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张两手空空

莫辅成眼中虽迷,但双手似钳,夹住书生不放。

心中怪异,吕书生挣扎半天,却无法从其手中挣脱。

“小兄弟,帮我把他撇开,抱得我喘不过气…”

“你先别动…”

夏天上前,检查莫郡守状况。

“嗯,后脑重击积血,眼中无神暗淡,口吐胡言,脉象急且涩…”

“他到底怎么了?”

“哎,应该是疯了。”

“疯了?”

似为印证其话,郡守忽得猛退几步,脸上露惊,双目皆惧。

“你…你们,你们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别杀我,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们!别杀我!”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是杭州郡守,你们算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

他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下跪,时而又是威风八面。好端端个郡守,下身居然失禁,黄褐之物兜了一地。

“这…夏天小兄弟,这疯病能治吗?”

书生看着郡守模样,心动恻隐,开口问道。

“治?此病当然有治,五成能好——因其脑部造重击致病,只需先解脑中淤血,再安神行气,还是极有概率可治,可…为什么要治?”

夏天心念:尚在楼外楼的李老汉,枉死的莫福,已成丝魂的方景,不知所踪的未茹和痴心寻人的莫白衣,还有多年来被这厮坑害的家伙。

“可,为什么要治!?”

书生无言,默不作声。

郡守更是疯态毕露,全身脱了个精光,在残戈上蹦跳。

“可谓天道轮回,一报还一报。方景,此也算报得仇了…”

任莫辅成陷入疯魔不顾,已是遭雷击而死的刘中道人更具吸引。

此乃真正修仙之人,身备灵丹灵宝必不会少,此前随意取出的清心灵丹已让夏天羡慕不已。

道人体态焦黑,雷击之下未有一丝完存,头发根根竖起,倒像黑脸雷公。

龙纹剑已断,没了价值,被夏天随意丢开;指间铜壶,倒非凡品,把玩在手,却见其上开裂,估计也是无用;至于其他…装灵丹的小囊,扛不住雷击,已是不复存,连其内丹药也皆成齑粉。

真是晦气!夏天寻摸全身,稍有价值的皆是遇雷而毁。

“该死的老杂毛!”

他再次问候高深老者一遍。

“也就此物还算完好…”

他从刘中怀中取出一物,此物为黄龙玉牌,掌心大小,雕有真武二字,盘龙秀于字间,大气非凡。只是上头应有玉穗,却被天雷一击成灰。

“此物应值个几两…”

夏天赶紧揣在怀里,小眼珠还不忘观察四周,谨防他人窥伺。贪小利者而吃大亏,且看下回——小子因牌失利,险坠万丈轮回…

此为后话。

其仍不死心,完全不顾死后刘中面子,再对刘中全身搜了一遍,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在那边!在那边!”

昨夜四散甲兵,在城门处被拦停。正值门郎守城,见状不妙,赶紧收拢残兵,重新带队而来。

领头高喝郡守之名,上百甲兵持火四散,就要走至跟前。

“书生,快走,省得惹麻烦。”

“那这莫郡守?”

“丢这就行,来人就是寻他的。书生,你把茹儿姑娘父亲尸身背上,我个矮,背上走不快。”

书生不情愿,还是将其尸体背在身上,后又觉得有一事未做,带着尸体走到郡守耳根前,小声说道。

“白衣让我转告,嗯…他有事出趟远门,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白衣…”

书生仍是未将莫白衣所说完整传达,仅是摘取部分稍不伤人之话。

“酸书生,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跟上来!眼看天就要亮了。”

“啪嗒…啪嗒…”

天边微亮,忽而细雨,旭日依旧款款东升,青苔石板湿而又干,凝出雾霭弥漫,如此天气,若非清晨温低,应有彩虹挂天,可惜…

回望后身墙倒屋塌,方景毫无生气,郡守疯癫,哎,亦是可惜…

夏天、书生,借雾气遁身,消于众人视线。

无人可见,残破安平桥旁,两虚影显现,似在寻找何物。一者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带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二者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写有“天下太平”。

它们久寻未得,烦躁不堪。

“方景,命丧今日,此人生魂何在!?”

“问我有何用,我也不知!”

“糟了,秦广大神亲令,拘此人下殿,咱们两手空空…”

“这还非是最糟!听闻是地藏菩萨所需!”

“糟!糟!糟!”

“还是先回府,借《生死簿》一阅,寻那人踪迹,回去切莫乱说,你懂得?”

“我比你懂!速回!”

一阵青烟,二者皆遁入地府…

“咱们这是去哪?”

一夜闹腾,书生已是身心俱疲,此等天气,最适寻一处安适之所,睡上一觉,梦中周公逗蝶,无所烦忧。

“还能去哪,郡守府。”

“去那干嘛?”

“废话,整箱黄金未取半分,不去收回劳苦费,后面咱们怎么活?”

“……”

雁过留毛,人不走空。夏天非是玩笑话。体内金丹不稳,他不管;方景尸身未曾安葬,他不顾,先寻黄金财物,是其性格不假。

他两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此地再无郡守府模样——昨夜仆人陪在侧,见形势不对立刻弃主而逃,其中不乏聪明者,自认郡守必死无疑,便折返回府,将府中财物洗劫一番,旁有好事之人,本就觊觎郡守财物许久,见他者发财,呼朋唤友,又将府内搜刮一层。

待二人踏进府中,满院狼藉。断桌烂椅横道,破布碎衣沿途一片!厅屋内已空,无论金银玉器,或是墙上名画,更是连家居摆设,荡然无存!

“夏天小兄弟,咱们好像是来晚一步…”

见夏天脸色青黑,书生说话格外小心。

“无须废话,赶紧找找,看是否还剩值钱之物!”

“……”

“小兄弟,要不算了吧。”

“算!?忙活一晚上,怎么能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值钱的东西!”

“可…要不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书生刚好寻到庭院深处,脚下正好有一深坑。

此坑原是种上一颗紫檀老树,有识货者居然连根带走。

“……”

一番苦找,终是无所收获,只得烂梨两个,亦被夏天揣怀带走。

烂梨尚有好肉,一边啃梨一边行,优哉游哉,倒是苦了书生,身背死尸,实在扎眼,惹来行人侧目。

“小兄弟,以后怎办?秋闱在即,我恐没有时间再跟你胡闹,而且与你一行,着实惊心动魄。”

几番经历,超书生前半生所遇。

“你就好生读书,考取功名,我还等着你来日高中,吃你的,喝你的,现在嘛…”

夏天掏了掏破口衣兜,身上除去竹叶青剑与收刮来的玉牌,再无长物,又是一枚穷光蛋。

“咱们还是回楼外楼,吃陆掌柜的,喝陆掌柜的去!”

“嗯…也好…”

昨夜之事,动静颇大,如狂风席卷,很快便在郡城中传开,沿路皆闻各处谈论昨夜之事。

楼外楼不做朝食,早上大门紧闭,夏天倒不客气,上去两脚。

“开门!开门!陆掌柜,开门!”

掌柜他早早便是穿戴整齐,吩咐众人准备迎客。

“两位祖宗,这可不行,打死都不行!”

见夏天二人灰头土脸,尤其身背死尸,陆掌柜当即变脸,死活不愿二者入店。

“信不信我再把你剥个精光?”

“信!信!两位祖宗,就算是剥皮我也不能让你们带着这玩意进去。”

见掌柜软硬不吃,夏天亦是无辙,只好退求其次。

“店中可有铁镐?借来一用…”

“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不够我再去买!”

“两把就成…”

陆掌柜眉开眼笑,赶紧让人取镐去。

“对了,再两坛好酒,几个好菜…”

“这…”

“嗯?”

夏天拉着书生就要迈步而进。

“行!没问题,来人,现炒三个拿手好菜,再把地窖里头陈酿的果酒提两坛出来。”

他着急送走二位瘟神,一应东西均是准备极快,

“小公子,东西都在此…”

两层食盒,两把铁镐,再加两坛好酒,这么些东西,也着实有些分量。

“掌柜,帮人帮到底,派人与我们走一趟?”

早晨事多,倒一时抽不出人手。

“阿牛!阿牛!跟两位公子出去一趟。”

他唤过阿牛,嘱咐几句,便随二人而去。

三人同行,书生背尸,阿牛提物,也就夏天仗着年幼,什么也不拿。

行至城门,此处已然混乱。

郡守疯癫,门郎带兵入城,守门中无主事者,入城、出城混乱不堪,更是有些,趁着头目不在,借机敛财,平日入城一文,今日入城全看甲兵心情!

有阿牛体宽,硬挤出城倒也不难,只是方景尸身,还是惹来盘问,倒也未耽搁太久,毕竟出城免费。

城外东边白坡,此地倒是景色不错,半坡一览杭州内外风光,微风抚枝条,后依山峦,却是宝地。

寻上半刻,便是找到方姓之墓。此墓亦有年头,还算规整,青石墓志,方台平铺,也不枉方家曾经大富。

阿牛出力,夏天摆祭,在墓前放好菜品好酒。

三人合力,共将方景葬在棺椁一旁,填土掩埋。

夏天端酒,与墓中人共饮…

“小兄弟,这是你故人?”

“嗯,是亲人…”

手挥竹叶,在原墓碑之上,与先父相列而刻:

显兄考方公方景之墓

敬其弟夏天为兄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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