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初遇

“花飞花之天尊情缘 (.)”!

闻仲因使雷云纵只花了一声雷鸣便从湖北武当山飞到了北海望海镇。怕惊着镇民,闻仲在远郊就收了法术,步行进镇。这镇子是北海最大的城镇,辖地五十里,辖民十五万,堪比南方小城。北海渔民大都在此赶集,甚是热闹。

镇子门口一块彩绘牌坊,几个隶书大字鎏金闪耀,镇子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吆喝声儿不断。闻仲自若走进镇子,一身汉服飘逸与宋服端是不合,但当朝开放豁达,也不作异样眼光。

闻仲在镇子里溜达了一圈儿,未去北海龙宫,想得知的真相还得在这闹市里寻找。顺着镇中小河,河畔乃有一家酒家,因过了晌午小二正闲坐在门口与一旁卖干果儿的闲聊。

闻仲路过只听见:“这几日生意端是不好做。”

那卖干果儿的笑道:“你家掌柜的这么大家业,比我这破摊儿不知强了多少倍!”

小二道:“一分利一分愁,现在龙王不悦,北海泛水,渔民没了收成鱼虾价格大涨,可愁死了我家掌柜。”

闻仲正好肚饿,便挑了座儿落下,呼上一碗素面,二碟小菜。

闻仲顺便问道:“小二,你说北海水灾是龙王不悦,可我听闻是那冥海黑龙作祟耶。”

小二与那卖货郎皆大笑:“官人必定是外来人,在这望海镇竟说出这般大笑话来。”

闻仲不解,又紧问缘由,小二道:“传说中那冥海黑龙玄邪公子历来造福我北海。听祖宗说几百年前北海冥海之中海妖丛生祸害生灵,全仗玄邪公子铲平海妖保我北海一方平安。”

卖货郎插嘴道:“近年水灾全是龙王老爷怪罪,恐怕是庙里供奉不满,惹了老爷。”

闻仲又问:“你等靠海吃海,本应当好生供奉龙王,多香多蜡奉着他。”

卖货郎小声儿道:“我的大官人,你从南方府尹来,不知北海规矩。老龙王所要供奉可不止香蜡,要的是三山宝石、五岳翡翠,陆间珍贵物什、罕见宝物;那龙家大公子敖俊更是要...”

“你这货郎,瞎说甚,小心教听见...”小二端面出来,恨了货郎一眼,叫他忌口。

闻仲再问时无论小二还是货郎都不敢再言。闻仲心里想:“果然有蹊跷,本来就知道敖顺好贪,这次破天荒反倒上折子参人家,结果一问就问出了破绽;为求多证闻仲决定再在镇里逗留两天。

吃完面后,闻仲起身道谢,正要走时被小二叫住。

“客官,您老还没结账呢,一共是二十个铜钱。”小二道。

闻仲竟然忘了凡间走动所需金钱,如今两袖清风,若使个障眼法术变出钱来,又怕伤了店家,于是道:“我与你店面有缘,你取黄纸朱砂来我手书一道符咒,可保你店面不受妖魔侵扰,店员增福增寿。”

闻仲赐符可是求之不得,他的一道雷符千年以下的妖魔鬼怪都近不得半步。怎奈肉眼凡胎不识大真,小二道:“你这官人也是说笑,见官人穿着体面,许是落了钱财在客栈,这次不给下次路过情儿好赏给小的也无妨,何以拿甚符纸开涮小的!”

卖货郎跟着洗涮小二道:“人家官人是叫你拿着符纸当银子呢!”

正说间客栈里走出一翩翩君子。浓眉俊眼;迷若水晶生烟霞;寒傲冷面,白若净玉出昆山;身高八尺,动若飞龙游苍穹;青丝飘逸,散若流瀑挂青川。这位公子刚好见得这难堪一幕,路过闻仲桌子前恭敬地给了小二五两雪花银子。

“这位公子的面钱,不需找还。”

“多谢赵公子。”小二笑得合不拢嘴,捧着银子只是作揖。

那冷面公子对闻仲点了点头,随后过桥走了。

卖货郎直道:“你们两个不知是啥福气遇着这赵大公子。”

小二收走碗筷,见闻仲没走又倒了杯茶给闻仲。

闻仲见那公子远走,却没瞧清楚模样,便问货郎这公子身份。

货郎道:“这赵大官人生得国姓,无有嫁娶亦不知哪里人士,更有谣传是当今圣上私生龙种云云;几年前到北海倒卖海货,赚得盆满钵满,但这赵公子尽散家财是这望海镇响当当的大善人。”

闻仲连连点头,仍望着赵公子离去那条路。接连与货郎与小二聊了几碗茶时间,闻仲又问了附近有无甚道观,货郎告诉闻仲距此不远有龙王大庙,闻仲遂前往之。

避开闹市,穿过二三条街,见一朱墙大院儿便是龙王庙了。这庙不简单,丈许高大门,门上书“北海龙王庙”五字;庙里金粉银饰,端是堂皇。

闻仲进庙寻着庙祝,以法眼观之这庙祝乃是个海里的夜叉;料想是敖顺派到这岸上收供奉的。龙王殿里也有香客往来,庙祝正四仰八叉得瘫在椅子上打瞌睡。

闻仲上前叩了叩案板,惊得庙祝差点儿栽到地上。

“你这官人,好生无理,没见着我睡得正香耶?”庙祝抹了抹哈喇子怪罪闻仲道。

“道长恕罪,我乃终南山道士,前来我道门投宿,还望同门师兄行个方便。”闻仲自是恭敬。

庙祝洋装收拾桌子,打量了闻仲上下,“来我庙里道友可带人事?”

“怎的?”闻仲拂了拂柚子,“入我庙宇还需人事耶?我一个云游的道士哪里得来钱财与你?”

“又是个穷酸道士!”庙祝蔑视道,“这年头也就道士书生最无用处。”

闻仲心想亏这厮还是个道门神司,竟然不敬门徒,若不是藏了身份定教这毛神好看!闻仲忍气道:“那道兄莫不是不与方便?我一介道士被你拒于门外,莫不成要我去投宿和尚庙耶?”闻仲见庙祝仍是不理,又道:“好个懒道士,你今日不与我方便他日作科仪我定要向玉皇大帝告你!”

这夜叉是个神司听着玉帝尊号吓得发抖,心想这道士看来知晓些门路,小心驶得万年船。庙祝道:“好好我不与你争,你住便是吃喝随你,但要给我看度牒。”

“度牒?”闻仲心才想起弟子们入道皆要去龙虎山天师祠堂皈依受碟,好在自己见过度牒模样,闻仲将手往袖子里一遮,立马就变出个道家度牒来。

庙祝翻开度牒,检查亦是仔细生怕遇见了假道士。“普化?”你这人看似年轻道号还多响亮,敢与那九天雷尊同号“普化”。

“响不响亮都是师父起的名号。”闻仲懒得与这厮多言,只是催促赶紧安排住处。

庙祝还了度牒,穿了双无跟拖鞋懒洋洋地将闻仲领到客房。这些客房都是些富贵香客住的地儿,庙祝想这道士不知其底细,且好吃好喝待他,万一他家师傅是个真仙得罪了也不好。

闻仲便在庙里住下了,虽说不太受那庙祝待见,但一日三餐素食还是按时供应的,平时没人打搅也落个清静。

这龙王庙虽然位低,香客却不少,烧的都是高香,捐的都是白银,有富贵的亦有破衣烂衫者,听其发愿好像都是希望北海水产丰盈、海浪稍息保出海平安之类...那庙祝在一旁点算银子,一边算盘打得飞起,收钱收得不亦乐乎。

闻仲正到殿里,又有一耄耋老人,佝腰驼背让一老妇搀扶着,臂上悬一竹篓竹楼垫着绢,后面还有几个壮汉跟随。

“见过庙祝老爷。”老人家拄着杖还没走近就先打躬作揖。

“孙老太爷...你真是贵人难伺候啊。”庙祝翘着脚阴阳怪气地说。

为探究竟,闻仲便藏在殿后观听。只见老人连忙赔不是道:“老朽罪过老朽罪过,只因村里穷苦,一时攒不够银子才误了岁宝,还望庙祝老爷大恩,在龙王爷爷面前莫要怪言。”

“你们这孙家屯年年拖延,都是最后才缴纳,教我如何向龙王爷交代?”庙祝打发走了散客,对孙老太爷道,“这回只怕你孙家屯沿海无有鱼虾只有风浪咯!”

老太爷一下跪倒在地,连是哀求道:“庙祝赎罪庙祝赎罪,今年岁宝羊脂、翡翠、鸡血、绿松...都是从南方买来的好货,全都供奉给老龙王,若老爷嫌不够我等再筹钱买便是,可万万莫断了我孙家屯人生计啊!”原来这老太爷是孙家屯长辈,每年负责缴纳给龙王岁宝。今年龙王要修宫殿需宝石八千颗,孙家屯分担了四百颗,本来是上月底缴纳,因筹钱花了时日又要去南方采购于是迟了时日。

庙祝收了篮子,掀开金色丝绸,捻起一枚宝石透着阳光观赏成色,“东西还不错。”

“既然老爷看得起,还请莫怪迟误之罪。”

“罢了罢了,不怪你家。”庙祝又将宝石一一清点看好成色,而后打发了孙老太爷一家。

“着实可恨!简直没有天庭法度,神仙规矩,比那人间的贪官污吏还要讨人厌恶!”闻仲捏紧拳头,没想到玉帝教自己下界督察没抓住黑龙,倒逮住了一条白龙,心里直道,“待我再搜罗些真相定要拿敖顺上剐龙台!”

庙祝收了宝石,纳入一囊中,写了张账目条子记好,有凭有据。见左右无人方才将宝贝藏在龙王像底座里。

日落西山,气息奄奄。孙老太爷家刚走,这后脚便又有不速之客到。这人不拿香烛,却提着把黑铁宝剑;不求龙王,还正要找他家麻烦。

那男子便正是前几日闻仲初下界所遇的赵公子。赵官人冲进龙王庙,抽出手中幽冥寒铁剑一道剑气便毁了半个大殿。

庙祝被剑气震开十来尺远,又被移行前来的赵官人捉住,眼看就要要了他的性命。

“好厉害的剑气!”闻仲正欲出手,却见庙祝求饶到:“赵...哦不,玄邪爷爷饶命、饶命...”庙祝呕着鲜血,光是求饶,“不干我事,不干小人的事,都是...都是大公子他做的。”

男子面如红日,眼满血丝,恨不得立马结果了这条走狗的性命,“敖俊在哪儿?”

“大公子在...在龙宫;但但...但中秋节要去...要去望海楼...去望海楼选魁...”庙祝道。

“当真?”

“不敢欺瞒爷爷!”夜叉直是拱手作揖。

“后天?你敢通风报信,亦或是骗我,后天望海楼不见着人我先来结果了你!”

“不敢欺瞒爷爷,不敢欺瞒爷爷。”庙祝被剑气震断了肋骨,说起话来哪还有欺负老实人时的底气。

赵姓男子迟疑了会儿,将庙祝重重摔在地上,移形走了。

闻仲在后殿真是看了出好戏,不但见着这狗仗人势的庙祝被打,还遇着了这次来的目的--黑龙玄邪。闻仲观了他剑法、修为、形貌,皆是龙中至尊,不愧是条不死的应龙。

也懒得理地上一条死狗,闻仲连忙移形追上玄邪,直撵到郊外荒村。靠在一棵老树旁边,闻仲见玄邪立在一座孤坟前,背影沧桑,任风吹拂他的衣袖和坟头的荒草。石碑上朱笔写道:赵孙氏、赵番之妻孙怜之墓。

玄邪不知傻傻地立了多久,仿佛就这样立一辈子也不算得长久;他单就是想陪陪妻子而已。

“后面的道兄,莫不是要与我在此站到天亮?”今夜月光皎洁,给玄邪的肩上铺了层光辉。

闻仲从老树旁走出来,没回玄邪直与他比肩,两人都差不多高。“你妻子啊...”闻仲不知如何言语只有明知故问。

“嗯。”玄邪默默答道,“但我们没有拜堂。”

“嗯?”没有拜堂便称妻子这就奇怪了。

“我应该听她的...”玄邪裂痕渐湿,闭着眼睛,“应该听她的。”

“听什么?”

玄邪哽咽道:“我该娶她,该时刻护着她。”

“出了甚意外?”闻仲第一次见面问题就如此之多。

玄邪不语,当是有难言之隐,仍旧闭着眼,秋风凛冽,刮在玄邪苍白的脸庞上。

“斯人已逝,千情万怨也尽都埋进这黄土之中了。”闻仲道。

若自己不固执,也不至于留下这般遗恨。“不知她转世否?不知她生何处?但愿她下辈子要遇到一个疼爱她、每日每夜每个时辰都守护着她的人。”玄邪睁开眼,看着闻仲苦笑道:“玄邪。”

“道号普化,俗名柳平。”闻仲与玄邪月下相对,双目如水,相见如故。

闻仲万万没想到敖顺奏折里的妖龙竟然是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温柔地像月光一样;或许岁月中越是如此温柔的人,越招惹小人中伤。他也没想到明明是黑龙化人,皮肤怎么会白得这么好看?

至于敖顺那里,是脱不了龙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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