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佬,猪妖成精,拜入净坛座下,实乃佛门弟子,可食佛前供香,若是苦修,亦可成佛。
他之不幸怪于嘴,偷佛祖供奉,不忌口腹,食肉成性,不遵佛门戒律,从西牛贺洲一路脱逃南赡部洲,吃吃喝喝,还算快活…
其常言烹夏天而食,实为笑话,他自幼皈依,虽学师尊,以“吃”为上,却未曾动过食人念头,被擒仅是偷吃杭州郡祭天供品,被洞霄老祖此地悔改教训。
“猪叔叔,我来了!”
夏天一脚踹门,丝毫不当外人,径直而入,依靠猪肉佬身旁。
“你个小子,好不客气!”
“咦?猪叔叔,你这脚怎得又断半截?”
“哼!前几日,花婆婆是否又炖汤给你喝了?”
夏天实则没心没肺。
“这倒是,味道不错!”
猪肉佬心头低血——这身肉身,乃当年师尊聚万千灵根、灵宝炼成,这才成就如今猪肉佬金身法相,若是单说,其为行走的仙草!短短七年,本源被花婆婆收割了一波又一波!
“割韭菜也没这么快的!”
猪肉佬心中暗恨,转而看向夏天,不怀好意。
“天儿,你看到那口锅没有,这是猪叔叔特意为你熬的洗澡水,赶紧洗洗…”
夏天不疑,脱光全身,跳入锅中。
“猪叔叔,你怎得往锅里放胡萝卜?”
“这是人参,给你补的…”
“为何下入一盆香菇?”
“这还灵芝,小个灵芝更有效,浓缩就是精华…”
“这把盐是?”
“咳…咳…洒点盐润润色…”
“好吧…”
夏天在里头泡着澡,十分惬意…忽外外头一阵旋风,直接将房顶掀起。
“你这头死猪,还好老身过来看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找死!?”
“花姐,开玩笑,开玩笑…”
她哪会理会,上去就是两耳光和一记老拳…
等了半晌,猪肉佬捂着黑眼圈,将夏天抱出,自己跳入锅里。
“天儿,一会咱们吃全猪宴!”
“好嘞,婆婆,多放点人参、灵芝,再放些白盐点缀下!”
“……”
这场闹剧,终于在猪肉佬的再三保证下落下帷幕。此刻,他在真正要开始教夏天东西…
“天儿,你是不是早知道花婆婆在外头?”
“是啊,我都看到好几回婆婆探个脑袋往咱们这里看。”
“……”
众生皆可成佛?万般皆有佛性,修身修德,去污除垢,即能成佛?
可笑!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不先取屠刀,再行放下?
猪肉佬深知佛法无边,亦知佛中密辛,虽欲传夏天佛法,但自己本身佛性便弱,再教他人?
再者言…此地为南赡部洲,虽金蝉子普法渡道至此,但道仍胜佛半子,学佛?恐出去后不太好混…
思前想后,猪肉佬便生一计~
“咳…天儿,老猪我没什么本事,仅能叫你洗米做饭,你可愿学?”
夏天嘴一撅,不悦道。
“猪叔叔好不害羞,做法炒菜,花婆婆便可教,还需学你?倒不如叫我这根钉耙…”
他伸手一直,便是指向墙上所挂——九齿钉耙。
“你个娃娃,倒是眼尖,此乃师尊上宝沁金钯一钉所炼,用的是神冰铁,亏得我嘴皮磨烂,才求得…你这就想要了去?”
“猪叔叔~”
“不给…”
“叔叔~”
“不给…”
“花婆婆!!!”
“不给…嗯?”
猪肉佬环顾四周,未见婆婆其人。
“猪叔叔,你要不给,我就把你的所有秘密全部说出去!”
“哼!你个小子,还敢威胁我老猪?我哪有什么秘密,你去告便是…”
“那日,婆婆少只鸡…”
“没事!”
“毒爷爷的头发…”
“山叔叔的?金瓶梅?…”
他越说,猪肉佬便越是冒虚汗。
“魅姨那天洗澡?”
“那可不是我!是奎山那货!”
见说漏嘴,他赶紧捂上!可是…晚了…
“祖宗,这样,我这耙子是从我师尊那根上面掰下来的一钉,我这便也掰下一钉给你,可好?”
“五钉…”
“一钉!”
“三钉?”
“一钉!!!”
“婆婆那日冲凉?”
“祖宗,这话可别瞎说,我从来没有干过啊!你要编出去,我跳进黄河可洗不清,怕是当场就得死在这…”
“嘿嘿,两钉?”
“成交!!!”
瓷碗落地——那是心碎的声音。
勒索敲诈成功,夏天倒也是跟在猪肉佬身旁学习厨艺——还真别说,好吃之人,做菜好吃是天性使然,其这身厨艺倒可算上拔尖,就算杭州郡中,也不枉多让。
所得耙钉,经小花之手,奎山辅助,锻得一柄两尺一寸浅青宝剑,剑柄极简,无花无纹,握感甚好,再配上牛皮剑鞘,却比夏天高几分…
原上宝沁金钯,重达五千零四十八斤,一钉再一钉,亦不是七岁黄口小儿可用…好在奎山善器,铸残灵在上,也算一柄灵器,却是最最最最次品…
自古学厨,先学马步十年,再学削皮五载,其中每日晨起颠勺,日落切墩,方可成师…可真要等十五年?夏天出师未成,猪肉佬倒得先疯。
于是乎,猪肉佬先授刀法半载,后授菜谱半载,再用一月实践,胡乱一通,小夏天得“谷中厨艺第二”称号,踢出猪门,永不纳用…
为表决心,其于门框刻下对联一副:
进我府,骗吾钉,老猪吃不得
出此屋,寻自路,洒家管不着
横批:夏天免进!
可夏天鬼机灵,岂是一联阻得?仍是大张旗鼓,大摇大摆进出自如…
“学得如何?”
花婆婆银针在手,细细缝补夏天冬日衣裳。
“婆婆,学得差不多啦…”
“学得好便是好,坏便是坏,哪有差不多的道理!天儿切记,凡事宜精不宜多…”
“嗯…”
夏天抿着小嘴,低着脑袋,双手在下一点一离。
“天儿也不知是好是坏…”
“哦?用来给婆婆看看。”
她收起针线,细看夏天所学。
“毒爷爷教我下毒解毒,治病救人…”
其用屋中草药,配得一方安神汤。
“分毫未差,算是学精三分。”
“山叔叔授我炼器,这便是我在山叔叔帮助下炼得…”
他取出浅青宝剑。
“这剑我取名‘竹叶’,就像一片竹叶一样。”
婆婆取剑一拔,点了点头。
“魅姨…魅姨…”
“嘿嘿,婆婆你可别笑。”
夏天有些为难,却还是跳起魅娘所教舞蹈。
“哎,倒难为魅娘了,她除了这个,也的确没什么可教…”
“猪叔叔最是厉害,‘竹叶’便是用他那柄钉耙所炼,也教了我不少厨艺。”
屋中厨房置有菜刀,夏天一猫腰便是溜到外头,取菜刀入内,比划起猪肉佬所教切菜功夫。
见菜刀纷飞,婆婆眼前一亮,不由赞道。
“好俊的刀法,不错不错,这回那头死猪没掉链子。”
“嘿嘿…婆婆,我这是好还是坏呀?”
“好不好,坏不坏,还真就是差不多!”
“……”
“天儿,这几样均是有用的本事,你切记好生练习,宜精不宜…”
“多嘛!婆婆,我知道啦!”
夏天欢快而去,折草根,抽野花,上树,下水,好不快活。
花婆婆见其如蝴蝶乱飞,摇了摇头,心中犯难…
“哎…老身有何可授的?”
为难之际,花婆婆想起一人,此人或可相商。
“老毒物,天儿所学,你教的不错。”
其之药庐,层层白烟,老毒物蹲在药罐前,手中蒲扇轻摆。
“花姐,何事?”
揭开药罐,观其成色,后又放下,连忙摆手。
“天儿已经出师,可别想让老夫再教,老夫不嫌命长,还望花姐体恤。”
“你个老毒物,天儿有这般恐怖?老身与其相处五载,也不觉得如何…”
他却脸色微变,回忆当初茅房轶事,寒颤惊起,两颊塌成一片。
见其不像说笑,婆婆也不玩笑,话锋一转。
“我此番来不是为这些,是有一事相商…”
老毒物顿觉神色一松,眉开眼笑。
“那就好,那就好…花姐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非大事…”
婆婆一顿,便是接着说道。
“若是教天儿修炼之法,你觉得如何?”
“啪嗒…”
手中蒲扇受惊,忽得猛一扇,将药罐打翻,屋中尽皆药材涩味,难闻至极。
婆婆拧了拧鼻子,等着其回答。
“这怎么能行!”
老毒物不顾地上碎罐,端得跳了起来。
“花姐,你可知我等为何在此坐牢?”
她并未回答,他也不愿其回答,自顾自道。
“我们作恶?
“没有,我等虽不是善人,但也非恶人。说破天,也就猪肉佬那家伙干得偷鸡摸狗之事多些…”
“那我们为何困于此?”
“花姐,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因为我们是妖!仅仅因为我们是妖!”
花婆婆低头未语,却猛然抬头。
“你们都不是恶人,可我却是…”
“你…”
老毒物颓然而坐,脸侧在一边,盯着一地的药渣。
五妖之中,唯独花婆婆身世无人知晓,即使是他——老毒物,也是不知。
“好了,老身当恶人当惯了,这个恶人便还是我来当,若是天儿以后怪罪,便由怪我吧…”
“花姐,你…”
“不用多言…”
老毒物再无一言,目送花婆婆离开。
是啊…不教又如何?凭夏天一身的妖气,已然与“妖精”两字对等,不学妖法,哪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