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以来，曲砚到哪都能收到关于李立的消息。甚至有时候闲着无聊看电视都有报道的。这个事件在全网上下掀起一阵热潮，而热潮之后往往追究的不仅是最初的事件，随着不同代表的一一发声，各种意见和对于人性的思考在网络上又掐起了群架。
她索性这段时间就没登微博，接的单时间表早就排好了。时候还早，曲砚把帽子戴上，又拿起单反包，转身出了门。路过王菲儿那屋时敲了敲，果然没人应声。
天是越来越热，就算清晨也没有那一股凉意，刚出来的太阳照着整个大地滚烫烫，曲砚跟前台交代了一声，出了酒店。
周六的假期，街上的人总是多些，三三两两的牵着宠物晨跑。她刚在路边站定，盯着马路绿灯亮起，身前就有一辆黑车徐徐开过来，停到她身前。
曲砚刚起床时总会有些反应迟钝，她此时向后挪步，给准备下车的人空出位置，下一秒便瞧见后车镜降下来，她目色一沉，瞧着那个朝着她讨好笑着的李秋红默不作声。
两两对视之后，曲砚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这人的喊声：“砚砚！”
她脚步不停，便听到后边的人猛地咳嗽起来，边咳边说着：“砚砚，咳咳咳，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你可以和妈妈一起过生日吗？”
那咳嗽声听得她心头一紧，前面的路也被拉着狗遛弯的一对情侣堵住，她停在原地，等着前边的人走过去。
“我们不是还没有好好过生日吗,我特意抽出空的。砚砚，妈妈想看看你。妈妈想你了。”
曲砚低着头，地上的狗狗和她对视一眼便撒了欢往前跑过去。她握紧拳，还是抬起步子往前边走。
“砚砚！咳咳咳咳咳......”后面的人咳得越密集。
李秋红眼看着女儿要离开，急地咳得脸都憋红了，她缓了口气，便又急匆匆地抬头，却又猛地一怔，车窗前不远处，女生已经停在这里，低着头看了她一眼。
她带着欣喜，忙打开了门。女生没说话，抿着唇坐了进来，等车门合上，她才红着眼睛看着身旁的女生，一个月没见了，砚砚还是之前的老样子，但似乎瘦了不少。
“我的时间不多，去哪？”砚砚没看她，低头打着字。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处理你的事？砚砚要去哪？咳咳咳咳...”
曲砚在手机上和王菲儿说了今天要晚回，这才抬起头望向她。李秋红的脸色很差，之前总是看多了这人女强人的一面，带红妆穿西服，突然看到有些病态的样子让她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去西街。”
她今天本来就是送单反过来修理，之前出去拍照时不小心摔了下，前缩镜头有点坏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她看见李秋红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要栽了。
李秋红听见了，忙让司机掉头。说话间已经有些沙哑，曲砚看见她从口袋里拿出药塞进嘴里。正好这人也抬头看向她，冲她解释的笑着：“最近嗓子有些不舒服。”
“去医院检查。”她记得日本时李秋红就经常咳嗽，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怎么还是这样。
“会去的，这些天公司里出了事，停不下来。”李秋红说话间又咳嗽两声。
“一会儿就去。”曲砚低头在手机上预约。她向来是麻利的主。“下午三点，可以吗？”
“不行的，我下午还要开会。”说话的人有些喏喏道：“只有上午这段时间。”
曲砚正要点确认的手指停下来，她往上又翻了翻：“那上午，我定个十点的。”
李秋红看着这人忙碌地模样，眼睛又红了一圈，“砚砚。”被喊到的人抬起了头，她望向女生有些担心的表情，心情大好地说道：“砚砚，我今天只想见见你，和你一起吃一顿饭。看病的事妈妈会看着办，好吗？”
她止不住的咳嗽两声：“你是嫌妈妈咳嗽吗？”
面前的女生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瞧见砚砚在身前的包里翻了会，冲着她伸出手心。手里静静地躺着一板五颜六色的糖。
“润喉。”
李秋红望着白皙的手掌里躺着的糖，眼里的泪水转上一转，她吸了口气，才又重新勾起唇笑了：“谢谢砚砚。”她接过后便拆了颗，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又带着一点薄荷的清爽，滋润着她有些疼痛的嗓子。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曲砚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等西街一到，便和这人说了声，下了车。店里的人不多，她把单反的情况和老板说了下，让人修去了，而她在店里转着看新上的镜头。
一般玩摄影的手里都差不多有点小钱，要不然供不起设备。一个镜头最贵的都能卖好几万，设备再好点，说不定就十几万。曲砚也只是看看，她现在还不需要太高奢的单反。
正瞧着呢，身后就响起一声：“砚砚，想要吗？”
曲砚转头，李秋红也下了车，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也一同看着那个镜头，“砚砚要是想要的话，妈妈给你买。”
曲砚收回视线，她摇摇头，为了防止李秋红偷偷摸摸给她买了解释道：“这是配另个机身的，和我那个不搭。”
面前的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没再管了，自己看向另一旁的商品，等她付完款回车里时，才发现座位的中间放着一套包，是她刚才看的那一款，连带机身。李秋红坐在旁边，望向她的眼中带着笑意：“给你买的。”
曲砚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端坐在位置上，没再看那东西一眼。李秋红似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也没再说话了，车里又安静下来，可比起之前的默言，这一次的却是带着暗火。
吃饭的是家西餐厅，李秋红一进到这种地方，浑身就换了层气质，虽然不施粉黛，却仍有强大的气场，连带她们坐到这里，就有人拿着菜单过来了。
“砚砚，你吃什么？”李秋红看了眼菜单，她伸手点了几道菜，“这里的鱼挺新鲜的。砚砚要不要吃鱼。”
曲砚摇摇头，“按之前的来。”这地方以前来过，她说了之后李秋红就反应过来了。
等点餐过后，两个人又安静下来，周围有父母带着小孩过来吃饭，正巧坐在曲砚身后，吵得她耳朵有些疼。两相无语中，曲砚还是把手机上的软件摸了透彻。
QQ上的消息早就999+，大多都是班群的消息。还有个人消息，曲砚先点看瞧了眼，发现是之前加的学弟，在她添加之后就回了条消息，不过她那时候就关了手机，QQ也不经常上，搁置了一个月多。
QY：你好
曲砚顺手回了声好，就切出了画面。班群里又有人说话了，她点进去看了眼。是在讨论李立的事。也是，毕竟是一个学校的。
“他那时候还拽的二五八万，带着一群人来找砚哥。我可在班里看见了，砚哥一站过去，气势倒是杀了他们一片。”
“是啊，没想到呀，我听说他判了六年，申请上诉被反驳了。”
曲砚瞧了会儿，便想起那时候李立来找她，张间这样做倒是彻底断了李立之后和曲墨接触的机会，要不以李立能偷摸打坏她的自行车的行为来看，这人睚眦必报，有了机会一定还会再来纠缠曲墨。
“砚砚，听墨墨说你也考上了B大，这倒是好，你们两姐妹一个学校相互还有照映。”
菜上了桌，曲砚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听见这句话又顿住了，面前的牛排滋滋的翻着热气。她把面巾放在腿上，才拾起刀叉。
李秋红神色无措，女生没回应，她也只好也沉默地切着肉，刚切了一半，便有一只手伸过来，端走她的这一盘，把另盘切好的放在她面前。切好的肉整整齐齐的放在盘子里，大小个头刚好够一口一个。
“你倒是，和你爸爸很像。”李秋红抬眼望向不出声的女孩，终于不像之前的那般僵硬的微笑：“和你爸爸出来时，他也总会把他那切好的一份给我。”
像是开了话茬。
李秋红望着女生却目光涣散，透过女生想起之前的事。怀念中带着微笑：“当时你爸爸刚接手公司，虽说是一家小的，但对于他意义非凡，我挺着大肚子跟在他身后，看他忙前忙后着手工作，空闲的时候出来吃饭，他也是这样把切好的牛排换给我。”
“快临盆的那段时间他坚持让我在家好好呆着。我生你的时候正巧是夜里十一点，他那时候还在加班出策划，听见我进医院连忙从公司赶过来，过来时连外套都穿反了。”
李秋红说着便笑开怀了，摇摇头：“我们在公司里呼风唤雨，可在爸爸妈妈上算是第一次。你这家伙那时候真的是把我折腾坏了。顺产不行，就立马敲定主意，在肚子上划了一道才把你取出来。”她的手在肚子上虚虚地挥了一道。
曲砚抬眼看着她的动作，半晌未动，便又听到李秋红说道：“你稍微长大点，有一天回来之后便拉着我们，说你要一个姐姐，你说一个人在家很无聊，说别的人都有姐姐。而你经常连爸爸妈妈都见不到。”
“咳咳咳咳...”李秋红咳嗽完便又沉重起来：“我和你爸那时候正忙着上市，家里请了个...保姆。才开始还哄着你，说有阿姨陪着你，后来你一个劲的央求。我便想着去福利院领养一个也好。这样你也有人照映。”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爸爸妈妈做错了。”
曲砚捏着叉子没说话，小时候的事李秋红并没有提及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年少无知说了些什么。
“砚砚，你是不是还在怨妈妈？”李秋红看着面前低头沉默地女生：“妈妈知道你现在想要的，咳咳咳...你可以一个人住，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我和你爸不会在圈住你。你只要，有时间和爸妈出来吃顿饭，偶尔回趟家就好。可以吗？”
女生低着头，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两方都又恢复沉默。李秋红刚遮下去的眼泪也随着这些话涌现出来，她拽了张纸贴上眼底，擦了擦眼泪。
身前传来女生低沉的声音，“如果我怨你，就不会跟着你来吃饭的。”
李秋红刚停住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曲砚看着对面不断擦拭着眼泪的人，暗叹口气，她总是狠不下心，搬家这件事也废了她很多年的努力，这是从之前便刻在骨子里的想法。最后促使她付出行动。
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探出一条让自己开心的道路。总有人说很大的理想，但对于曲砚来说，能每天开心都是个困难的事情，如今她逃离了曲家，才终于尝到一抹滋味，怎么肯放手。
可是她对李秋红的话也有所触动，毕竟是深入骨髓的血缘关系，再怎么因为一些误会，心生间隙，最后这人在她身前咳嗽两声，她便慌里慌张的想预定医院，带着这人去看病。
她之前一向觉得，曲毅和李秋红对她是不在乎的，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同两个人亲近。可是自从上一次李警官说了他们之前告周闾的事，她的心就开始松动了。
“你们之前，是不是告过周闾？”
“谁？”李秋红捂着嘴咳嗽两声，才又开口说话“你知道了呀？谁告诉你的？可惜那时候没有证据，你爸爸忍不下这口气，不过后来听说他犯了事，倒也算是自作自受。”
曲砚没再说话了，李秋红瞧出来她的松动，便知道她同意了，两方吃完饭之后，李秋红再次送着她回了酒店。
“妈妈在外边给你买套房好吗？一直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
曲砚摇头，她下了车：“您不要再为我花钱了。”
李秋红这才想起曲砚之前给他们的那张卡，知道了曲砚的底线，她把身边的单反递给曲砚：“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礼物的话会要的吧？你不要了家里也没有人会玩。”
女生推过她的手：“您可以再退了。”
“你已经两次拒绝了妈妈。咳咳咳，那开学时一定要让妈妈来送你，好吗？”
“去好好看看病吧。”
待瞧见女生点头，李秋红才心满意足应声好，朝女生摆摆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曲砚站在路边看了车影没入人流，手机里嗡嗡两声。
她随手拨开，便传来王菲儿咋咋呼呼地喊声：“别看了！！！快上来！！！骚狐狸来了，三排直播。”
“砚砚呀，快点来哦~”
“离我远点，一身骚香味熏死我了！”
连带手机里吵了起来，曲砚皱起的眉才舒展开。她轻声应了，转身进了酒店。
等进了包间，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王菲儿像是刚醒，还穿着一身睡衣，带着黑框眼镜，面前还摆着盒外卖。瞧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声：“快来，不过今天骚狐狸要直播，咱俩不出镜，但你坐在他旁边，小心点。”
曲砚闻言坐到王菲儿对面，电脑已经被打开了，她旁边的商锐正蹲在地上调着主机。等商锐坐起来，她才完整的看见男生穿的什么。
商锐穿着一身女士校服，但不是中式校服，而是水手服，戴着一头长直的长发，脸上的妆也淡淡的，和之前妖艳的模样不同。但也好看极了，御姐范十足，要是不开口的话。
商锐意味深长的瞧了眼曲砚：“那天你走的太急，我还蛮好奇你和你姐姐那事的。”
曲砚刚要出口的话噎住了，她转过来脸不去瞧，“上线吧。”
三人这次玩的是这段时间曲砚一直在玩的《PUBG》
“哈喽甚宝们，今天应了大家的话，女装水手服！！好看吗？”时间一到，商锐便挂起了职业笑容，他站在镜头往后，把整个身体都照了进去，左右摆了几个动作。
曲砚和王菲儿并没看他的直播，不晓得粉丝们在说什么。倒是王菲儿听见“甚宝”两字又哈哈大笑：“听了这么多遍还是想笑哈哈哈哈哈”
商锐白了她一眼，又迅速进入状态：“哦~镜头有些歪了？砚砚帮我调一下吧？”
[刚是AA吧？销魂的笑声]
[砚砚？这是去了砚哥那里吗？]
[砚哥在旁边？]
[闻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
[AA也在旁边吧？]
弹幕上的粉丝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镜头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扶着镜头挪到合适的位置。
[啊！看清了！桑桑这个样子好好看！！]
[妈呀，桑桑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之前发的那张照我以为是P的！！]
[楼上的！我也是！]
[只有我觉得这双手很好看吗？]
[手真的好好看！我可以！砚哥！]
商锐照完全身之后便坐了下来，进了王菲儿设的房间。
“之前的照片？那是砚砚用手机拍的，怎么可能P呀，之前就跟你们说了人家长得很好看，你们不信，打脸了吧？？”
曲砚不知道她的手引发了一轮讨论，她正刷着手机，等着商锐准备好。
王菲儿嗑着瓜子确实忍不住了：“呕，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搞快点，没见老砚都无聊的刷手机了。”
曲砚被王菲儿提了下脚，才回过神，她盯着面前的王菲儿久久不吭声。盯得王菲儿有些害怕：“怎么了老砚。”
应是她再软萌可爱的声线都消不了曲砚的怒意，她盯着这人低声说道：“过会儿再收拾你。”
[我听见什么了？]
[┗|｀O′|┛嗷~~吼，好攻呀，砚哥的声音好中性，真的是女生吗？]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路，请放我下来（请搞快点）]
[......]
王菲儿一脸懵逼。
商锐在旁边笑的不停，倒是点了准备，三人这才开了游戏。选的地图是沙漠。还带了个路人。
商锐自然是开麦。王菲儿和曲砚的麦便关掉了。
“一会儿跟谁呀。”路人是个男生。
“跟三号”商锐开了麦。
“是个男生呀，好吧好吧。”路人有点失望。
[竟敢给本宫这个调调，对面的要是看见桑的录播不带亏死？]
[确定不是吓死吗？这么好看竟然是男生？]
三号就是曲砚，等上了飞机，便在地图上标了个点。
“好了好了，给这位老兄留点美好吧。”商锐还在和粉丝聊天，游戏里关了麦。
他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口，放回去的时候去不小心啪的把饮料放错位置了，撒了满桌子都是。连忙眼疾手快的把键盘扶起来。
这一打把曲砚也惊到了。她连忙抽纸过来，帮忙擦拭着桌子上的水。
[啊！手！！手！！]
[手控福利到！！！我真的可以的！！！]
[砚哥长啥样呀！！！好好奇！！]
[手好看，脸一定也好看了！]
[上边的什么歪理呀？]
[大家别激动，万一不好看岂不是空欢喜。]
[+1,而且这是桑桑的直播间吧......专心看桑桑！桑桑多好看呀！！]
两个人都没看电脑，商锐把鼠标放一旁，也抽着手纸擦起来：“不好意思啊大家，请等下。”
[哇，两个人手都好好看。（好配）]
[桑桑的手好小巧呀竟然，和砚哥竟然差不多。甚至还小一点]
[截图了，准备做壁纸，欢迎大家来我主页领]
[说实话，看这个场景不难想象砚哥应该也蛮好看的吧]
[能不能别这么大期望，放低身姿很难吗？]
[对呀，万一长得丑]
“差不多了”
曲砚收回手，此时正好离她的标记点很近，她操控着下了飞机。商锐把纸扔进垃圾桶，才把旁边的鼠标搬了过来，后边有条线卡住了，他的猛地一拽，只听啪的一声。
[对呀，万一长得丑。]
[卧槽卧槽]
[卧槽]
[wocao,这谁呀？]
[砚哥？]
[砚哥？？？]
曲砚敏锐的听见这声响，她忙的伸出手按住要摔下来的摄像头。顺便扶正，但就这几秒的时间，已经够让蹲直播的粉丝瞧见她那张脸。
只看见镜头一阵歪斜，接着有只手伸了过来，低着头的女生仰视的瞧着镜头。因为抬头的姿势，一双狐狸眼显得越发上挑，陪着淡漠的脸色，有种清冷的禁欲。
这双眼紧盯着摄像头，直播里的人被那双眼盯得瞬间有些发怔，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这人隔空锁定。紧接着镜头就被捂住，松开时已经重新照到了商锐。
商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曲砚说声对不起。
曲砚倒没什么。只不过刚扶的时候当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有一队人先去了她定的位置，她忙换了方向。
弹幕上早就乱成一团。
[刚才那个说丑的人，出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