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冉破忽然站起来道:“杨叔叔,可否听我一言?”

杨应龙道:“破儿尽管说来。”

众人都竖耳恭听。

冉破道:“在下愚见,日本侵略朝鲜,我大明朝出兵相援,一则挫败日本不义行为,二则扬我天朝雄威,三则番邦属国实是唇亡齿寒,日本倭奴向来窥略华夏,边海屡屡犯难。如今朝廷若是不出兵,则长倭寇气焰,其侵并朝鲜,他日必长驱南下略我河山,所以朝廷才会毅然出兵援朝。”

大家纷纷点头认可。

冉破又道:“我以为,当此之时,国家民族理应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否则何以谈家国天下?播州历属华夏,何有不出兵之理?”

众人一片沉默,半晌,杨兆龙道:“若依世侄所言,该当出多少兵力为妥?”

冉破道:“小侄以为,能出一万,绝不出八千。”

杨兆龙道:“要是四川贵州两面夹击,又该怎么办呢?”冉破道:“当今杨叔叔文韬武略,治下播州百姓安居乐业,人心所向,自先祖平定南诏入主播州,七百余年,顺天承运天命所归。我想四川贵州奈何不得我们,再则我全军出动,所到之处即为播州,今出播,明入播顺其自然,有何畏惧?实力在播州就在,民心在播州也在。就算再不济,以全播之力协助朝廷援朝,功成之日朝廷怎会任由四川贵州胡乱行为?”

杨珠立即上前道:“怕只怕功成之日就是削藩之时。出朝作战山高路远,后勤保障所耗不菲,加之兵士水土不服,不定损兵折将,届时朝廷要是有人蛊惑,我处境怕是无比艰难呐。”

杨兆龙立马附和道:“杨珠兄弟所言甚是,我想还是不出兵的好。其实倒不如趁此机会扩大四川贵州的地界,壮我实力才是实在做法,自己做大做强了,朝廷也就不会动歪心思了!”

“世伯,这万万不可!”冉破立马否定道,“如此,就会背上不忠不义之名,而且与四川贵州结怨愈深,他日反扑,必会重伤播州。”

杨应龙见又相持不下,便问冉破,道:“破儿,那你说说,若是四川贵州合伙夹击,朝廷又不管不问,甚至借此发难与我,又该如何是好?”

冉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殿上一片沉默。

半晌,杨兆龙道:“领主,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时冉破又发话了,道:“各位世伯、叔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应龙道:“破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冉破施礼道:“破自小读书,阅览秦之亡国时,忽有一事不明。”众人凝神而听,“秦出百万大军横扫六国,何以区区十五年时间,百万大军不知所去,高祖刘邦仅率二万之众便轻松直取咸阳?”

众人中有人问道“为何呢?”

冉破接着道:“后来我遍查历史,才知道此时六十万大军北防匈奴,四十万大军南镇百越。那为什么这百万大军在边疆按兵不动,而任凭中原大地群雄逐鹿而终痛失天下呢?”

冉破娓娓道来,“原来秦始皇驾崩前,王贲便已劝谏,说关中老秦人已不足两成,若六国旧民造反,谁来勤王?秦始皇趁此下诏,无论大秦发生何事,边疆百万大军永不得班师回朝,大秦可以改朝换代,但是华夏国土不可减少,华夏族群不可分离。”

冉破又接着道:“秦始皇之所以号称千古一帝,由此观之当之无愧!若没有此等格局,今日之华夏恐怕只是区区黄河一域。”

杨珠立马反问:“那依世侄之见,就是我播州不复存在,也定要痛击日本咯?”

冉破道:“全凭世伯和叔叔们决断。”

杨应龙对众人一招手,道:“大家先请回吧,待我考虑考虑。”

众皆退出。

他把冉破单独留下,道:“破儿,你刚才所讲何尝又不是叔叔所想啊?只是播州数百万百姓,杨家上下数百口老小,若是不慎,将会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唉!想眼下,面北还在重庆不知过得怎样。”

冉破听了,深感不易,道:“杨叔叔为国为民,操劳费心皇天后土共鉴,播州百姓,后世万民都会铭记的。”

杨应龙道:“世人怎么看我那随他去吧!破儿,我意出兵援朝,但当叔叔的有一事相求。”

冉破大感诧异,忙问:“不知侄儿能帮上什么忙?叔叔大义出兵,侄儿岂有推脱之理。”

杨应龙高兴道:“破儿如此深明大义,叔叔我实在欣慰至极。破儿,叔叔想请你把祖传的《镇关图》借我一用,向北二十里有海龙囤,历代先祖经营修缮初具规模,若得《镇关图》加以修缮,虎城万余官兵镇守囤上,我杨氏播州可保无虞。那样我便可倾播州全力以助朝廷,如此一来两全其美啊!”

说罢杨应龙期待的看着冉破,可是冉破确是不曾见过所谓的《镇关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杨应龙迫切问道:“破儿,难道你不想帮助你杨叔叔?”

冉破道:“叔叔,不是侄儿不愿帮你,只是我确实从未见过什么《镇关图》。”

杨应龙沉默片刻,转头道:“也罢,既然破儿不肯相帮,作叔叔的只好押上播州几百年的气运了!”

冉破深感自责,如此家国大义当前,自己却实在帮不上忙,直恨自己当初不知身世,也暗暗责怪父亲母亲不把《镇关图》传给他。

次日,杨应龙决定出兵援朝,统共五千精兵,由主动请缨的杨兆龙带队,红脚苗当先锋,浩浩荡荡沿重庆北上,同时八百里加急飞书BJ。

冉破也主动请缨一起出朝作战,但杨应龙表示还有更重要的差事,遂未如愿。

过了数日,杨应龙召集杨家老小联同冉破一起,他道:“刚接乌江边线急报,贵州叶梦熊带了两万兵马,正向我杀来。眼下狼兵尽出,余下不足万人,凭此难以御敌。我意移驻海龙囤,加修工事以御敌兵。”

冉破想不到贵州竟真的趁火打劫,两万兵马不去朝鲜杀敌,竟然跑到这里自相残杀,冉破说什么也想不明白。

杨应龙又道:“贵州已然出动,想必不日四川也要动了,到时七姓土司也必要掺合,所以大家动作要快,切不可失了先机。”

冉破上前道:“叔叔,侄儿以为贵州兵来尚需四五日,我何不凭借乌江险要之地,打他个落花流水,只要击退叶梦熊,其它几股人马想来不敢进犯!”

杨应龙沉思着,并未说话,此时杨望北道:“冉兄弟,如今我精锐狼兵悉数北上援朝,家中所剩兵力有限,今日若我于乌江北岸设伏击杀叶梦熊,那明日若是四川兵来犯,我再到娄山关以北去伏击他,后日七姓土司若联手再来,我又派兵拦截,如此只会摊子越铺越大,最后兵分多地不堪一击。”

他转头对杨应龙道:“阿爹,我看还是该学刺猬,把身子蜷起来,任他谁来了也奈何不了我,等我狼兵返营,内外联动一举将来犯之敌驱逐出境!”

杨应龙道:“望北所言不无道理啊!可是破儿想法我觉得也有道理。若是大军迎敌,必会两面受敌甚至三面受敌,届时虎城不保。但若是一味蜷缩,势必也会造成四面楚歌,届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想大军依令撤至海龙囤上,以作基地,选派少量精锐,自乌江北岸起,尾随叶梦熊,随机应变凌乱出击,不停袭扰以疲敌师,那样就算他到得跟前,必定军乏马困,我大军以逸待劳一举可将其歼灭。”众皆道“妙计!”

冉破主动请缨道:“叔叔,破儿愿率数十精干力量,一路袭扰来犯之敌!”

杨应龙道:“破儿能在此危急之时主动挺身,叔叔好生欣慰。只是你初来乍到,对军旅情况不甚了解。我想你还是随我坐镇囤上,多给叔叔参谋参谋。”

杨望北上前道:“孩儿愿替父亲解忧。”

杨应龙没有回答,随口对杨珠问道:“杨珠,你觉得呢?”

杨珠道:“少主身系播州未来,切不可以身犯险。臣愿替领主前往乌江。”

杨应龙立马道:“有你出马,那是再好不过了!想那叶梦熊再多人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冉破再次争取道:“杨叔叔,破儿自小虽生长在山野,但略知春秋大义,一心报国,今贵州叶梦熊不义之师自相残杀,我想我岂能袖手旁观?还请叔叔允准,让我跟随杨珠叔叔,以尽绵力。”

杨应龙道:“好吧!那就去磨砺磨砺吧!”

是日,杨应龙挑选四十精兵,由杨珠带着直下乌江,其余人收拾行装撤上海龙囤。

乌江,古称牂牁江,发源于威宁香炉山,流经贵州、播州、重庆,在FL汇入长江,是西南地区长江最大的支流,沿江风景奇霞秀丽,以流急滩多谷狭闻名于世,号称“天险”。

杨珠和冉破一行人匆匆赶到乌江北岸,恰巧叶梦熊的先头部队也至,正在研究渡江之法,冉破见了,道:“杨叔叔,我们动手吧,这百来号先头,打他个下马威。”

杨珠道:“不知后续部队情况如何,我想今夜先摸清情况再说。”

午夜,冉破带了三名随从潜入叶梦熊大营,抓了一个“舌头”,问到帅帐,便摸过去,贴在帐根边往里看。但见帐内众将云集,当中一个老者却是文官装扮,众将对他毕恭毕敬,冉破心想这定是叶梦熊罢,心下一动,何不趁此一举歼灭,那这一路不就此了结了吗?

念头一闪便不宜迟,冉破有备而来,手持宝剑直窜入帐,三名随从随影而入,奔叶梦熊直刺过去,帐中一片混乱,都拔剑出鞘对阵,几个武将将叶梦熊团团围着,冉破等人始终难以靠近,冉破虽然武艺高强,落花垂星剑法配上八卦行云,但不想叶梦熊身边个个非等闲之辈,况且其将又多,前赴后继越战越勇,三个随从渐渐力所不及,一一血染大帐。

冉破见势不妙,想要趁机逃走,可是十几二十个武将一同扑来,终究双手难敌四拳,生生被捉住了!

叶梦熊走出来,道:“想必是播州派来的探子,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冉破正眼盯着他,道:“如今被你捉住,生杀予夺任凭处置,区区贱名又何足道?”

叶梦熊道:“少侠武功了得,虽然惜败于我,不过我也是胜在人多,若是单打独斗,我看我这里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若是少侠弃暗投明,我定然不计前嫌重用少侠,一战平定播州,少侠千古留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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