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雪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找到了那件东西他的妻子和小姨子才有可能被取消隔离,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早已超出正常人的想象,很多事情都会变成他心底永远的秘密,他会一直带进自己的棺材里。

这件事从最开始他就决定一个人来扛,可是事情的发展很快出乎了他的预料和掌控,很快他的学生他的妻子他妻子的家人全都被卷了进来。

功败垂成,只差一点点他就拿到那件东西了,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很惨,那件东西看起来也会永远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嘟嘟嘟,嘟嘟嘟。

沈墉伯的手机震动起来,因为天气原因他的手机已经一个多小时没有信号了,他甚至没有去看上面显示的号码。

实际上他看也没用,因为屏幕上面是一串888,是加密电话。

他当然不是只有一个手机,他一共有三个手机,五个号码,这点连即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一个号码一部手机,我以为他至少要回到学校才能换新手机联系我。

我单纯的简直可怕,至少那时候是。

教授不去看不去接那个电话因为他早已知道是谁打来的,他来赤峰坝上也是带着他自己的目的和任务,我完全不知道的目的和任务。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放弃,继续拨打电话,也就是说本来教授还有别的求生方法,比找我更快速更高效更直接,只是他放弃了,他选择了相信我。

然后才有了绿皮火车上的一切。

手机一直震动着,在教授的口袋里,他却充耳不闻,反正车厢里人生杂乱没有人会注意。

他决定不接不管那边打了多少次都不会接,不接可以直接挂断或者关机,他也不,就任凭手机嘟嘟嘟的震动着。

他仍然眯着眼睛看外面的大雪,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腿边右侧的暖气温度仍然在下降,他想燃料应该所剩无几了,不过站点上怎么也会想办法紧急供应一些的。

这不水源已经送上来了,而且大家可以自由下车活动,其实就是七车站里上厕所打水什么的,也可以下去找手机信号,毕竟站里的信号要比绿皮火车上好不少。

站点上有一处重新开放的收获点,尽管只是最普通最便宜的方面便火腿肠和白酒,但是还是遭到了大家的哄抢。

好在站点上水电都没有停,昏黄的灯光下教授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面拥挤吵闹的人群,他们因为一包方便面就可以打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雪究竟有多大,还会下多久,反正已经有人在小声传播未来五天本地都是暴雪天气,捆在绿皮火车上就是等死,有什么办法赶紧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下车步行13公里走到镇上去。

走到镇上去至少冻不死饿不死至少手机会有信号。

还有传闻因为这条线就剩下这一条绿皮火车运营所以也不存在火车救援的情况,孤舟,孤岛,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教授什么也没有去抢,就像早已看透了生死一样,他从里面衬衣衣兜里缓缓掏出一张古老的羊皮地图。

羊皮地图在古代很常用,尤其是游牧民族,但是相对欧洲要比亚洲地区用的多,亚洲地区的东方文明也用羊皮,只是同时狼皮熊皮虎皮也都用。

不是行家绝看不出羊皮地图的年代和内容,教授慢慢展开放在身前的小桌板上,顺手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查看。

车厢内的照明灯只开了三分一,车厢上的电力供应跟热力供应一样紧张,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不满意,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讨厌黑暗越想待在光明之中,越是想把所有的灯全都打开,越亮越好,越亮越安心。

就像中国人过年要放鞭炮要守岁,不管大江南北最重要的一点是每家每户里里外外能开的灯全都要开着,包括外面的大红灯笼,包括里里外外的彩灯,不但要都开着还要整晚整晚都开着,直到第二天大年初一太阳升起再关。

教授的运气不错他头顶的灯管开着,所以他这边的照明情况算是好的,羊皮地图上到处都是残破的样子,根本什么图形也没有。

至少有两个无聊暴躁的壮汉在下面抢买到了食物以后上来在他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留下一句神经病就滚回他们自己的领地了。

显然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有了方便面然后就是抢热水,很显然他们热水也已经抢到了,所以他们剩下的事情就是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领地面对面一边吃热乎乎的泡面火腿肠一边喝辛辣的蒙古酒。

或许是二锅头。

二锅头至少在中国的北方到处通用,一口二锅头可以迅速让两个素不相识的糙汉子成为知己好友,大声吵闹推心置腹甚至热泪盈眶相见恨晚,这就是白酒的魅力之一。

教授手里的就是二锅头,只是他不再喝酒,又从旁边的一个黑包里拿出一堆很少有人见过的修复工具。

这些修复工具是专门用来修复古代字画的。

按道理说在如此环境的绿皮火车上教授不该修复这么珍贵的羊皮地图,可是现在被困在这出不去,他更愿意迎难而上,或者他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的头脑始终保持战斗状态的清醒。

教授和我都是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撞了南墙还是不死心的死心眼,甚至可以说我像教授胜过像父亲。绿皮火车外风雪依旧,看来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开车了。

教授很认真的在修复,很小心,动作很轻柔,其实羊皮地图的修复原则上要比一般破损的古字画要容易一些,同时也要冷门一些。

修复首先需要的不是技术而是耐心,极大的耐心,跟熬鹰一样的耐心,至少跟熬鹰一样的耐心。

教授天生一双大手,一双保养的很好的大手,他的大手又干燥又稳妥,是一双任谁看了都会立刻信任的大手。

如果他不是考古学教授他或许会成为一个钢琴家或许会是一个能工巧匠,他现在也是个能工巧匠,考古发掘过程本身需要一个智慧博学的大脑也需要一双稳定灵巧值得信赖的双手。

考古发掘只是考古学的一小部分而已,后续的分类研究辨别整理修复撰写同样重要,每一个步骤都很重要。

教授同时是国内有名的修复大师,只是他去修复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隐秘修复,都不对外公布,每每修复的时候他用的也不是沈墉伯这个本名而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数字代号,7。

整个金大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大概不超过三个,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教授跟我分享过的几个有限的秘密之一,教授的秘密很多很多,他自己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巨大的谜团,我一直很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机会去调查了解。

地图上是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我根本不知道人的影子,换句话说地图是影子形状,斜向上方的的一个修长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我童年的噩梦,总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是的,现实中我一次也没看见过这个影子。我从未想过这个影子居然是一幅地图

究竟是什么地图呢

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才一闪而过的恐怖影子绝不是偶然,恰恰是一种关联,跟我身世的关联,宿命的关联。

我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巴尔思和阿日善都没有跟我一样的反应,就像小时候我总是缠着妈妈问她是不是也会做梦被一个长长的影子吓醒。

妈妈说她也是。

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分辨这句话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恐怖影子就是从娘胎里继承来的,诅咒至少横跨了两代人。

如果是假的就是母亲心疼我让我以为她也会梦见恐怖影子。

母亲已经离开我16年,我不可能找到真实的答案。

即便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我的母亲,她也未必会给我真实的答案。

人生当中总会存在许多善意的谎言,这些谎言大多数是因为情义,因为爱,也有一部分再多难免的因为个人的自负和自大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思考的自己做的就是对的就是对别人好。

我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想着重现刚才那幅古羊皮地图,但是尝试了好久都没有再成功,不再出现了,眼前一片漆黑。

车厢里的嘈杂和动乱显然大大影响了教授的心情以及古羊皮地图修复的进程,这让他变得有些不高兴,紧皱着眉头,站起身下意识检查四周看看有没有对他构成直接人身威胁的情况。

好在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钱的穷老头,身上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抢夺的东西,所以他很安全。

只要不多嘴不惹事安静的龟缩在他自己的区域当中就行。

沈墉伯也是这么做的,站起来不到30秒又新坐下,他很想重新恢复清静,很想回到那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超然境界。

但是不可能的,至少眼下他不敢再把价值连城的古羊皮地图再再绿皮火车车厢里拿出来修复了。

他只能一边干坐着一边重新开始喝酒,喝二锅头,他喝的是闷酒,兴致并不高。实际上修复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对于像沈墉伯这样的强迫症来说。

强迫症不管是修复什么还是破坏什么一定要一口气做完才行,否则会浑身难受心浮气躁甚至还会想要杀人。

沈墉伯此刻正在经受这种痛苦难熬的折磨,至于外面火车被暴雪围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他还有干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他的背包里还有火腿猪蹄面包泡面,反正鼓鼓囊囊的。

他现在并不想吃东西,他不饿,喝酒就可以。

中国东北地区跟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居民爱喝白酒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冬天太过漫长和寒冷,白酒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常见最实用的御寒之物。

外面再冷,哪怕是零下40度,只要一口白酒下肚里面立刻会暖和起来。

白酒还可以壮胆,还可以解忧,还可以庆祝还可以伤感。

酒是最好的东西,对于男人来说。

沈墉伯再次站起来,他想下车去走动一下,三号车厢的车门通往外面的小站,大部分下车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才下去。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下车不是为了找通道离开也不是为了抢夺食物和饮水,他下车单纯的为了透口气,为了感受一下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大雪。

雪花很厚实,每一片每一片没有间歇的密密麻麻的倾泻而下。

人们通常只有在形容暴雨的时候才会用倾泻这个词,形容雪花大部分都是飘飘洒洒。

当倾泻用在雪花身上的时候就代表雪已经不是雪而是灾难。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过犹不及,包括金钱和权力。

沈墉伯躲在破旧的站台之下,其实很危险,因为站台处在被废弃的边缘年久失修,顶部的积雪已经很厚,随时会被压塌。

他抬头看了看,下意识往里走了走,里面是龙骨支撑要好不少。

他不再是那个一看见下雪就什么都不在乎跑进去玩耍的少年了,眨眼间他已经50岁,知天命的年纪。

立冬刚过一周,距离小雪还有七天时间,结果这片北方萧条土地上已经暴雪成灾。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外面虽然寒冷,虽然北风呼号,可是空气却比绿皮车厢里好上太多。

他本能的慢慢的喝着白酒,不着急,不着急,既然出来了就多待一会反正回去也不能再做古羊皮地图修复了。

他很清楚这张地图的价值和意义。

他很骄傲他知道这件事。

仰望苍穹他又想起距离他并不算远的那个学生,沈墉伯年轻的时候从不相信宿命,他更信人定胜天,年轻时候的他狂傲的没边自以为天下第一才子。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的可笑。

他嘴里低沉的念出一个名字,那是我的名字,远在赵宝沟的我再次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次的喷嚏没能再重现古羊皮影子地图,这次看起来是单纯的打喷嚏,是单纯的有人在念叨我。

是我一年才通一次话的父亲么

显然不是,他不会念叨我,他这几年连骂都懒得骂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冷漠。

他的全部情感难道都随着母亲的离开而离开了

是教授,那个沈墉伯在念叨我,他现在在哪

刚才第一次看见的古羊皮地图在某个人手中,难道是他

教授身上有很多很多秘密,我早就知道,但是他已经安全离开了,那么我就不该再多想他,我有我的事情。

巴尔思突然对着我的眼睛说了句,“这天气火车都困住了吧”这是个不幸的消息,最近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不幸的消息,从教授已经脱险却根本没来跟我见面我就知道厄运依然环绕在我身边,从未散去从未离开

我很想立刻打电话问个明白可惜房间里根本没有信号,这里就是个原始世界,除了有电以外别的基本上都是最原始的生产生活工具。

对于这样荒芜偏僻角落里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电我也曾经很疑惑,因为为了这一户人家通电至少要花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才可以。

这个地区并不富裕,更不是所有游牧的民居都有电,这是游牧性质本身决定的,没人真的会较真,因为如今的绝大部分牧民都在村落聚集地区有自己宽敞明亮水电两通的大瓦房,甚至很多人都在市里镇里有了自己跟大城市一样的楼房。

这里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困顿之岛,不过好在爬到山顶就能找到信号,只是外面此时的暴风雪根本没可能了。

而且这里唯一跟现代社会连接的电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中断,单薄的电线是禁受不起这么大的暴风雪的。

我们三人都得做好与黑暗为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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