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慢些走…”
今夜酒宴实在趁兴,郡守不免贪了几杯,走起路来有些摇晃,还需管事搀扶。
大门早就大开,灯笼高挂,门旁站着侍从持灯,两排各五人。这番景象要比夏天二者穿半门隆重不止一点半点…
他们待到门前迎接,洞霄宫来人还未至,是那门人先行回府通报。
夜里马蹄“哒哒”,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拉着一辆繁贵富丽马车而来,车身黑楠木,四周用丝绸绣帘,奢华非常。
“老爷,仙人来此所需,租借马车共计三百两。”
下人上前,报上此一行用度。
“仙家临门,这等价钱不贵,不贵…莫富,你先下去,重新将正厅布置,接待三位大仙…”
管事离去,马车而至。为显尊崇,郡守亲自掀帘,将来人扶出。
“仙人来此,让寒舍蓬荜生辉…”
“嗯!”
来人穿着暗宝石绿彩条斜纹经锦长袍,一条暗黄褐色涡纹皮带系,腰间系剑,剑柄与鞘龙雕文案,不似凡品;一头飘逸的头发,有双眉清目秀的朗目,身材高挑,年纪刚至而立,虽不算貌似潘安,但配上这身穿搭,也是俊郎模样——这才符洞霄宫仙人样子!
男子冷漠,应答一声便迈步入院…
郡守尴尬,赶忙跑上两步走在前头,但余光看了看夏天二人,有些不解——为何两方不打招呼,仿若未曾见过?
书生有意直接逃离,可仆人关门及时,未给他半分机会,被夏天一拉,情非得已跟在后面。
正厅已恢复原先模样,方桌上菜点重新上了一轮,奏曲者依旧,舞者重新弄衫。
此人不曾客气,未等引领,便径直坐上首席位置;莫白衣不悦,被其父拉了一把,坐在左侧;夏天自知站着比坐着难堪,带着书生坐在右侧,自己靠在洞霄来人一边。
“你,过来…”
他一指,便是指向舞池中一女。
“上仙叫你,还不过来!”
郡守一呲,将此人唤醒——反正都是陪笑,陪谁不是陪,何况是位仙家…
“喝酒,喝酒…”
女子在侧,气氛稍缓。
“不知上仙名讳…”
郡守边是斟酒,边是问道,态度谦卑至极。
“我名刘中,洞霄宫十二代弟子…”
“哦…原来是刘真人,失敬失敬,老夫敬您一杯…”
刘道人忽而不悦。
“敬我?你有何资格?自己喝上一壶,再来敬我…”
“哼!”
莫白衣终究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洞霄宫门人怎会如你这般!你看这二位,同样是洞霄宫的,也没你如此跋扈!”
“白衣!”
郡守赶紧按下,转身谄笑。
“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小儿不懂事…”
刘中却是一笑。
“一介凡胎,敢对我们洞霄宫如此说话?哼,不想活啦?这两个家伙也是洞霄宫的?穿得犹如乞丐打扮,我还以为是你家派来作乐的!”
这番话毫不客气,将夏天几人皆含在其中。
“你…你莫要猖狂,夏天小兄弟刚刚为我父亲祛除阴邪,你又会什么?自称洞霄宫来人,有何证据!?”
“白衣!给我滚出去!”
郡守呵斥,实为保护,再闹下去,恐这道人滋生杀心,他可是知道——洞霄宫降妖除魔的确在行,可论行凶杀伐,亦是果断狠辣!
“先别,我倒要让你小子看看,我有什么本事!”
刘中道人提起郡守脖领。
“你敢!”
莫白衣想搭救,却是被自家父亲拦下;书生已是面无血色,倒是夏天,自饮自斟,心里想着对策。
他也未是行凶,只是将郡守身披的棉衣一拨,从怀里取出拇指大小铜壶。壶嘴一开,一缕青烟勾勒盘旋而出,绕郡守一周,再重回壶内。
夏天眼中一闪,对那小壶甚感兴趣…
“感觉如何?”
刘中手一松,郡守跌坐,可转了转身子,顿感全体舒畅,再无半分寒意,而且精神饱满,如沐春风。
“上仙道法高绝!”
“哼!小子,我有资格了吗?”
莫白衣还欲对辩,可事实在前,也不好说话,当即将目光投向夏天。
“咳咳…这位师兄,还是坐下一块喝酒,莫要伤和气。”
刘中扭头,眼光下撇,这才看到夏天全貌,一阵冷笑。
“现在真是世道变了,阿猫阿狗也敢称我为师兄,你是什么东西?”
“这…”
夏天头疼,这要如何回答——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想起刚刚他所介绍,顿时心有一计。
“我与这位吕师兄,皆是洞霄宫十二代弟子,我名夏天,此为吕正学,见过师兄…”
他一言,也给上书生一脚,两人起身,皆是拱手。
“哼!就你们也是洞霄宫门徒?外门都不收!哪来的江湖骗子,看我收了你们!”
指间小壶又起,此壶嘴初开,便似附骨之疽般缠上两人身子,一股拉力欲拖拽其入壶…
夏天嘴角一撇,满不在乎,右手一勾,将书生夹在腋下,顿时九转元功运转,金光护身,将这莫名的拉扯感震散!
其实刚刚夏天便是看出,此壶为一灵宝,算不得好,亦是最低级,但却可纳阴邪之物,而且面前这厮功力尚可,约摸比夏天高上一些。
“你!?”
刘中一惊,手中铜壶一颤,若非其调功法稳住,不然非得被夏天金光震碎。
“好霸道的功法!”
他感叹一声,不再一副高高在上嘴脸。
“两位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
郡守从中调和,想化干戈为玉帛。
“你这什么功法!?”
刘道人哪会理会凡人所言,逼问夏天。
“刘师兄,咱们同出洞霄宫,你会不知?”
“嗯?”
借夏天一话,勾其仔细回想。
“难道你是那一脉?”
洞霄宫内因功法、风格不一,各成几脉,倒还真有一门功法与全身金光的夏天相似!
“是的,师兄,我就是那一脉…”
夏天心中已是笑惨,管他哪一脉,他说哪一脉就是哪一脉!
“哦…还真是同门,夏师弟、吕师弟,幸会。”
对待凡人倨傲,可在对待夏天两人,其态度谦和,与之前判若两人。
“嘿嘿,两位仙家赶快坐。来人,重新上酒!”
“且慢!”
看来事情并未结束。
“虽然我等的确是同门,可刚刚这小子冲撞了我,不可轻饶…”
夏天眉头一皱,其所指正是莫白衣…
“这…上仙息怒,小儿不懂事,还是请放他一马。白衣,赶紧过来给上仙磕头认错!”
莫白衣不愿,却也为难,往前来两步,就要低头。
“等等…”
夏天起身而言。
“刘师兄,刚才大家都有错,不如就此算了…”
刘中道人脸色怪异。
“你怎么向着凡人说话?”
“嗯…刘师兄,这位公子与我有所渊源,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两人互道一声抱歉,各自放下?”
“笑话,向一个凡人认错,你这脑子怕是不太灵光…”
夏天见其还是不肯,想出一法。
“要不这样,以我替这位公子…刚刚互有误会,闹了些矛盾,我与你各向对方轮番出招,谁要是坚持不住,谁赔礼,可好?刚刚见师兄本事,手还真有些技痒。”
“你要与我动手?为了个凡人!?”
刘中眼神怪异,不明白夏天所想;书生在一旁拉扯,不想夏天涉险;莫白衣见事情闹大,想着赶紧赔礼,却被夏天伸手相拦。
“师兄说笑,咱们哪是动手,只是切磋而已…”
他一沉思,倒无不可——刚刚自己被其金光破法,着实无面;手中小壶微颤,亦是受损;而且这厮年幼,功法修为必在自己之下,到时候一招制敌,让其在自己脚下赔礼。
“行,此地放不开,咱们院中来…”
“好!”
两者相约而出,各立中院两头。
“谁先?”
刘中道人心急赚取脸面,刚入定便是急切。
“师兄,小子我年幼,要不让让我,让我先来?”
“行,那你先…”
话止,其运转功法护身,迎接夏天一击。
“嘿嘿…我来了!”
无人相阻,泥丸宫内自慢而快,五息间便是提到极致!金光汇至右拳,毕力成于一点!
“看招!”
互相接招,不得躲闪。这一拳朴实无华,自夏天处慢悠悠划过两人间隔,在一瞬间打在刘道人左侧脸上。
“好…重…”
刚起心思,脸上突感一股重力自相触一点爆发,纵使有功法护体,可哪是最喜硬碰硬的九转元功对手。
“轰…”
此一拳直接将其打至院墙!
“咳咳…”
翻开碎砖,其跌跌撞撞爬起。
“好重的一拳!”
“嘎达!”
他强行将脱臼的下巴回位,从腰间抽出龙纹宝剑,恶狠狠得看着夏天。
“好,好,好!”
连叫三声好字,怒发已然冲冠,此一拳将他脸面彻底击碎!
“该我了吧!?”
龙纹剑在手,他的气势也攀上高峰;修为功法一概不省,全部提到最大限度!
“此一剑,我命其名为昼夜,是我修道至今最得意一剑,希望你能接住,不然…会死!”
全部人都为夏天捏了把汗!
“看剑!”
一剑上提,便是要横切而过!
“等等!”
夏天忽喊。
“对不起!我错了!”
“……”
众人皆惊,唯有刘中道人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