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进审讯室。”
“不好吧。我一个外人。”简行客气的推辞，他真的是想回头是岸了，他已经一脑门子麻烦事了，干吗还要往这热闹地方凑，简行觉着自己是被牵连的好吗，他只想早早抽身当个吃瓜群众的呀。
凌准露出了一抹很礼貌却很阴冷的微笑，笑的简行心里直发毛。
“别跟我客气，你哪儿是外人了。而且吧，我这人有时候做事不太会把握分寸，心眼儿也不太大，还记仇，你说这……”
“走。立刻去审讯室。为了正义！”简行无比坚定的看着凌准，全身被凛然正气所笼罩，仿佛再迟一秒，他体内的正义就要克制不住了。
凌准用温和的微笑给予了他肯定，然后领着欲哭无泪的简行进了审讯室。
凌准和简行并肩坐在审讯桌前，整个人冷静的可怕。
“你是想要一个凶手，还是一个真相。”
简行的这个问题让凌准难以抉择，但凌准不是会被一个问题左右的人，他会自己找到真相，而不是别人告诉他的所谓真相。
庄宁和叶敏坐在他们对面，此时的庄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他的怒火充斥在眼中。
简行觉得旁边有一座冰山对面有一座火山，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太刺激了。
“嗯……”
简行干巴巴的想找个话头，嗯完又咳了两声，张准备张嘴说话，庄宁就提前开腔了。
“你们有逮捕令吗？凭什么乱抓人？”
“这不是逮捕，你的妻子只是协助调查。”凌准冷冷的回答，转而故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反问道，“即是被害人家属，又是嫌疑人家属，被请到这儿来协助调查，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庄宁铁着脸没做声，叶敏依旧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凌准并不百分之百相信简行的判断，无论是因为他本身是一个很难说服的人，还是因为简行的说法太不可思议。但凌准同意简行的说法里关于庄宁的那部分，所以现在凌准把他们夫妻俩放在一起，要知道审讯本身就是一件压迫性的行为，对受审讯的一方有着强烈的逼迫感，也许庄宁在独自应对审讯时还能控制情绪调动思维，可现在，未必。
这个计策，凌准同意给简行加点儿分。
“叶敏，请你再详细的说一下，庄嘉瑞失踪当天的情形。”
凌准有的时候挺残忍，简行此刻这么觉得。
之前去庄家的时候，他明明态度很温和，可现在简直就是在狩猎，他的问话就像铁勾子，勾住了叶敏的伤疤，生撕开来，毫不留情。
林哲在隔壁监神室观望着审讯室里的情况，按程序来说是不可能同时审讯两人的，这样会让他们有机会串供，可是凌准坚持，林哲一向对他们这个凌队很崇拜，所以他就正好来学习学习了。
庄宁的目光微微的偏向了叶敏的方向，也许是夫妻见的默契，叶敏因为丈夫在身边似乎比之前的单独审讯时情绪缓和了一些。
“那天，我带瑞瑞和……和佳佳去游乐园……”
叶敏缓缓的叙述着当天的情形，全程低着头。叶敏的叙述结构完整调理清晰，她几乎记得所有细节，哪怕已经时隔两年之久。
“庄宁，亲手肢解儿子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和肢解其他小孩儿一样吗？”凌准问庄宁，然后又看向了叶敏，“我以为母亲可以为了保护孩子做任何事，不过看来放在你身上，也不尽然啊，庄太太。”
简行听得出凌准心里的愤怒，无疑现在坐在他们面的这对夫妇，他们直接或间接的造成了四个孩子的死亡，就算他们也是被害者的家属，却没有半点值得同情的地方。
“爱，并不代表没有底线的放纵。你们本来应该终止悲剧，可你们却制造了更多的悲剧。”
简行的话，直接触及到了庄宁和叶敏的底线，当人被悬在危崖上太久了之后，也许只是一根轻轻的稻草也能让他彻底崩溃。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叶敏猛的站了起来，满面泪水的叫喊着。“我的儿子死了！我的儿子死了！”
庄宁的步调乱了，看到妻子的崩溃，庄宁强压着内心的痛苦，起身拉住她让她坐回到了椅子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骨瘦如柴的叶敏靠在他的肩头大声的哭泣。
凌准看着眼前这感人的情景，冷冷的说道，“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也不会申请逮捕令。庄宁，你和四名被害人都有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现在警察已经去了你家，带着搜查令。”
简行看着叶敏，他们家里有她以前的照片，她本是一个温柔知性的女人，可现在她头发干枯脸色蜡黄，瘦的几乎已经脱形了。
“警察同志，我交代。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出来。请不要再逼我太太了。”庄宁平静的说道。
凌准看着他们，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认罪了？”
简行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庄宁早在离家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只不过他不想表现的太配合，太配合就不真实了。
庄宁轻轻的拍了拍握在手里的叶敏的手背，阻止了她再次开口，沉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我杀的。”
庄宁的口中，凌准和简行听到了关于四起案子的原貌。
“瑞瑞是我失手杀死的。他在沙发上玩，我在看书嫌他吵就拉了他一把，他往向倒了下去，后脑磕到了茶几上，当场脖子就断了。我太太看到了，当时我们都吓傻了，我没想到……”
“为什么肢解他？还弄成了那个样子。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凌准严厉的追问。
庄宁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我们家是比一般工薪家庭富裕一些，可是佳佳有病，她的医药费不低，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失去我的事业。”
“那之后的三个孩子呢？为什么杀他们？”
庄宁笑了笑，平静的回答道，“这个世界公平吗？我的女儿那么聪明却不健康，我的儿子活泼可爱却死了。……看到那几个小孩儿，他们能上学能那么快乐，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为了给女儿治病，为了事业，所以隐瞒了失手杀死儿子的事实，是父爱也好是自私也罢，逻辑成立。至于那三个孩子的死，也能接受，无非就是一个崩溃了的父亲，对他所认为的不公平的一种极端报复。
简行低头听着庄宁的解释，合情合理几乎完全可信，如果他没有和庄嘉佳交流过，也许他会全盘接受庄宁的这番说辞。
“你是怎么杀害其他三名被害人的？”
庄宁轻轻拍了拍叶敏的后背，对她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转头看向了凌准，开始了他的陈述。
第二名被害者赵晓，庄宁是在学校认识她的，她的母亲赵青芳在庄宁任教的大学食堂工作，因为是单亲家庭，所以赵晓放学后或是休息日都会跟赵青芳到大校上班，庄宁有时会工作的比较晚，赵青芳见他吃饭总是急急忙忙的，有时就会让赵晓帮他送个饭盒，免得他来回跑的着急。
赵晓很羡慕能在画室里画画的人，庄宁见她这么喜欢就会教她画上些素描什么的，一来二往的，赵晓就会自己往庄宁的画室跑。某个下午赵晓来了，那天她有些不高兴，是和她母亲吵了架，鬼使神差的庄宁就在那天下了手。
“她和佳佳差不多大，她那么平凡，却拥有佳佳不能拥有的。”庄宁平静的说着，像一个斯文败类。
和于娟娟认识是因为大学的捐书活动，庄嘉瑞摔断脖子那天，庄宁正在看那套译本童话，庄嘉瑞的血溅到了书上，于是庄宁便把这套书参合进了学校的捐书单里，还充当了一回热心肠的帮手，他也知道这种书捐到小学去，基本不会有人借，时间久了也说不定就被处理掉了，可是他没想到小学图书馆安排来搬书的于娟娟会从那套书里拿走了一本，杀她只是对她不乖的惩罚。
最后是江乐洋，他和庄嘉瑞同岁。
“也许是嫉妒吧。”庄宁说着扯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我的儿子死了，他还活着。”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眼中没有光亮，只有一汪死水。
凌准看着庄宁，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厌恶和愤怒。“为什么把他们弄成肉泥？为什么用收纳箱四处招摇？”
“不是招摇，警察同志。我是在自首，我是希望你们能来阻止我。可你们来的太慢的。”庄宁苦涩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能把他们完整的放进箱子里，那样目标太大。可我也不能把他们随便倒在哪里，所以把他们放在箱子里，也算是一种尊重吧。”
“尊重？”凌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庄宁陈述的期间，简行一直安静的聆听着，就像他曾经的工作一样，聆听对象的叙述，然后判断，最终得出结果。
“凌队长，我果然还是想知道真相。”简行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着，“哪怕这个真相会让一切变得徒劳。”
简行缓缓的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凌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你也不会让我进这间审讯室。”
凌准侧脸瞄了一眼简行，默许似的抱肩靠在了椅子上。
简行的目光从庄宁的身上移到了叶敏身上，轻声和气的说道，“我以为文学系的老师都是感性的，没想到庄太太的逻辑性很强嘛。”
庄宁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以至于他的手铐发出了咔啦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