冒犯了。”

离忧一声嗤笑那是再也忍不住了:“老和尚,别搞假慈悲那一套,你手中之刀,都不知斩了多少性命了,还在这里装神弄鬼。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边算上我这晚辈,我们四人先陪你们走上几招。”

不需要玄苦出声,从他身后的一众僧人中站起了三位,走了出来。

三个大光头,身披袈裟,看着就是两位黄宗,一位密宗,全部都是留星境!

离忧面色有些玩味:“老和尚,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等?人数对等吧?我这晚辈你也上了留星境?”

玄苦面色平静:“施主,众生平等,哪里来的境界,我在即我想,我想即我愿,我愿即我心,我心即我佛,佛在,众生可度。”

姜灏武则是一脸的无所谓:“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无不可,不过老和尚,你还真是够不要脸,太爷跟我说过你们佛门的做派,没想到真就让我自己看到了。”

玄苦毫无反应。

倒是他身后三人中那位密宗高手语气傲然:“小娃娃,佛门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后辈晚生来说三道四,既然听说你是九洲后辈中的第一,那就让佛爷来称量称量你的份量!”

姜灏武理都不理他,双拳一摆,气度自若。

而那边六人,显然也是分好了,捉对而立。

看似四个和尚里,玄苦最为瘦弱,不过倒是他第一出手!

他对上的恰好就是离忧!

一出手,刀似瀑布!血色瀑布!

明明是一把亮银色的刀,一挥之间竟是浓重无比的血腥气!

这老和尚到底杀过多少人!

这么重的血腥气,那些亲手筑过京观的军中杀胚都不太会有吧!

多少年了,没见过这种杀气的角色!

离忧丝毫不带犹豫,一枪抖出,好似这天地间的光芒都聚焦在了那一点枪尖之上!

一往无前!

不过相比于玄苦,离忧的枪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玄苦乃是无边的杀气和血海。

而离忧的枪上,则是欢快自由与幸福。

虽然这看似毫无可能,但就偏偏发生了。

离忧枪上所附着的,乃是这俗世之中的坚持,从离忧遇见他师傅之前就开始。

不管这世间如何黑暗、蛮横、血腥又无情,只要身边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对你,已是足够。

这芸芸众生,在一开始就没有谁欠谁,无论是父母、子女、朋友、君臣、夫妻,都只是因为在这俗世之中相遇而已。

每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说都是新鲜的,初次的相遇宗室措不及防,所以,没有人有责任或是义务一定要去对你好。

更何况,这个时间,有一种东西,高悬在几乎绝大部分人的心头,那就是利益。

不知从何时起,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有了价码,地位、伴侣乃至生命。

但是这世上也并不是如此绝对,总有一些人与众不同。

离忧在遇到他师傅之后,曾听过他师傅口中的一段话。

“这个世界的人,总是喜欢分群体,和大部分人一样呢就被他们所接纳,那你就是正常的。而不正常,只需要和他们不一样就行了。”

不论是好是坏,是高贵是低俗,是善意是恶念,只要不一样,那便成了不正常。

而偏偏就在这些不正常的人身上,才往往有着人世间最美的情感。

抱养离忧的老头不正常,一个鳏夫,抱一个孩子回去养,不知收获了多少非议,关键是他还穷。

到了离忧略略长大,展露他那俊美无铸的容貌的时候,这些恶意才用最尖锐最刻薄最不堪的方式纷至沓来。

可是这并不影响离忧长大,甚至是满心幸福与欢喜地长大。

当然,离忧这样也被认为是不正常。

他的师傅也不正常,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天地阴阳,男女都是至理,偏偏他师傅不肯,所以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但是这两个在别人眼里几乎是要打入恶人榜的人,却是离忧前半生的幸福来源。

一个虽然贫苦,却尽力护着他长大。

另一个虽然古怪,但是却教会了他存身立命。

所以,离忧从不觉得这世界就像佛门所说的那样,乃是无边苦海。

反而他觉得很好很幸福,因为他要的并不多。

有的人要万贯家财,就有的人要大权在手;有的人要娇妻美妾,就有的人要无上尊崇。

而离忧,要的是吃饱肚子,如果遇到了满心是他的人,少吃一丢丢也无所谓。

恰好,他得到了,还是两个。

不过他们走的都很快。

人生是一场修行,人生也是一场旅行,这两个人分别带给了离忧他认为是两段最美的风景。

可惜,他们只是过客,如果可以,离忧愿意用一切来换他们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

但这并不影响离忧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和态度。

毕竟这两个人对他的影响太大。

所以离忧很自由,也很安逸。

在没遇到赵飞廉和姜子良这一对奇葩师兄弟之前,他仗枪走江湖,也行善积德,也帮扶弱小,见了不平之事,也会尽力而为。

对于这个世间的黑暗与残酷,在那段时间内,他了解得更深更直接。

所以他格外珍惜人世间的任何一点善意。

比如说赵飞廉。

明明是带着目的诱拐离忧,其实离忧心里非常清楚,当时他的一身修为,放在江湖上总也算是高手了,可是若是真的论起来,不过就是一般。

但赵飞廉对他,并无恶意,他清楚地记得赵飞廉递给他的那只烧鸡,不对,是半只!

烤得黄黄的外皮,还滴着油脂,一看就是很肥美,最妙的是,鸡屁股还在,当真是完美至极。

赵飞廉看他的眼里,只有欣喜和利用,这种利用不过是对武力的尊崇,所以离忧一点都不在乎。

姜子良则是让他很诧异,在这个人身上仿佛并没有好坏之分,一切发生都能被他自然接受,他就像天上的云,看着你,好也罢,坏也罢,他就这么看着。

直到确定离忧以后会常伴赵飞廉身边,姜子良对离忧的好才让离忧觉得更不可思议。

功法修行,仿佛吃饭喝水,些许关隘在姜子良勉强宛若通途。

更关键的是,无论你要什么,你跟他直说,只要他有,都能给你,如果没有,他也会想办法弄给你。

这样纯粹的人,离忧甚至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所以,他到如今,已是隐隐感觉到了寿数将近,却依旧呆在赵国皇宫。

尽管当初递给他半只烤鸡那个笑起来像地痞流氓的家伙死了,尽管那个总是云淡风轻却有求必应的家伙也不怎么露面,离忧已有几百年未曾再见过他,但离忧依然愿意留在赵国皇宫之内,当那个所谓的大供奉。

供奉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修行的资源、功法和地位而已!

这些离忧一直都不缺,即便是缺,他也不在乎,在离忧看来,修行不过是让自己更自由地活着,若是没有必要,修习甚至只是因为人生太无聊。

所以,这种身份对他来说,只是个桎梏。

但是因为两个人,他倒是觉得也能接受。

这一呆,就快两千载。

直至如今,离忧依然觉得,这世间美妙如斯,怎可辜负。

所以,他枪尖的一点,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感悟和祝福,这一枪叫做:万安!

万安,自然是要一切都好,面对着玄苦直欲用杀普渡众生、斩破苦海的一刀,离忧用此生最美好的希望和热切刺出了这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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