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不错。
越裳侧身躺在龙床上，透过精美的窗纱，能够清晰地看见外头的情况——她发现来人的动作十分轻盈，穿着夜行衣的身段儿看起来也相当苗条纤细，似乎是个女人。
有意思。
叶孤城、南王他们来是为了谋朝篡位，花满楼、陆小凤他们来是为了救驾勤王，楚留香、司徒摘星他们来是为了偷东西好玩儿……
那么不知道这位姑娘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越裳立刻来了兴致，静静躺在榻上不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那姑娘倒也不含糊，在窗外安静潜伏了片刻，居然就真的进到她寝殿来了——越裳住的是紫宸殿，先帝原先也住在这儿，但是当时，这紫宸殿里里外外当然是有重兵把守的。
而自从越裳登基继位之后，虽然说按照祖制是可以大兴土木，重新打造一个新的寝殿出来的。不过鉴于现在大樾朝的情况，加上她对这皇位也根本不想久留，故此便也没有大费周章，还是住的这紫宸殿。
只是，寝殿虽然没变，但她却在第一天就把那些镇守的禁卫都给撤了。
当时所有人都异常反对——反对得最厉害的就是文少傅和那几位老臣，毕竟，连帝王寝宫都不用重兵把守，那万一出了问题可怎么办才好？
毕竟先帝就那么没了，这位新帝万一再……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因为这个事儿，文武百官们人心惶惶，各种劝谏。不过，越裳还是轻轻松松地就说服了他们。
她当然是有着十分充分的理由的。
一来，经过那场宫乱，禁卫们死伤大半，要维持原来的那种重兵把守的规模，恐怕连人都凑不齐。二来，就是即便能够凑得齐人数，越裳也不需要。
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已经算的上是江湖中排的上号儿的高手了。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经两世为人，好歹也是在江湖中混过那么多年，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来的高手她打不过，那必定就是绝世高人了。这种高人若是真的要取她的性命，那就算是埋伏一万名禁卫又有什么用？
所谓“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那可不只是传说故事而已。
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省了这个麻烦，让仅剩的那几百禁卫轮流巡查，只维持整个皇宫的基本守卫，她的紫宸殿内外一个人不用——反正，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默认皇帝寝宫的守卫是最森严的，那么真的有没有那么多守卫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加上，她这里的确时不时会有些意料不到的江湖人士来拜访——之前的叶孤城和南王就不说了。作为宫乱的主要参与者，这两位已经来过她这里并且又狼狈逃走了。
当时在场的，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两位算是自己人，还有母后给的令牌，当然也就有这种便利。
至于楚留香和司空摘星，这两位本来就是干的飞檐走壁的事业，这天下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去得了。
故此，越裳已经很习惯自己这寝宫没事儿就会有些不速之客出现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没有安排禁卫的做法实在是太明智了。
若是被那些禁卫们知道又有人“夜探宫闱”，那他们一定会哭着喊着“救驾来迟”、要“以死谢罪”了——好似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一样……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不如还是让他们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免得胡思乱想算了。
越裳感觉，就凭着这一点来说，自己作为一个帝王，也实在算是相当仁慈的了。甚至连禁卫们的心理健康都有关注到，如此慈悲，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吧？
当然，这也并不就表示，她对危险一无所知。
相反，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危险感知能力太过自信，她才会如此。
事实证明，这种本能一次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来的访客们也从来都有惊喜。
比如这一次来的这位姑娘，不但武功很高，胆识也很是过人，举手投足更是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味儿……
既然这么神秘又有趣儿，那不如就陪她好好玩玩儿吧——反正，今晚注定也是个不眠之夜了。
越裳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就不慌不忙地等那姑娘靠近，然后出其不意地跃起，趁着她片刻惊骇呆怔之时，一举将她制住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忽然闻到这姑娘身上有一股虽然很淡、但是却很好闻的香气，让她在瞬间就锁定了这姑娘的身份——这不就是那次在宫外馄饨摊上给她“飞镖传书”的人吗？
虽然当时人没看到，不过那飞镖传过来的信笺上，却是有这种同样的淡香的——这也是她后来一下子就确定了接连收到的两次飞镖传书不是同一人所做的原因。
楚留香那“盗宝挑战书”上的香气，有些像是异域花香，而她第一次在宫外馄饨摊上收到的传书上的香味儿却隐约带着些水域润泽气息——似乎是从什么水气氤氲的地方来的。
若不是她昔日在宗门里头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学，曾经因为好玩儿跟着一位师姐学过制香之法，那她恐怕还真的分不出这种细微的差别了——毕竟，寻常人要发现这种淡香都很困难，更加不要说分辨了。
那姑娘用黑色布巾蒙着面，浑身上下也被黑色的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越裳就一把把她压制在身下，低声道：
“是你？”
那姑娘骤然被她制住，本就有些惊慌，听到她这么问，倒是有愣住了。
越裳笑道：“‘小心有氵’……那日姑娘好心传信提醒，今日又专程前来，真是让我十分感动。”
这话一说，倒是好似是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句一样，那姑娘一阵惊恐，居然忽然用了极大的力气挣扎起来。
猝不及防间，越裳居然差点儿被她给掀翻下去。好在她反应得也很快，马上就抱着她往床上一滚，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到在了床上，将床板撞得“咣当”一声巨响，在夜深人静的禁宫之中，显得分外清晰。
想来是她们这动静儿有点儿太大了，恰好惊动了外间儿巡逻的禁卫，他们立刻便就朝着这里赶来了。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越裳感觉到被她禁锢在怀中的姑娘浑身也愈发紧绷起来。
原来你也会怕的吗？
刚刚不是还很勇敢地来夜闯皇帝寝宫？
怎么居然会害怕禁卫？
越裳心中愈发觉得好笑，当即将这姑娘紧紧抱住，然后小声在她耳边道：“美人儿，你可要乖乖的，若是不小心叫嚷起来，被外头的禁卫大哥们抓去，那可就大大地不好了。”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刻意压低了嗓音，愈发加重了这紧张的气氛。
那姑娘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显然江湖经验不是很足，居然还真的被她这么随便一吓就给吓住了——她当即也不敢再挣动，整个人僵直得像是一个玩偶，甚至连呼吸都死死屏住，生怕发出一个音节被外头的人听见。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外头的人已经到了。
禁卫到底有着肩负着守卫宫阙的职能——往日里越裳这里也不是没有“访客”，但是那些都是些老江湖，就算是夜探宫闱这种事儿，也不会弄出多大的动静。
加上越裳有意不让这些仅剩的禁卫们掺和江湖的事儿，一早就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故此大家也算一直相安无事。
这一次还真的是赶巧了，既然遇到了，他们职责所在，自然是宁愿冒着“不敬君王”的大罪，也要先赶过来确认一下他们的陛下有没有出什么事儿了。
今夜当值的似乎是那名年纪不甚大的年轻校尉，似乎是姓金。也就是他们这种忠诚耿直的年轻将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罢。
果然，越裳心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得殿外传来一声低低的问候：“陛下，微臣乃御前侍卫金八，方才听见紫宸殿这里有些异响，您无事吧？”
越裳虽然在这宫里头呆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是也早就摸透了她这些禁卫们的性子，故此对于禁卫首领这声堪称“斗胆”的问候，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甚至还难得温柔地回应了一句：“朕无事。金将军自去忙罢。”
那金八当即在殿外叩拜赔罪，越裳叹了口气，再三恕他无罪，他这才告退了。
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越裳怀中的姑娘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次她总算是成功奋力挣脱开了越裳的禁锢，跳下了龙床，躲在角落，一边儿发着抖，一边儿小心翼翼地道：“你……你就是皇帝陛下吗？”
虽然全身都包裹在黑乎乎的夜行服中，但是月色朦胧之中，这姑娘的一双眼睛，明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整个人也如同小兔子一样柔弱羞涩，让越裳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欺负她一样。
这感觉可不怎么好……不过，她其实还可以再过分一点儿的。
想到这里，越裳故意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错……怎么了美人？难道说你……看上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