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第二会议室里走出了僵尸游行的架势，那阵仗旧楼办公区的同志们是真没见过。这也难怪，之前专线没接通，他们这组在第二会议室已经奋战三四十个小时了，直到早上专线联好了，大伙才从网速受限的烦躁中振奋起来。
到了中午，这一个个的都跟得了红眼病似的，方析自然也不例外。
简行在“僵尸群”里找到了方析，喊了他一声，方析应声抬头看到他简哥踏着七彩祥云来接他……不是！
简行举起手里的大杯奶茶向方板块展示一了下，方析立刻打了鸡血似的跑了过去。凌准小声的在简行耳边道，“嗬，你看把狗子给乐的。”
“别这么损。”简行拿手肘撞了撞凌准。
方析说话的功夫已经跑到近前，接过简行递给他的奶茶，满是血丝的眼睛闪亮亮的仿佛有小星星。
简行笑道，“昨晚通宵了？”
方析吸了一大口奶茶跟着简行往楼梯间走去，旧楼一下子“收留”了好多新楼过来的办公的同事，乘电梯成了棘手的事，反正楼也不算高，凌准他们就走楼梯间下楼去了。
“是啊。”方析嘴里的珍珠还没嚼完，含糊的说道，“你们让我查的那个ID，我们组长也让我查来着。”说到这里，方析更是来了精神，“查起来特别曲折，加上昨晚网速也跟不上，费了老半天劲，到了后半夜专线通了之后，我们查出点眉目来。”
“有眉目了？”凌准一下子也来了精神。
方析点点头，扭头看向身后的凌准，“上次我不说想从微博访客试试吗？数据筛查出来以后发现，这个微博的访客80%以上都关联媒体。不过，浏览时间都非常短，最长的不超过一分钟，最短的只有几秒。…也就是说呢，他们其实就是在刷微博的时候在推荐或是热门类别里翻到他，有的点开照片看两眼，有的就是一滑而过。”
“不是说没什么人关注这个微博吗？怎么还能上推荐和热门？”凌准疑惑的追问。
方析笑了笑，“这个到不难。就像微博在你首页做推广一样，有点儿技术就能作到。”说着他意味深长的问道，“不过，他的手法到是有点意思。”
方析眉毛一扬，笑着转头看向旁边的简行，“简哥，你能猜到吗？”
简行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猜测当然是有的，可是在专业面前猜测往往只是一厢情愿的主观想法，大可不必现在说。
方析眼睛更亮了，显然他对自己的查出来的结果十分满意。“太专业的我就不多说了，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凌准白眼一翻，但也没有打断方析的嘚瑟劲儿，毕竟他也确实有嘚瑟的资本。
方析喝了一口奶茶，继续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所有的访客都不是自发访问，是被动访问，而且是强制被动。……就好比发小广告，你一路走过来总有人往你手里塞，你再不愿意看也会看两眼吧。你以为自已只是无数被塞小广告的路人中的一个，他们随便发、你随手接，但你根本想不到，那些往你手里塞传单的人，他们的目标就只是你。”
凌准和简行顿时停下了脚步，两个人眼神都变的凛冽起来。
他们之前推测这个发微博的人是广撒网，把这些照片发布到网上，然后利用网络技术把信息推送到相关人员的页面上，知情人自然会被照片吸引，而对这些照片不感兴趣的人也就不会留意。
但现在，以方析所查到的结果来反推的话，整个事情就变得可怕起来。这些照片并不是散布式的推送，而是点对点的反复出现，这不但利用了人的好奇心，更是一种心理暗示。
“我筛查了这个账号的在线时间和IP地址，他随时随地24小时都在网上挂着，挂机都没……”方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说着说着却发现简行和凌准都站在楼梯上不动了，看他们神情都这么严肃，不禁有点害怕。“……简哥，凌队，怎么啦？”
简行看了一眼凌准，转头对方析笑了笑，“没事。先去吃饭吧。”
方析也没多想，就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食堂里这会儿人不少，原本在这儿临时办公的小组都被安排到旧楼的大小会议室去了，明天应该就能回新楼办公了。
打完饭，正好碰到陶辕他们，凌准他们就去拼了桌。
“你在哪儿窝着呢？”凌准问陶辕。
“行政会议室。”陶辕说着，神情忽然惆怅，“裴姐隔壁。”
简行听到了整桌人，包括凌准在内发出的一声叹息，对这个裴姐不明觉厉起来。
只见陶辕苦着张脸，饭好像瞬间都不香了，说道，“我们手里的活儿没设备干不了，昨天在食堂吸了半天油，好不容易能换个地方，想着也能吹吹空调喝喝奶茶了，结果偏偏是裴姐。”
“可不是吗。”痕检的一个组员也跟着诉苦，“裴姐跟开了天眼似的，我们打了会儿游戏，她就来了。”
另一个也开始跟着一起诉苦，“她说我们反正闲着，让我们把上个月的报销单重新整理一遍。”
凌准听的感同身受，特别是报~销~单。
方析的脸也苦了起来，原本香甜可口的奶茶这会儿都不能治愈他的心灵了。
简行看着这一桌子愁云惨雾，好奇转头跟旁边的凌准小声的打听道，“这裴姐是谁啊？”
凌准扫了一眼这一桌“杨白劳”，往简行身边凑了凑，小声的回答，“行政那边的办公室主任，上到部门设备、下到人员报销，都得她签字才能往上报。……自从我进支队，一次都没有报销成功，你上次喝那矿泉水，都是我自己垫的钱。”
简行愣住了，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立交桥小报亭买的那两瓶矿泉水，三块。心想，三块钱你记到现在，凌队长你也太抠了吧。
“按照裴姐的要求贴报销单，以后我儿子上学包书皮的活儿，我一定能信手拈来了我。”陶辕到底是一组之长，何时何地都能振奋起来，带领组员迎难而上，给自己加油打气也是掷地有声。……虽然多少是有点苦涩。“坚持住兄弟们。…还有半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嗯。”
“是。组长。”
原本是打算一起吃个饭，大伙能聊会儿，没想到这一顿中午饭吃的跟解秽酒似的。
午饭吃的十分悲壮，方析走的时候忘了拿奶茶，不过他看了一眼那桌人的气氛实在是不敢回头，于是只好认命，跟着简行一路小跑的回去了。
“方析，上次让你查的叶敏手机里的那个海外代购网站，有什么新眉目了吗？……你们组长一直都没给我回复啊。”凌准突然想到了这事。
“在查呢。”方析老实的回答，“这种海外网站其实挺难查的，毕竟是跨境了呀，各种协查申请走程序就得走好久，姜组长天天在办公室里打十几个电话骂骂咧咧的，挺可怜的。”方析说着显出同情之色，“你们看他才三十几岁，都快秃头了。”
说着，他忽然脸色一转，蔫儿坏的笑着凑近凌准小声说道，“凌队。要是您同意，其实我也可以黑一黑的。”
“打住。”凌准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警告道，“你穿着警服呢，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有，非法途径弄来的也不能成为证据。……方析同志，遵纪守法人人有责。”
“哦。”方析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丢下一个字给凌准，转头对简行道了别，往临时办公地去了。
凌准不满的啧了一声，问简行，“他刚刚是翻白眼了？”
简行也是懒得参和，笑着转身往支队办公室走去，凌准见他不理，追着跟了上去。
走廊的窗外，守在警局门口的媒体依然没有全部离开，不依不饶的追寻着所谓的事实真相。
回到办公室后，简行靠在沙发上想事儿，凌准签完了字把资料交给林哲，让他去办手续了。罗荫的案子正式开始走司法程序了，今天杨畅和韩清的父母没有来警局，对于他们来说一切好像结束了，又好像才刚刚开始，不等到最终判决的那天，他们都不能踏实的回家。
“领导，你说这个发照片的人到底要干吗呢？”简行双手交叉搭在肚子上，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凌准坐在办公桌前看系统里的消息，敲着键盘回复着各项消息或任务，手指蓦地顿了一下，又继续敲击起来，淡淡的问了一句，“想到什么了？”
简行靠在沙发上缓缓的说着，比平时都要更慢一些，“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在想方析说话。这个微博看似不起眼，却不动声色的做了很多事。”
凌准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过头来看向简行，一些前因后果在脑子过了一遍，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这个微博里的照片基本都是建筑和景物，自己一眼能认出警局新楼照片，那是因为自己每天都从他旁边经过，那么他微博里其他的照片里的建筑和景物，也许就不只是简单的景观照了。还有方析说的那种强制访问，强制必定是有针对性的，有针对性也就说明发布这些东西的人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强制对象的身份十分了解。
细细密密的丝线仿佛在织一张网，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凌准心里一紧，立刻停止了细思，他心里有很多怀疑，这些怀颖必须一一证实。
凌准看着系统左上角挂着的警徽图标，目光坚定的道，“技侦目前查到的地址，王峥已经带人去走访了。…得先把人揪出来。”
简行懒懒的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凌准的方向，看着他专心工作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收回来，愣愣的望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说是发呆，可脑子里却在不断的过着一桩桩案子，从最初庄嘉佳的案子开始，然后是周棘、韩清，再到罗荫。每个案子好像都结束了，又好像没有。
庄嘉佳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留下了一个海外网站和一些骚扰电话的记录，简行在想她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而周棘不惜一切要为金楠复仇，他是一名雇佣兵，行动力和忍耐力是他具备的，但那样缜密的计划真的是他一个设计实施的吗？简行思考再三，答案都是否定的。
韩清和江昀送在周棘实施的复仇计划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为什么罗荫会要杀死他们？江明予的赎金去了哪里，江昀送死前接到了一个骚扰电话，又是骚扰电话……
简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前仿佛有一层雾，拨不开，走不出。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凌准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袖，简行感受到那只胳臂匀称的肌肉轮廓，还有凌准那略高的体温。
“又想什么呢？”凌准问，声音里带着独有的温柔。
简行摇了摇头，脑袋往凌准身边歪了歪却没有靠过去，淡淡的说道，“吃饱了，有点困。”
“困就眯会儿。你在我办公室里打盹的时候还少吗。”凌准靠在沙发上紧挨着简行，就这么坐着，像是就想让他靠着似的一动不动。
“嗯。我闭会儿眼。”简行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时更软，像是似有若无的在撒娇。“你坐着，别走。”
“不走。我能走哪儿去。”凌准说着把空调调高了一些，伸手搭在沙发背上的毯子拉了过来递给了简行。“睡吧睡吧。”
凌准的存在对简行来说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踏实。简行喜欢许默家里的那张懒人沙发，又大又柔软，可以把整个陷在里面，而凌准就是简行心里的那张懒人沙发，他只想陷在里面，永远都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