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准把证据放到了乔邺的面前，这是他第三次申请并案了，乔邺看了许久，再次跟凌准确认，凌准的态度非常坚定。
被动会导致案件难以突破，美院案和苗圃案都是旧案，原本侦破就很困难，如果再不利用眼前案件的黄金侦破期，只怕会变成积案，这样一来无论是对社会大众还是对被害人家属都难以交代。
“并案的事，我去找李局沟通。”乔邺拍板道，“江海集团是市级重点企业，你要调查江昀送没问题，但还是要注意一点分寸，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跟我汇报，别轻举妄动。”
“是。”
凌准走出乔邺办公室，长长的顺了一口气，他预估美院的案子可能点悬，但是苗圃案铁定是能和韩清被杀案并案处侦破了。
接下来，就是要调派人手开始走访和排查了。
凌准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两点了，想着午饭还没吃，于是给简行发了个信息，让他去食堂。简行回了一个“OK”的表情。
简行去了食堂，过了饭点食堂里挺冷清，不过警局从来不缺错过饭点的警察，所以食堂的师傅也都习惯了，总会给他们留一些饭菜。简行帮凌准打了一份饭，不一会儿凌准就来了，看他步伐轻快神情放松，就知道并案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快坐下吃饭。”简行招呼道。
凌准笑着坐到他对面，刚才还没感觉，这会见到饭菜才觉得是真的饿了。
简行没有凌准的好味口，看着饭菜有些心情难以疏解。刚刚凌准去乔邺办公室的时候，许默来找简行，话题从吐槽开始。
“渣男。”许默咬牙切齿，“你看他今天的态度，当我是空气啊，我好歹还是他老师呢，就算没教过他课，但我就是老师。…出了校门就可以不尊重老师了吗？跟我这儿装酷，挺会的啊。”
简行给他倒了杯茶，劝道，“那人家跟你表白，你不是拒绝了吗，说不定贺法医是不想让你为难呢？”
许默重重的放下杯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一点儿也不为难。……性向问题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嘲笑过你吗？你回避过你吗？我没有啊。”
简行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我都跟他说了，我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恋爱关系，但是我不能跟他……你懂吧。”
“嗯，明白。很明白。”简行乖巧的点头。
作为一个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士，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适合和当事人讨论任何问题的，需要顺着他的情绪表示赞同，才能让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能跟他处对象就把我当成陌生人吗？……至少大家还在一个系统里工作吧，虽然我不在一线，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被你领导拉壮丁似的拉来了。抬头不见低头的见，干吗把人际关系搞的这么紧张吗。”
简行有点想笑，但又不能笑，许默说了半天，其实觉得关系紧张和不自在的就是他自己吧。
“嗯……许教授，我问你个事儿啊。”简行试探性的问道，“你觉得贺理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就是……”简行斟酌着用词，说道，“就是，你其实之前和他相处的还是挺愉快的，对吧。”
许默眯起眼看着简行，往后挪挪，拉开了和简行之间的距离，问道，“你想套路我。……我也是学心理学的，师弟。”
简行叹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就是想问，你到底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不喜欢他是个男人。”
许默哑然，在这个破案的节骨眼儿上花时间讨论这些都不能算是感情问题的问题确实不妥，但是许默这快半个月来的烦躁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
“我不喜欢为难自己。”许默答的神情黯然。
他显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大多数人印象中的许默是一个豁达、乐观、随性的人，可也许只有深知他成长经历的人才会清楚，有些看似圆润晶莹的东西，曾经也是周身棱角的。
简行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他和许默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回国之前的一年，他们不过才见过几次面，回国后简行的状态一直不好，许默很照顾他，他们才渐渐熟悉了起来。
许默几乎不提自己的事，但简行看得出，他心里有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心事，只有紧紧的压着才能把他们都锁起来。
“走一条容易走的路是没错的。”简行安慰着，拍了拍许默的肩。
简行晃神的拨弄着餐盘里的饭，眼神落在凌准身上，脑子里却全是和许默聊事儿的情形。
“看什么呢？”凌准看简行眼神发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吃饭的时候别想事儿，对胃不好。”
简行回了魂，笑了笑，吃了两口又停了下来。
凌准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的吃着饭，有时简行觉得凌准心挺细的，总能看到别人的小心思，可有的时候简行又觉得凌准的心是真的很粗，怎么自己靠他这么近，他就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我脸上有饭吗？”凌准看简行又盯着自己，开始用手巴拉脸，以为自己把饭吃到脸上了呢。
简行笑着摇了摇头，凌准微微皱眉，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又头疼了？”
简行又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看你吃的挺香的。”
凌准笑了起来，有点害羞又十分真诚的说了句，“真饿了。”
简行突在想，自己到底要走一条难走的路，还是选一条容易的路走呢？
“凌准。”简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凌准抬头看向了简行，简行很少叫凌准的全名，但凡叫全名一定是有重要且严肃的事要说，凌准看着简行等着他说。
“谈恋爱吗？”简行直截了当的问了。
可问出口又觉是不该在这个当口问，大家都在为案拼命的时候，自己怎么也被许默给带偏了呢。
“跟谁？”凌准一脸诚恳。
是的，诚恳。他是很诚恳的在问。
简行淡淡的笑了，逃开了凌准的目光，低头夹了点菜，云淡风轻的调侃道，“就……你家里人不催吗？你也30出头了。”
轻松带过，仿佛那句“谈恋爱吗？”只是出于朋友的好奇和关心。
凌准叹了口气，“催啊，怎么可能不催。不过催我也没用，我可不会跟许默似的去相亲，尴尬死了。”转念一想，凌准问道，“唉，你突问我这个干吗？你有认识的人介绍给我？…别跟我说你还有一妹妹啊。”
凌准不咸不淡的开了个玩笑，可简行低着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有你妹。”简行撂下一句，气冲冲的端起餐盘走了。
凌准被撇在了当场，一脸懵逼的转头看着简行倒掉饭菜，扔下餐盘，大步走出食堂的背影。凌准从没见过简行生气，他记忆里简行总是从容又温和的。
简行从食堂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把心里憋着的气吐出来了，还是因为秋天的空气格外舒爽，心情平复了一些，并且有些后悔刚刚一瞬间的情绪化。
也许是被许默和贺理之间的关系影响了吧，简行想。自己和凌准之间的关系跟他们不也一样吗，不，也许更差，至少许默还知道贺理对他的心意，而自己……根本是在和混凝土谈感情。
简行不介意做主动的那一方，可是就像许默不能接受贺理的表白那样，凌准怕是更加不能接受，简行也想大大方方的对凌准说，我喜欢，想跟你谈个恋爱，不过结果简行不用想都知道，凌准会避开，然后拉开距离，再然后……就是尴尬的职场关系。
简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凌准发了一条信息。[凌队长，我头疼，请假半天。]
逃避果然是最有效的处理方式，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也可以让两个人避免一下尴尬。
[好的。]
简行看着凌准回的这两个字，很长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解读。恐怕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恼火的词就是“好的”、“随便”这样的了吧。
简行从凌准办公室拿了卷宗回到家，放下东西，他先去洗了个澡，好像用水就的能冲走烦恼一样。
换上T恤和运动裤，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卷宗，简行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发脾气啊，没明讲也没暗示，凌准怎么可能把两个人的关系往谈恋爱方面想。
“简行啊简行，你在闹什么啊。”
简行拿起手机，想给凌准发微信，可看到的是凌准发来的几条挺长的信息。
[今晚我可能不回家了，你自己弄晚饭吧。你中午没吃什么，晚上一定要吃饭。案子的事，交给我吧，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要去医院体检别忘了，7点半在小区楼下见。]
[简行，我这个人大概比较粗，也不太能体谅别人。总之，等案子完了请你吃大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要生气。……我先道歉。]
简行看着微信里的信息，对着手机说，“凌准，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很要命啊。”
简行看着手机看了半天，回了凌准两条信息。
[领导，我今天有点累，中午…对不住。]
[你安心办案子吧，我没事。]
简行不在队里，凌准就喊上王峥带上几个人带着搜查令，打算再去一趟江昀送的办公室和家，路上收到简行回复的信息，总算放心了。
他们先去了江昀送的办公室，有了搜查令，没人敢在阻拦，秘书打了电话给江道远。江道远让公司里的人配合警方，不过他自己没有出面。
江道远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原本就有病在身，现在就更加力不从心了。
凌准再次来到江昀送的办公室，这里显得异常冷清，大伙带着手套仔细的搜查各个角落，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要找些什么，但是江昀送是从这个办公室带着枪离开的。
韩清被杀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为什么江昀送突然决定要找凶手，一定是有原因的，促使他下定决心原因一定在这里。
凌准环顾着整个办公室，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放着很多文件，办公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展示桌，桌子上放着江海大厦的园区模型，另一边是上次他和简行来拜访时坐的小牛皮沙发，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被镶起来建筑设计草图。
凌准看着那张图，设计图他看不懂，他在意的是它有些微微的倾斜，不太明显，以至于搜查的刑警在它前面来来回回的经过都没有发现。
凌准走了过去想把那副草图取了下来，大约1米5左右长宽的挂图还有些重量，王峥看到了便过去搭了把手，两人把草图取了下来靠在沙发边，草图的后面是一个嵌入式的柜子，虽然隐秘但应该不是放什么商业机密的，因为它并没有上锁。
凌准打开柜子，里面放了一些文件夹，还有一个特大号的快递信封，凌准拿出那个快递信封，手上觉得有些分量，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片双层玻璃压封的东西。
透明的玻璃中间压着一片泛着淡淡的粉白色的薄片，枝型的纹路向凹凸不平的边缘延伸，凌准隔着手套捧着这片玻璃，他找到了触发江昀送带着枪要去复仇的原因。
凶手寄给江昀送的，一片韩清被摘除的脑部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