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诰命

婉书见他吃得香,不由得也高兴起来,指着鱼汤自卖自夸起来“这鱼是我在后院的小池塘里自己钓上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鱼儿一直享福享惯了,都呆呆的,一点鱼饵就上钩了,完全体会不到钓鱼的乐趣……还有咱们家的后园也蛮大的,只是种的果树太单一了,我娘在这一方面颇有研究,无论你喜欢什么树,她都要办法养活。”

顾靖萧静静的看着婉书神采飞扬地说着府邸里的事,心里忍不住柔软得如同云朵……

晚膳过后,芸卿领着丫鬟撤下饭桌,小淮奉上两碗清茶,待人都退下之后,顾靖萧目光仔细地凝视着婉书,语气中微含歉意“晌午的事是我态度不好,吓到你了没。”

婉书一怔,抿着唇冲顾靖萧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也是,她们到底如今在相府里住的,何必让她们出去乱说。”顾靖萧嘴角弯出一抹笑容,带着淡淡的歉意,声线低沉“以后这府里的事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过问我,若是有谁惹你不痛快你都可惩治,不用怕这怕那,往我身上推就行。”

婉书忍不住微笑地眨了眨眼睛,正色道“我如今是相府的当家主母,谁敢惹我?”这两日她权威渐重,府里的人对她的命令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没有人敢忤逆一二,包括从顾府来的那一群人。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我说的顾府的那一帮人也没必要让着。”顾靖萧面色冷沉。

婉书知道顾靖萧不愿意她在顾府的人面前受委屈吃排场,但是纲常伦理摆在哪儿,她忍不住劝道“顾府的那人到底是长辈,总不至于闹得过僵。”

“长辈?哼,她们有把自己当成是长辈吗?四婶婶且不说,但看则三婶婶就知道。”顾靖萧的眼神更见冷漠幽暗,他冷哼道“她宝贝儿子在外面斗殴赌博逛青楼惹了一屁股的祸事,还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她的宝贝儿子才可以逢凶化吉。她若是不知死活不肯消停的过日子,那就闹下去吧。”

婉书又是微笑又是叹气,过去拉着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那日三婶婶和四婶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都叫我顶回去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婉书见他仍然十分生气的模样,又道“你可别乱发脾气,你是丞相是咱们晋朝一等一的大官,多少双眼睛盯着,原来名声怎么样就不管了,以后肯定是要好好经营。你放心,你家叔叔婶婶那点招数还不够级别,她们想拿礼仪仁孝说事,我必定会扮演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儿的顾家儿媳。”

顾靖萧静默注释良久,随即朗声大笑,一把抱起婉书柔软的腰身原地转了两个圈,婉书吓得紧紧地拦住顾靖萧的脖颈忍不住叫出声,待到顾靖萧停下来之后,她用力地锤了他两下,让顾靖萧将自己放下来。

顾靖萧脸上全是笑容和温柔,忍不住看了婉书良久,才道“随着你的性子活就行,我娶你不是让你管这些污糟事的。”

这些话婉书听了过多次,可是每一次她都忍不住会感动,然而这种感动只会维持到就寝之前,一入了夜顾靖萧就是变了一个人,许久许久之后,婉书筋疲力尽地侧身躺着,顾靖萧从身后在婉书圈在怀里,滚烫的肌肤像是要灼烧婉书,温热的唇掠过婉书肩胛处柔润的肌肤,神情餍足愉悦至极“书书,明日陪我进躺宫。”

婉书的理智还神游在九天之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像是听清楚顾靖萧话里的内容,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顾靖萧,错愕道“为什么?”

顾靖萧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微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婉书还是不明白,继续问道“所以呢?”没有丞相夫人就要进宫的规矩吧?

顾靖萧笑容宠溺到了极致,手又不规矩地爬上的婉书后背,在婉书的耳畔模糊地低语道“嫁给我之后,你就有了诰命,明日我带你进宫谢恩。”

……

翌日一早,婉书叫人从库房里搬出一条紫檀木的香案来,小淮和芸卿一听到是要供奉婉书封诰命的圣旨,立刻仔仔细细擦洗抹干后放在穿堂间里晾着,那香案纹理细腻光润,木色发亮,隐隐泛着深紫色的光泽,绝对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

“大娘子,你瞧着紫檀木纹理木色多好,用来供奉圣旨也不算辱没了。”芸卿和小淮目光都在那块紫檀木之上。

婉书也有同感,目光同样也在那块香案身上,忍不住道“我有诰命了?我竟然有诰命了?我就天天在家看看账本我竟然有诰命了。”

瞧着婉书这般犯傻的模样,小淮和芸卿也笑得满面生花,一齐恭敬地拜下,脆声道“奴婢见过诰命夫人。”婉书一听连忙训道“胡闹,陛下的圣旨没下,这岂是能乱喊的?”

“你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诰命夫人,为何喊不得?”顾靖萧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主仆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像他看去。深紫色仙鹤刺绣袍服,长身玉立地在一侧站着,眉目如峰,明明满是利益权欲的官服,可是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好看。

婉书与他遥遥相对,想起昨晚说这事时的光景,雪白的脸颊上满是红晕。

大约辰时二刻,便有內侍官打散鸣锣地前来宣旨,对于这样的过程顾靖萧十分从善如流,直接领着婉书出去,打开照嵩堂大门,设香案下跪接旨。来相府的宣旨太监姓苏,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是陛下身边近身伺候的得力內侍官,笑容和善,眉目方正,像是和顾靖萧很是熟稔,像是和顾靖萧认识已久,相互客套一番之后,便开始宣旨。

圣旨的宣读方式应该是都是一样的——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丞相之妻洛氏,静容婉柔,淑慎维则,诚顺恪恭,特赦秦国夫人,主者实行。宣读完圣旨之后,內侍官笑着道“顾相,顾夫人,接旨吧。”顾相夫妻接完旨之后,苏內侍笑着恭喜道“奴才先沾沾陛下的脸面,向秦国夫人问一声好。”

“苏内饰好,麻烦苏内饰跑这一场了。”婉书微笑以对。

她手里端着狮纹面犀牛角卷轴的诰命特赦书,另一盘放着珠冠霞帔的托盘则由芸卿和小淮端着。顾靖萧转身让婉书先去换衣裳,自己则请苏內侍进堂用茶,苏内饰自然是推辞了两下便也笑呵呵地进屋了。

“这不过是一个封赏诰命的圣旨,竟劳苏內侍亲自出动了?”两人进了屋,便立马有人奉上茶水,顾靖萧示意苏內侍坐下。

苏內侍笑着应下,叹道“若是一般人倒也罢了,这秦国夫人可是顾相您的妻子,自然也应当是奴才来才能体现陛下对你的爱重。”说着这话,苏內侍神色一变,颇有暧昧“顾相新婚燕尔敢情和睦,怕是再也不想见到那恼人的政务吧。”

顾靖萧跟着笑了笑,只是这笑意虽然明显,却始终未达眼底,“苏內侍可别笑话我了,陛下恩德允许我多沐休几天而已。”

苏內侍嗟叹一声“近一个月陛下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青海水患牵扯之广令人震惊,足以整个朝野动荡,这个时候顾相却能够在府中守着夫人,这等福气实在令人羡慕。”

顾靖萧神色一正,直言道“若是陛下需要顾某,顾某定然赴汤蹈火。”

苏內侍不动声色地端杯饮茶,将所有的心思都藏匿起来。

两人说过几句之后,顾靖萧便亲自送人出门,转头回屋时,婉书已经穿戴完毕,正装外裳上披着深青织金云霞凤霞帔,下端垂着凤纹金坠,腰上围好玉革带,头上绾一个结实牢靠的髻,带上珠翠花鬓双凤衔珠鸾凤冠,一时满头琳琅晃动。

顾靖萧上前牵着婉书的手带她走过深深重门,和她一道坐进宽敞车轿中,里头设有一躺铺,上设一小茶几,夫妻两人隔着茶几端正而坐。

顾靖萧将头上的乌绫纱展角幞头拿下,见婉书一脸肃穆,便笑着问道“书书,你第一次进宫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只是觉得这珠冠未免太重了。”婉书扶着脑袋上沉重的珠冠想要以此掩饰自己的紧张,可是顾靖萧早已看到婉书紧张的另一只手在卷衣服,故意笑道“别怕,那珠冠是固定的,不会掉下来的。”

她哪里是怕掉下来,她是害怕马车不稳,万一撞到地上,所以她要好好扶着。

顾靖萧还在不停地笑,马车壁外传来市井阵阵的喧嚣声,好像是店铺开张的吆喝声,“你能不能别笑了,你越笑我越紧张!”婉书红着脸低吼了出来,却因为用力过甚,珠冠歪了一点。

顾靖萧连忙坐到婉书的面前,伸长胳膊帮她扶正珠冠,只见她粉黛薄施,妆容典雅高贵,显得婉书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美貌但不可靠近。“你放心,当今皇后是个宽厚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扶正珠冠之后婉书又规矩地正襟危坐,听到顾靖萧这么说抿了抿,心里反而更加紧张左立难安,好几次翻开车帘瞧一瞧外面,见还没有到皇城外面便松口气。顾靖萧忍不住安慰道“今天敕封诰命不止你一个,还有镇北侯夫人,我与镇北侯相识,你若是紧张,跟着他家大娘子即可,她已经第二次入宫了。”

婉书一脸不解,疑惑道“一个人还能敕封两个诰命?”

顾靖萧没好气地白了婉书一眼,解释道“镇北侯之前并未封侯,所以他家大娘子诰命品级并不高,如今入宫谢晋封之恩。”

婉书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车辘滚滚,婉书听见外头声响,知道是进了外皇城,再驶了一会儿,到了内城大门口,夫妻俩下了马车,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和马匹,夫妻各自上马上轿,又走了一会儿,一到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一行内侍引前行。

一上前,婉书不敢抬头乱砍,只跟着顾靖萧低头缓行,隐约觉着宫廷内部的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石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阔,气势宏大。

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石青色锦缎绘暗纹的中年女官出来含笑道“顾相和顾夫人快请进来,皇后正等着呢。”

顾靖萧侧眼看了看婉书,此时的婉书倒不像在马车中那般惊慌,反而非常的镇定,他心中略含笑意,两人随着那女官缓步走去,绕过两处宫廊,才到皇后的凤仪宫。

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着屋内异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来,上首端坐着一位明黄服色的宫装贵妇,大约三十岁左右,想是皇后,两边设着屏风,后头隐约脂粉漫香,珠钗响动,下头还能看见锦绣裙裾,大约是一众女眷或宫妃。

顾靖萧和婉书进殿之后先跪下叩首,谢天家龙恩,行礼后上面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起来吧,你们可来晚了,镇北侯夫人都早早地到了。”

婉书起身后飞快地将眼前的情况扫过,正首坐着为容貌秀丽白皙,举止华贵,宝相庄严的女子,应当就是皇后,她的右手处坐着位眉目间开朗明丽的女子,脸颊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若是婉书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华妃。而皇后左手边的女子婉书十分熟悉,正是贤妃杨萤,她看上去依旧美貌绝艳却冷若冰霜,她的目光静静的掠过顾相和婉书,夹杂着异样的情绪。

镇北侯夫人笑着道“皇后娘娘许是心里想着我,所以我便早早地来陪皇后娘娘您解闷来了。”她说完这话又笑着看向婉书,忍不住赞道“顾相的夫人可真是兰芝雪树般的人物,难怪引得顾相如此青睐,可见咱们陛下独具慧眼,牵了一段良缘。”

皇后也笑道“是啊,到底是成了亲不一样,顾相如今可瞧着和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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