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大祸临头

接下来的数天,是一段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日子。股市上针对天数基金的做空已经到了白热化,但背后的大地与X能源两大公司却波澜不惊。

倒是阿波罗方面的新闻发言人频频露面,表面上说着客套话,实际上鼓励股民们继续做空,把价格进一步推高。

面对如此之大的盘口,企业背后的两国政府仿佛心照不宣地停止介入,一时间仿佛这场交易成了法外之地,各种合法或不合法的资金疯狂涌入。

明珠市不止在国内,甚至成为全世界金融市场的焦点。

“所有的牌局都有一个发牌手,这场看似充满随机事件的交易案中,我们看到几位巨人各自握着手中的牌,但发牌手始终没有露面。刘仲强和左向龙不是,阿波罗的高层不是,两国政府不是,我们甚至老爷子都不是……”

厉任看着电脑上跳动股票数据,仿如自言自语。

他身后的白露沉思一会道:“如果到现在都没发现,依照最简单的逻辑,也许根本没这个发牌手呢?”

“那就最好不过了。可按我的人生经验,你认为事情有多坏时,它往往比你以为的更坏。”

白露还想说什么,厉任止住她,“林峰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就在昨天,已经完成了我给他安排的广告签约,他得到了罗胜的极大表彰,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因这个功劳成为经理的候选人。”

“他家的财务状况呢?”

“他哥哥林云已经钻进了渔网。”

厉任一点头,“可以收网了。”

第二天,在M国加州一家官方媒体,刊登了一则不起眼的新闻,大意是:自1940年起签署的所有企业相关的战时法案,因为与地方政府的行政管理条例冲突,将按照签定的先后顺序逐步失效,新法案将由地方政府另行起草。

这条新闻出现的第一天,还没人注意。到第二天国内股市收市期间,华尔街投资公司三巨头之一的雷曼公司突然开始抛售天数的空单,而且是一次性全部抛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从雷曼开始,量子、华宣、道尔顿……多家基金公司经理紧随其后,纷纷开始抛单退市。

大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庄家会放弃眼前的赚钱机会,但已经闻到不祥的味道,只是在市场的惯性作用下,还有资金在不断涌入。

林峰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正接受着鲜花与掌声。

“林峰,升为销售部副经理不到一周,就为公司接来两亿的大单,这个业绩,是我们往年销冠的四倍,而且他还只是刚开始。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对他表示祝贺。”

公司里,罗胜带领全体员工鼓掌,并由助理送上鲜花与奖状。

“为表彰林副经理的成绩,他除了得到应得的一百万业务分成外,还将获得全年最高绩效奖金,如果他能保持成绩,成为年度销冠,还将得到公司赠送的宝马小车一台。”

掌声更热烈了。

林峰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大家,谢谢罗总经理。其实我只是运气好,之所以能成功,主要甲方还是看中我们公司的实力,这个奖是属于公司全体的。”

“年轻人很谦虚啊。”罗胜拍拍他的肩,“很好,加油,继续保持。”

林峰侧眼望向白露,她向他调皮地挤挤眼睛。

回到办公室时,门推开白露走进来。

“这是来自人事部的另一份奖励。”白露把一份文件交给他,“你现在有机会竞选下一任的销售部经理了。”

林峰很不好意思,“其实全是你的功劳,我受之有愧。”

“你记得我的好就行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这份好处呢?”

白露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坏坏的鬼脸,离开办公室。

林峰有点不安,但这种被人待见的感觉他还是很享受。

正在志满得意时,他手机响了。

“林子,快回来,你哥出大事了!”

半小时后,林峰赶到家中,父亲拿着一封信,居然是林云留下的一封遗书。意思是说他钱全赔了,没脸见人,不能再事奉双亲之类云云。

“他在哪?”林峰急了。

“不知道啊。”

“快去找!”

全家人都出动紧急寻找,但四处找遍了都没有。

就在急得要命时,林峰想到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最喜欢到一幢大楼的天台,林云曾在那里鸟瞰整个城市时说,未来他将成为这个城市的巨人。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赶到大楼,果然看到林云站在天台边沿。

“哥!”

“你别过来。”林云样子没变,但仿佛一夜苍老十岁,整个人都像灯尽油枯的样子。

“哥,你先下来,不要冲动,有事好说啊。”

“小林子,哥搞砸了,我的钱,家里的钱,亲戚朋友的钱,还有挪用的贷款,全都没了。现在就是把我骨头割掉卖了,也赔不起这么多钱。哥已经完了。”

“哥,没啥解决不了的事,你告诉我,你别做傻事啊。”

林云痛哭流涕,“我们都上当了。天数基金从一开始就胜券在握,我们这些以为他们走投无路的人才是傻子啊。”

“到底怎么了?”

“我们一直以为,阿波罗作为战时企业,政府掌控的股份无法肆出,可没想到,因为时间过得太久,阿波罗总公司所在州府曾签定一份法案,所有企业由官方掌控股份都只有四十年的时效。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份法案会与阿波罗的战时法案有冲突,因为阿波罗这样的企业M国就一家,而且阿波罗当时体量那么大,收购它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谁曾想四十年后,天数基金横空出世,所有人以为它绕不过政府掌控的股权时,他们已经向加州州府法院提起诉讼,以违反地方政府法案为由要求废除战时法案。”

林峰张大了嘴,但马上道:“即便如此,M国也不会坐视不理啊,事关国家颜面,难道他们真的会废除?”

“他们会的。按M国法律,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出现法案冲突时,以后起草的法案为准。如果M国政府敢不执行,那违背的不光是地方法规,而是宪法。到这份上,别说一个,就是十个阿波罗,M国政府也不敢拿违宪做赌注,这不是颜面问题,已经事关国家体制了。”

林峰傻掉了,一时心中千头万绪。

不得不佩服左向龙和刘仲强,居然能从浩如烟海的各种地方法规中找到这个致命的破绽;佩服他们的胆量,居然敢拼着与全世界金融市场作对的情况下全身投入;还有他们的资金量,居然真的能撑到现在。

如果事情不牵扯到自己家人,他绝对要欢欣鼓舞,庆贺我国企业大胜M国,这是为国争光,为民族争光的大好事。

然而,哥哥要跳楼了。

当消息确认后,整个做空市场全面崩盘,无数基金经理都傻了眼,明明稳如泰山的财富转眼之间化为乌有,无数空单抛出却无人接盘,价格一跌再跌,除了率先高位离场的少数企业,所有投资人都陷入绝境。

早在林云之前,已经有两名国外的基金经理绝望自杀,毫无疑问,这都是来自北美的秃鹰集群,如今集体在中国市场弑羽而归。还有多少国内的基金经理,都是流着泪交割认赔。

天数基金大获全胜,最终以76%的股权将阿波罗收入囊中。

在刘仲强与左向龙弹冠相庆时,在他们脚下,却是成千上万的尸体。

一将功成万古枯,天数基金在收购阿波罗的同时,顺势从沽单上刮走了数千亿。

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国内股民的血汗钱。

林云就是这可怜的三分之一。

他原以为最多交割离场,多少钱进去多少钱出来已是最坏的情况。

实际上,当消息确认的第二天,整个市场已无人收单,所有隔夜飘单就算倒贴钱都没人要。

“哥,你别冲动。”林峰大叫:“还有办法,你不就是用项目贷的款吗?这不还有六个月吗?我们慢慢想办法啊。”

“没有六个月了。”林云道:“甲方当初给的只是意向书,是有权随时撤回的。现在,他们撤回投资意向了。”

“为什么,这样做他们也要付违约金的啊。”

“我不知道,可人家就是这么做了,我必须在两天内交出两个亿,这是天亡我啊。”

这便是压垮林云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林峰听在耳中,突然想到,“两亿……为什么都是两亿……”

他问:“你的甲方代表是不是叫肖向荣?”

“你怎么知道?”

林峰脑子嗡的一声,他是今天完成的公司广告合同,按合同,对方付款日期正是两日后。

也就是说,自己得到的项目资金本来该是林云的。

“怎么会这么巧?”

他眼前不断浮现白露那张美艳的面孔,难道真是巧合吗?

无数问题环绕心头。

但眼下没心思想太多,他疾声道:“哥,你下来,我有办法帮你。”

“你怎么会有?”

“我真的有。”他一边说一边挪动脚步,“你看,办法就在我手机上。”

就在林云伸头看手机时,他一个箭步扑上来把林云扯下台阶,死死按住他。

“你骗我!”林云推搡着他。

“哥,你信我,我会有办法的。这不还有两天吗?你信我一次好吗?”

看着他的眼神,林云热泪盈眶,缓缓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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