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众人听他说完,也不再说什么。冉破亲历此间,才大体算是明白了些,他想蒙珑一介女子,肩负如此重任,还要面对这些压力,连自己的私人想法也没有,真是可怜。便站起来道:“诸位,在下不才,今日忝列于此,刚才听将军所言,想来大体算明白了,可否允在下说上几句?”

蒙珑见他要插话,恐生枝节,便道:“破哥你刚来,不甚了解情况,再则长途跋涉,不如先休息再说?”

可是安将军等人对国主心仪的这个人十分好奇,又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呢?于是赶紧道:“臣下等愿听教诲,还请公子赐教!”

冉破方知可能唐突了,但是话已出口,哪里还收的回来,于是心想早晚要说,便一不做二不休,道:“照各位刚才所言,若是播州不灭,难不成要你们的国主一辈子不成家?”

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上前道:“平播灭杨,乃是我南诏臣民数十代心愿,今天时地利人和,若播州未灭,我南诏未成婚的男子、妇人都不会动儿女私情。属下今年二十有九,尚不敢怀私心杂念!”

其余一众人纷纷附和赞同。

冉破道:“好,果然国士风采,上下同欲有此决心,我相信天下无不成之事。”冉破也为这样的忠诚所感动,转而道:“不过,我是说如果,如果杨氏播州气数未绝,天不亡他。那咱们南诏后人何在?”

众人又陷入一片议论。

冉破接着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们之所以一代代与播州战斗,今天还有这许多人站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先辈生育繁衍了你们吗?试想若是三代以前你们的先人便抱着诸位这样的决心,今天还有在站的各位吗?”冉破见众人议论纷纷,又道:“祖宗有句话,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愚公移山的故事想必大家也听过,我与你们国主两情相悦,但我所讲绝不仅仅为了争取我个人的幸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道法自然,何故因什么仇什么恨就要逆天行道呢?”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站起来,道:“国主,我赞成这位公子的意见。我南诏门与播州斗智斗勇近三十代人,如今人口渐进稀少,正是需要壮大,有的人却鼓吹播州不平不以为家,实在是居心叵测,请国主明鉴!”

蒙珑见冉破这般说,心下自然高兴,但不便表态,便问道:“各位,都谈谈你们的看法吧?”

安将军便道:“禀国主,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之事,宜一鼓作气,时运已至,就该我们这代人了结了这数百年恩怨!”

又一老将出马,道:“安将军所言甚是,当下应专心一意,以报大仇,切不可自己削减意志,使敌人有喘息之机,届时失了时运悔之晚矣!”

冉破听这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暗笑迂腐。便大笑道:“二位前辈,你们自己倒是早成家立业,如今却要阻碍后生的幸福?哈哈,照你们说法,成大事都都是孤家寡人了?有儿女情长如何就不能报仇雪恨了?古人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不见谁说断欲绝兴邦享四海。”

眼见冉破与众下属争辩开了,蒙珑当下果断道:“我看诸位不必争论了!老将军所言,全是为我蒙珑计划,而破哥所说亦是天道人伦,都是为南诏长远考虑。我看这样,即日起,南诏臣民均可自由恋爱,结婚,生子。适龄女子生子有赏!”下面一片议论,有叫好的也有唉声叹气的,隔了一会儿,蒙珑接着道:“但是,我蒙珑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表态,杨家不灭,我决不与冉破结婚成家!”

这么一说众皆沉默不语,大家面面相觑,半晌,一个老者上前问道:“国主,这位公子莫非就是冉破?”

听他这么一问,蒙珑忽有所悟,冉破可是南诏门寻找十几年要杀之以绝后患的人。但话已出口,是收不回来的。正不知如何回话,冉破却大方承认:“不错,在下正是冉破!”

这下,臣下炸开了锅。冉破见状也大概猜想到一二,便问道:“怎么?我冉破怎么了,大家对我如此热情?”

安将军正色回道:“如果你真是冉破,那么无论如何,国主也是不能与你成婚的!”另一个中年男人也上前附和道:“我南诏门十几年来苦苦找寻的仇人,国主岂可委身于他?国主切不可被他一时蒙蔽!今日,就让我替国主了结了这邪恶之徒!”

说罢,这汉子挥刀上前,便要与冉破战斗。冉破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迎战。只见那汉子耍得一手好大刀,刚劲威猛之势一点不输刘大刀,冉破既不想伤他,又要避免自己受伤,手上又无兵器,只得使出八卦行云,配合千佛手来接招,这样大战百来回合,那汉子渐渐气踹心虚,冉破依仗《易筋经》心法倒是轻松自在。汉子歇刀道:“我道是好汉,却是步步躲闪,有种的不要退后!”

蒙珑实在坐不住了,厉声道:“隆嘛窦,你闹够了没有?我已经说了,杨氏不灭,我绝不成婚!你们还要怎样?眼里还有我这个国主吗?”

隆嘛窦听蒙珑这么一骂,不敢再造次!忙收刀作礼,道:“国主,事关国体,还请三思!”

安将军趁机道:“冉破是何许人,我南诏门早有预断,国主绝不可偏袒于他,就算他助我杀了杨面北,我南诏门大不了不再杀他便罢!可是他务须交出《镇关图》,否则,别怪我南诏门忘恩负义!”

冉破听完哈哈大笑,道:“《镇关图》?又是《镇关图》。我真是想不明白,一张图值得你们争来争去?实话告诉你们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什么镇关宝图呢!”

安将军道:“哼,一片花言巧语!有图没图不是你说了算的,除非让我等一搜便知。”

蒙珑道:“安将军,你也太放肆了!我蒙珑请回来的人,哪里轮到你一再刁难?”安将军立即道:“国主,向来我等无不听令于你,你叫往西绝不往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你身为南诏国主,却置家仇国恨不顾,要与仇人相亲,这就是我等所不容的!几百年积淀下来的运势,难道要我们大家与你一起葬送吗?”

蒙珑道:“二十年来,诸位随我一路辛劳,上下同心,何曾像今天这样。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南诏,可是谁曾想过为了我?我在重庆身中六刀,差点就追随先国主而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不是冉破救我,我早没命了!”她越说越激动,“你们先是逼我不得又儿女私情,接着道又要杀冉破,现在又要他交图,我南诏怎么就成了恩将仇报的窝呢?”

安将军和几个老者一齐施礼上前,正待要答,冉破看蒙珑进退两难,心想若是自己逞一时之强,免不了与众人大战一番,且不说藏龙卧虎不知底数,就是打赢了,又置蒙珑于何地?当下情形,只有走为上策,待日后有所缓和转机也未为不可。

想到这,冉破抢先道:“各位,你们何必咄咄逼人?你们所想的,不过是我冉家的《镇关图》,但若真有此图,我怕早就给了播州杨领主。你们不信,可以去播州打听,要是杨领主从我手上得了此图,冉破听凭各位处置!眼下你们容不下我,我也不想伤了你们和国主间的和气,所以大家不必再逼迫国主,冉破立即离去,以后绝不踏入此洞!”

蒙珑听他说完,知他一片苦心,深情道:“破哥,委屈你了!你一定要等我。”可是那几个属下哪里肯放他走,道:“织金洞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言毕就要拔刀相向,蒙珑立即喝道:“安将军,你们要是再横加阻拦,休怪我蒙珑请国法了!”

一众人愤愤的看着冉破出洞离去!

冉破本来想随蒙珑游山玩水,不想却遭此一遭,不过他打内心里并不埋怨蒙珑,反倒是经过此事更心疼她,一个小女子,却无端背负着七百年的家仇国恨,手下虽说有人有势,可是却完全没有自己的自由。

现在,播州是不能回的,这游览天下已然没有心思。冉破想,该到哪里去呢?父亲母亲不知去向,茫茫人海实在不知哪里去寻。不过,经此一年多的事情,无论如何父母亲定然与播州莫大关联,想来不会在其他地方,西南这一隅,实在暗流涌动波诡云谲,朝廷也好,地方也罢,还是江湖绿林,方方面面都牵扯着这一方水土,所以自己父母断然就还在西南一带。

这样想来,冉破决定再危险也还是继续留在播州,所以他乔装打扮成一个乞丐,一路北上返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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