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

她双手颤抖地移开门插梢,被外边的人粗鲁地推开门。

由于是清晨,街道来往的人都是富人家的下人出来采购货物,晴雯她爹的野蛮呐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停下来观看也不会耽误东家的事,回去后还能成为在伙伴中的一份谈资。

晴雯她爹名为苏大强,外边人称他为烂赌强,在外边活得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在家则是头冷血无情的恶狼。

“好呀,你这不孝女躲在这小院日子过得真是快活。”烂赌强气势汹汹,目光望屋内张望着,看到一个白脸文弱书生,心中更气。

“爹,你别在这胡闹扰了公子的静。”晴雯咬着红唇急道。

“你这小浪蹄子成了人家妾就忘了爹,你眼中还有没有孝道,百善孝为先,懂不!”烂赌强愿意大声喊道。

他对书生颇为了解,爱面子重名声,对方肯定会花点银两打发自己。

晴雯气得着急哽咽道:“爹你别乱说,是张老爷叫我留在这好好伺候公子的。

这里有点银子,你拿了赶紧走吧。”

她从袖袋掏出一个绣着莲花的绿色荷囊塞到烂赌强的手中,推着他往大门外走。

烂赌强将荷囊的碎银全倒了出来,一两银都不足,他怎么肯罢休,想好好讹屋内白衣书生一笔。

“哼,你就是用这点碎银打发养育了你十多年的父亲的?”烂赌强把银子揣入怀中,荷囊则被狠狠摔落在地,站在原地面目凶恶地道。

“女儿是真的只有这么多银子了,下个月等领了月钱再给爹你。”晴雯双目通红,性子内向的她被这么多人围观指指点点,心里顿感冤天屈地。

“你去跟屋内的那位书生要,你们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干柴烈火的,哪怕你是他的妾,我也是他的老丈人。”烂赌强挤眉弄眼的道,主意打到了顾长生的身上。

晴雯羞得无地自容,想死的心都有,她身份卑微名声没了就没了,可自家公子是读书人,会影响到仕途,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结果。

在门外围观的十来人虽然瞧不起烂赌强的为人,但他的话又有几分真。

他们也是相信一男一女是不太可能守得住清白的,读书人的风流世人皆知。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要亲自进去跟那书生讨个说法了。”烂赌强有点不耐烦了,耸起眉毛冷声道。

他想赶紧拿到银子去赌场,希望赢个百十两能咸鱼翻个身。

“给我出去,再不走我就拿扫帚赶人了!”晴雯突然大声吼道,不知一时哪来的勇气,让一直逆来顺受的她敢对着她爹怒吼。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反了,你这逆女!”烂赌强气得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巴掌,动作十分娴熟。

晴雯被打得头脑晕眩,脸上红肿,嘴角渗出血水。

好不容易凝聚而来的勇气顿时消散,眼神露出畏惧,娇躯微颤。脸上很火辣生痛,却没有哭声。

她抬起头,第一次露出倔强不妥协的目光,心里诞生了一个个邪恶的念头,想杀了眼前这个不配为人父的人渣!

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这心肝到底是有多黑!

连看热闹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烂赌强:“你这男人怎么这样,整天惦记着女儿的银两,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赚。”

“我听说这人是个赌鬼,他的妻子就是被他卖了抵赌债的,他的女儿也是如此。”

“摊上这种爹,肯定是前世欠下的孽债。”

烂赌强听着他们的指责,不敢反驳,又将火气发泄在晴雯身上,抬起手又要一巴掌。

但这次有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手腕骨折了。

“啊!”他痛得捂住手大喊大叫,额头冷汗直流,惊恐地看着来人,正是那个白衣书生。

“你……你敢弄断我的手!”他吓得往后退,这白衣书生明明还在屋内,怎么就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顾长生冷笑:“私闯民宅,杀你都可以,只不过到时费点口舌罢了。”

烂赌强闻言再后退五步,围观的人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顾长生冷峻的气势让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感觉在面对一座冰山,寒意扑面而来。

“你……”烂赌强恐惧得说不出话。

“晴雯,如果你不想要这样的父亲,我可以帮你。”顾长生静静地看着晴雯说道。

她顿时泄了气,哽咽道:“公子,让他走吧。”她似乎听明白了顾长生的意思,所以她不敢有半点犹豫,他的举止完全出乎了她的意外。

她一直以为自家公子真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啊!

“苏大强是吧,在我这里你只是一个抛家弃女的人渣,随时可杀的人。

晴雯是我的仆人,你没有任何权力对我的仆人动手,要银子。

今天不计较你私闯了我的住宅,污蔑我的名声,胆敢还有下一次,我能保证你尸骨无存,知道吗?”顾长生淡然地道。

烂赌强点头哈腰跪地求饶,发誓再也不敢冒犯。

“我觉得你这样的人骨折一条手腕很难长记性的,留下点东西吧。”

只见顾长生摊开手掌,一声轻喝“剑来”,屋内的春秋剑顿时飞来,寒光一闪,血液喷溅,一只肥大的耳朵掉落在地。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烂赌强心态崩溃,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去。

围观者一阵恶寒,心惊肉跳,连忙散去,害怕白衣书生突然发疯提剑跑出来砍人。

晴雯心情很复杂,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了,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痛。

她高兴的是自己遇到一个好主人,痛的是自己要杀爹的念头。

顾长生抚了抚她的顶,叹气道:“虽然很难,但总要有个了断。

我感觉到了你的杀意,所以我出手了,我在等你迈出这步。”

“公子,我有这样的念头是不是很坏。”晴雯抬头迷茫地看向顾长生问道。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他道。

“公子,这是圣贤书上说的吗?”

“是的。”

“那下次我断掉一根手指还给他。”晴雯目光坚定地道。

“他逼死你娘,卖你为奴,岁岁年年时常找你要银两,早就还清了,别浪费手指,姑娘家家少了个手指可不好嫁了。”

“奴婢不嫁人,一生伺候公子。”

…………

自晴雯决意要与她父亲断绝关系后,人变得开朗了许多,偶尔会多问顾长生几句了。

而周围议论顾长生与晴雯的事迹声音越来越大,越传越离谱,很快就成了东外郭城的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员外第三天亲自上门将晴雯的卖身契送来,而顾长生则是让卖身契交给晴雯保管。

第五天的时候,平静了几天的住宅再次起波澜。

这次宅门是被老道士一掌拍开的,身穿青袍,双眉如剑,背着一柄三尺长剑。

“顾长生,给我出来!”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