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物证都有了之后，四人稍稍放下心来，分成两队，余宁二人问北辰，沈白二人问程秋月，虽然他们可能已经串供对好稿子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万一，问出点细节死角呢？
审问这事还是要交给宁青双，外人面前，余杳还是个无门无派的人，不适合问，也就站在一旁观察北辰的神情。
宁青双问：“为什么程秋白兄妹会找你？”
“如果有人能帮他们的话，那大概只有小道了吧。”北辰倒是不自夸，自我介绍起来，“小道修为不高，资质平平，但非要说哪里有可取之处的话，便是小道自幼爱钻研，尤善诡道。”
诡道，与玄门之术不同的是，它不忌讳立场也不管善恶，故而包含万千。虽说道术本身只是道术本身，并未延伸出其他方面，但道术的创始人有立场也是带着目的。
正如后世的科技之争，有人认为科技无好坏，看如何运用，用好了就是给人带来方便，用不好就是毁人不倦。
所以，当下的修真界直接避免这个争论，把那些本身出发点不好可能会带来恶劣后果的道术归到诡道之中，也叫旁门左道。
虽未统一明文禁止，但也嫌弃颇多，很多宗门的门规戒律中直接将修诡道定为重罪，比如清和门同尘教。
显然易见，逍遥派对此并不在意，怕是连门规戒律都没有。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帮程秋白兄妹，活死人煞尸炼制哪个不是危害极大？”
“是，我本也拒绝，但后来他们给的条件太好，我挡不住诱惑。”北辰说的坦诚，“没有人会对五彩石无动于衷，哪个修士不想得窥天道。”
“那被活死人煞尸杀害的人呢？你可知西荒一战，如若不是活死人搅局，本可以不死那么多的人！”
自小被教育修士职责的宁青双不能理解北辰的选择，不仅不理解，反而很生气。
气急之下又想骂人，她忍了又忍，咽下混话，怕说得狠了，他又起什么坏心思或是吞吞吐吐不说全，但想到西荒一战，门中伤亡的人和被魔气侵袭的师姐，咽下的气又冒了上来，她从混话中挑了一个不那么难听的出来：“你这是间接杀人！”
面对她的愤怒与质问，北辰并不狡辩，只是淡淡道：“是，小道认罪。”
见他毫无波动，一脸无畏的样子，青双更是气极，忍下想打人的冲动，怒道：“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是该认罪！”
见她情绪激动，余杳轻轻拍了拍她，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她写下：程。
姐姐的提醒让宁青双稍稍回过神来，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拖累事情的进行，说话前她做了个深呼吸，又眨了下眼，平复好状态好，她换了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炼化活死人？既然有了活死人又何必再炼化煞尸？”
“我不知道。”见宁青双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他摸了摸鼻子，“小道一心修炼不大问世事，得了五彩石后更醉心于研究，再加上程秋白来的次数并不多待的时间也并不长，所以知之甚少，反正他给的什么，我就做什么。”
余杳斜乜了他一眼，他的手刚刚落下，眼神也随之下垂，旋即又恢复了一派自得之相。可要真是自得，就不会有方才这个动作了。
他既然不想说，那就自己猜好了。她沉了沉嗓子，低声道：“长老怕是和程秋白兄妹也没那么志同道合吧。”
“只是交易，又非道友，不求同好。”
“不止吧。”见他没有反应，余杳轻笑，“我在北溟海边见的煞尸不如我在荆州见的煞尸厉害。按理说，同是一人炼化，应该会越来越强吧，毕竟连第一次出现在西荒的活死人都能将修士打伤呢。”
北辰抬了下眉，看向余杳，她一袭素衫细眉淡眼歪站在角落并不显眼却无法让人忽视，每次都在自己目的快要达到的时候看出破绽，和那个沈宴一样，安静沉默但又能力缆狂澜。
不好应付，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一开始我与他们达成合作之前，他们保证说是只报私仇不拖累九州，又适逢刚得五彩石，心中欢喜便尽自己最大能力炼制活死人，没想到西荒一战他们放了活死人。”
说到此处，他垂下眼，哀叹气愤：“我与他们大吵了一架，原打算就此中止合作……”
他呼出那口愤懑之气看向宁青双，声音又轻上了一分：“他们说是报的私仇，他们放出的活死人只针对了清和门。”不想她恼怒闹起来，他往下说起别的话，“我放下话此后不再炼制活死人，以后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能上战场。”
宁青双眉宇一沉，剜了他一眼，才不信他会好心不作恶，不过是怕违反宗门公约被关进罪仙台，放心，我一定让你进罪仙台！
她气到一时说不出话，指尖微颤，余杳在旁轻轻拍着她，横了一眼北辰，语带讥讽：“后来是没上战场，直接去助妖魔出世，试图引出更大的战场！”
北辰不说话，只是尴尬的抿了下唇。
“昨日在恣睢镇无涯洞府内攻击我的是谁？”
顶着二人逼视的眼神，北辰还是保持自己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小道不知，小道只负责给程秋白兄妹炼制活死人与煞尸。”
听到如此推诿之词，宁青双才平复下来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出，盯着北辰，想把他爆捶一顿，但她也知，爆锤无用，他咬定自己只是帮忙炼制，其余一切不知不理不曾参与。
而且目前证据也只是指向他炼制了活死人煞尸救走程秋月，混账！
“程秋白该不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小道要是能放走程秋白，小道也不至于在此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宁青双一声冷哼，“前日设下噬魂阵要害两位代掌门性命，昨日又派人追杀我们，你这是杀人灭口未遂才不得已伏罪，认罪后还语焉不详拒不坦白！”
被戳破心思后，北辰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恢复了漠然状态。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宁青双拉着余杳出门，出门后余杳又回过头来，低声道：“我们只是眼下没挖出其他线索，不要急，我们会找出你的同伙，你隐瞒也没有用。”
北辰不动声色只是觑了眼门外，略微提高了些声音：“九州之内，除了我北辰，你再找不出第二个能炼煞尸之人！”
怎么，不以小道自称了，这么强调是想顶锅麽？不要急，一个都跑不掉，余杳对着他璀璨一笑。
这边，沈白二人也已审问完程秋月，不出所料，程秋月那边说辞与北辰一样，虽说如此，四人还是交换了人质，继续询问。
还没进屋，程秋月看到余杳飘在空中的玄天绫就发疯想扑上来被宁青双压回去了。
“你发什么疯？”
程秋月不理她径直看向余杳，很是不爽的怨怒：“你居然还没死！”
余杳笑得开怀：“托福，不仅没死，马上就要拜师了，昨日来杀我的那位道长看我可爱伶俐，说是要收我为徒。”
“怎么可能，他从……”下意识的反驳之后她住了嘴，冷笑道，“你被扫地出门后，没了靠山就靠卖弄风情来重新选师？也是，少门主做不了也只能看哪个门派能收你做个……”
啪，桌子碎了。
“你再敢说桃桃，下一掌我打的就是你了！”
被威胁了的程秋月不说余杳，说起了宁青双，挑她们之间的关系：“哟，什么时候清和门的两位少门主关系好到如此地步？”她呵呵笑起来，低下头看着被宁青双拍碎的桌子，“也是，少主之位，太挤。只能坐稳少主之位，过去的些许龌龊算得了什么。”
“闭嘴！”
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气到，宁青双抬起手被余杳按下了，她往前一步挡在青双的面前，扫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一直拢在袖中的手，笑道：“我和青双一同长大，就算之前有过误会矛盾，也能化解，不像你和你师兄，同样的青梅竹马，中途还没有误会矛盾，到头来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将你一人抛下自己去快活。”
宁青双立马靠在余杳身上，撒娇配合：“就是，九州皆知，我与我师姐不对付，都称赞你与你师兄的情谊，如今看，你师兄对你不过如此嘛。”
一提师兄，程秋月不淡定了，又瞧着二人在自己眼前嬉笑，更是火气，但她咽下怒气，冷下声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连提出程秋白都无法使她失态，那难以再从她嘴里套出别的了。
余杳也不再这话题上纠结，转而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放心，没那么容易让你死的。我知道你也不会交代罪行，把你送进罪仙台，关上千百年，不过，我想，你也等不到你师兄了，哦，对了，首阳山也会再次封山，再次清查，未来的百年内，首阳宗不予招新弟子也不予参加九州宗门会，想必，到时，首阳宗会越来越破落吧。”
“哎，这话不对，首阳宗如今在六大门派内就已经垫底了。”
一句话戳到程秋月心中痛处，简直有拉着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但她方才被沈宴点了穴道，此时还没冲开，动不了，只能先拖延她们，放松她们的警惕，遂表现出恼怒的样子：“哼，若不是你们清和门使诈，我首阳宗怎会落得如何地步？”
“我清和门行得正坐得端，何时打压欺辱过你首阳宗？”
程秋月怒目圆瞪，盯着余杳：“余杳，正月廿八那天，难道不是你上我宗门伤我同道欺我同门毁我道场吗？”
“你师兄放出的活死人差点弄死我，我不该上你宗门讨回公道？”
这事之前可以赖，但眼下北辰都被抓到了，赖不掉。
程秋月脸色一沉：“如果不是你清和门门主害死我师尊，我首阳宗又会如此？”
余杳拦下要暴走的宁青双，白了她一眼：“要不要脸？你师尊的死跟木门主有什么关系？你不能因为木门主救过你师门一次就要次次救你师门吧？”
救什么我师门，海妖那事我们又不是摆不平，用得着你爹来好心？要不是你爹，我师尊怎么可能会死？程秋月想怒斥她们，但她不能，这些事不能说。
拢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冲开穴道了。
见余杳在看自己，她一声冷哼，啐了一口：“要没有你们爹，我师尊就不会死！装什么好人，你们都是一脉相承的伪善！”
余杳眸光一寒，放开暴走的宁青双，宁青双上去就是一脚，还没踹到的时候一道亮光闪起袭向宁青双，被一袭白绫卷起，余杳期身上前，抓住她手腕封了她灵脉。
“你说清楚，我爹怎么害死你师尊了？”躲开暗算的宁青双搜了她身，将暗器和芥子空间袋都撸了下来。
偷袭未成，程秋月不再说话，背过身去拒绝交流。
余杳拉着宁青双回去，路上，宁青双很是疑惑：“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姐姐真实身份啊？还有，她是不是想模糊重点，才一口咬定她师尊的死与爹爹有关？”
马甲在九幽山的时候就暴露了，至于为什么会暴露，这个不确定是她们一直在跟踪我还是清和门内有人将我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她应该是真的认为她师尊的死与爹有关，方才看她像是有话未说的样子像是有依据认为爹与她师尊的死有关联，那她为什么不说。
不能给出确切答案的她并没有正面回她的问题，只是叮嘱她：“下次可仔细些，不然被人暗算吃了亏找谁说理去，不管她是不是想转移重点，我们都能把她送进罪仙台。”
宁青双靠上她肩上：“我有师兄师姐行周保护，不管谁暗算我，你们都会给我找场子的吧。”
毛茸茸的脑袋拱在肩上，余杳笑了笑：“是是是，谁敢让你吃亏，我们打掉她的牙。”
四人再次汇聚一堂，互相的信息交流完，余杳便说：“能不能查一下逍遥派所有长老，袭击我那人应是逍遥的。”
沈宴递给她一份名单，她打开一看，看到了一个名字，隐修，逍遥派五长老，善丹道，善医药，脾性无常，常赤足，千年前被逐出师门，再无踪迹。
很像是这个人，不过北辰为什么连这都要隐瞒，这只要去查就能查到，善丹道，北辰恰好也擅丹道，北辰的师尊青辰子没记错的话是个剑修。
活死人煞尸这种大工程，几十年间就这样大量产出只凭一个人，也难。程秋白兄妹是为了报仇，北辰为了得窥天道，隐修又是为了什么？
“桃桃，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要炼制活死人和煞尸？”
“这样不就让九州大乱了嘛。”宁青双不懂为什么姐姐纠结这个，“大乱的话趁机好下黑手，报仇也方便。别的再有什么隐藏的，等到送去罪仙台就知道了。”
那这样代价太大实施起来也难，她总觉得还有一份势力牵扯其中，九州大乱的最大获利赢家，不过，说得也是，先送去罪仙台，必然能召出更多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