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起炉灶另开张,在舍郸的倾力襄助下,上仙又聚起了一支五、六十个虚空人。每天也里,虚空人们聚拢来,在舍郸的带领下,演练阵势,对阵刀枪,这样过了一年多时间,居然有了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

知道了镇魂铜钉的厉害,虚空人们心怀忌惮,循规蹈矩,再不敢在上仙面前说半个“不”字。舍郸也尽心尽力地为上仙效劳,每日必是第一个到达,指点虚空人们舞刀弄枪,排列布阵,不敢稍有懈怠。

上仙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如此下去,再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便可聚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虚空人无形无体,浑如烟云,因此刀砍来砍空,枪刺来不入,杀不死砍不伤,一旦在他的指挥下杀将出去,只恐世间无人能够抵挡,一路攻城掠地,势如卷席,所向披靡,大事可成矣。师尊的心愿了结,他呢,就能如愿登上天子大殿,垂拱天下。以九五之尊,掌控江河社稷。

然而,令上仙心焦的是,追风功力不足。他把全身气力都聚到了十个指尖上,闭目咬牙,把追魂弹得琴弦几要断裂,琴曲铿锵,似惊雷催雨,然而,追风只是在鞘中“嘶嘶”地响一阵,就偃旗息鼓,再无动静。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上仙急得喉咙里冒火,再以全身气力拨动琴弦,追风似乎也有所感应,但是,却不能与招魂和鸣,招魂大概也觉得孤掌难鸣,琴声低暗,再无了金石之音。

琴剑不能合一,招魂没有了追风助力,虽声能裂帛,但是,却不能使虚空人乖乖臣服,不请自来,集合于上仙左右。而且,只能唤起故去五年之内安眠于方圆二十里地的虚空人。虚空人中的精壮男丁本来就少,时间短促,范围狭小,精壮男丁就更是如同凤毛麟角,少而又少。

上仙停止了弹奏,站起身来,背手凝目注视壁间的追风,追风似乎也有所愧疚,默然无语,剑鞘上的雕饰黯然失色,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它却是通体的晦暗。难道它真的是一把雌剑,没有雄剑的威风?可是,天下还没有一把与它相配的雄剑,它又为什么总像是向谁示弱呢?

上仙把追风取下来,长叹一口气:追风啊追风,你要误我的大事啊,我拼死拼活把你争到了手上,原想你与招魂相辅相成,浑然一体,携雄风而慑幽冥,琴声与剑鸣相携,才有穿山越岭入地裂土之力,虚空人不能闪躲,不敢回避三舍,只有闻风而至,聚集到我的麾下。可是,你却使我大失所望,你也看见了,招魂琴弦都弹断了,你虽奋力追随,却不能与它形成合力。可能这也不能怪你,只能怪明道子暗中使了手段,把你铸成了形似雄夫而暗似女流的一把雌剑。怎么办呢?难道我的所有心血都只有付之于东流,此生只能碌碌而为,师尊的热望也只能化为了一阵风吹?

上仙感觉到追风在手上略略地一动,上仙似乎听见它在低声耳语:你不能气馁,我也不能自弃,有志者事竟成,你也奋发,我也尽力,即使我是个女流之辈,不是也有女人强过男子的么?!

上仙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又有劲头了。”

一晃又是几年时间过去,上仙已年满三十七岁。揽镜自观,鬓旁依稀添了几根银发,心中不禁感叹无穷:时间如飞光闪电,倏忽之间,离开蟒山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二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看老之将至,却依然一事无成。近几年来,追风似乎功力有所见长,但是,还是差强人意,距离上仙所希望的,更是遥不可及。上仙知道不可强求,只能是慢慢地等待,等待着追风发力的那一天。

冬天来了,处处白雪覆盖,演练依然每天进行。现在,虚空人已经聚起了将近一百人,这区区的一百人,还是上仙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才聚拢来的。多年的含辛茹苦,他才知道,这是一件比填山移海倒转乾坤更难的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退回去了,颓唐止步,师尊那里如何交代?

掐指算来,已经是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到过无根居士了。他大概是已经忘了交代给上仙的事情了,或者说年代久远,他复仇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急迫了。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赶来看看上仙的功绩如何,发起一场横扫世间的大战的时机到了没有。他不来,上仙也不敢去找他,因为他吩咐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

冬去春来的时候,万物生发,万象更新。这个时候,慵懒了一个冬天的虚空人们应该打起精神,更加努力的舞枪弄棒。招魂和追风也正该织成更大的无形的大网,再网大大地张开,把更多的虚空人网进大网里来,以壮大上仙麾下的队伍。

可是,山上杜鹃声声呼唤的时候,追风却毫无征兆地偃旗息鼓了。那一天,月明星稀,上仙抚弄瑶琴,弹了起阴,再弹动魄,弹了予夺,又弹予取。琴声亢然,远飞天宇,绕着星月,在空中飞扬。然而,壁间的追风却高深莫测地沉默着,连“嘶嘶”的声音都没有,更不要说在鞘中跃动了。

上仙不得其解,命舍郸带着虚空人离开。他移步走到壁间,仰头看着壁上的追风剑:“追风啊追风,今天你是怎么了?一声不响,一语不发,难道是天地间真的有与你相配,而又不在你之下的,你才心甘情愿回避三舍,回复了女儿家的矜持。”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朗朗的语声:“上仙你说得不错,与它相配的,果然已经现世了!”

上仙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喜交加:“师尊,是老人家你来了!”

“不能不来啊,上仙。”

上仙抢前一步,双膝跪地,给无根居士磕头行礼:“上仙见过师尊,算来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不曾与师尊谋面了,不知师尊是否安好。上仙十分惦记,因为师尊有言在先,因此,上仙虽然时时关怀,却不敢去拜见师尊。请师尊宽宥。”

“上仙,你抬起头来,看看师尊老了没有?”

上仙抬头一看,无根居士已是两鬓染霜,长长的胡须也已经灰白。不由得两眼湿润:“多年不见,师尊已是老了!”

“老也是老了,累也是累了。累了,也就越发地老得快了。”

上仙起身,为无根居士搬来了椅子:“师尊究竟是为何事辛劳,为什么不告诉上仙一声,上仙也好赶过去,为师尊分担辛劳?”

“你分担不了,只有我亲自去费这番工夫,任是谁人,也不能替代。”

无根居士没有说起为了何事辛劳,上仙也不敢多问。亲自烧水泡茶,双手奉上:“师尊请用茶。”

无根居士饮了茶,问道:“上仙,你的虚空人呢?把他们都招来,我看看你把他们训教得如何?”

上仙说:“实在是惭愧得很,费了二十年工夫,仅仅聚拢来不过百名而已。每日里操练,上仙觉得已经有几分看得了,不过,今天早早地就叫他们走了。师尊若是早来一刻,虚空人们还没有离开。”

“哦——,”无根居士笑道:“区区一百人,没有什么看头,等你聚起了千军万马,我再来看也不迟。”

“上仙有辱师尊教诲了,荒废了二十年时间,日后究竟如何,我也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不知结果会是怎样。”

“唔,我辛苦,你也一样地辛苦。”

上仙又奉上了一杯热茶:“上仙坐而鼓琴,一点也不费力,师尊才辛苦,二十年不见,竟然皓首苍颜,令上仙心中万分不安。”

“是啊,这二十年我也没有闲着,天天耗着心力,费着心思,专心查看蟒山那边的动静。”

“师尊你看那里作什么呢?”

“我在看,明道子他到底能不能铸得成一把雄剑来压住追风剑!”

上仙心中一动:“今日追风无声无息,琴声动,它寂然,莫非明道子的雄剑已经铸成了?”

“然也!”

上仙心中如同掉入了一块巨大的冰雪,从头凉到了脚:“如此说来,追风已经废了,我们没有机会了?”

无根居士没有回答上仙的疑问,自顾自地说下去:“明道子也下了血本了。自从你们离开之后,他就开始谋划铸剑了。”

“也就是说,他也用了二十年的时间?”

“是啊,铸造追风,用了十年,铸造此剑,整整多了十年,你就该知道,追风跟它相比,有天壤之别了。”

上仙问道:“师尊,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的心力天天都脱了躯壳,去守在蟒山之上,明道子的一举一动,何曾瞒得过我!”

“啊,难怪师尊你老了许多!上仙知道,心力脱离躯壳,身心不在一处,最是吃力,最是费神。”他潸然泪下:“是上仙无能,带累了师尊了!”

“不必如此,是我把你带入了此道,你也是劳心劳力,并不比我安适。看看,你才三十有九,鬓边不是也有了白发么。”无根居士甩一甩手:“且不说他了,商量正事才是正经。”

“上仙愿听师尊指点。”

“那些年,蟒山每日里红光闪闪,映亮了半座山峰,我就知道,明道子是要倾尽后半生的心血,铸造出一把抵挡追风神威的新剑。因此,才让心力脱壳,在蟒山那座山崖上驻留,守望着那座房子里的动静。你说当年明道子驱赶你们下山,单单留下了元振和元庆。毋容置疑,就是为了助力明道子,铸造新剑。”

上仙不无妒忌地说:“元振跟了明道子制琴,又跟着明道子铸剑,蟒山的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全了!”

“谁让他能得明道子欢心呢!上仙,你若是有他的一半本事,也不至于被明道子逐出山门了。”

“还有那元庆,最是愚笨,连元乾都还不如。那明道子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把他也留在了身边。他会干什么,连火都烧不燃。”

无根居士“哈哈”笑道:“上仙怨气如此之大,可见还是留恋蟒山,留恋明道子那个老混虫。你说是也不是?”

“师尊,不说那个鬼地方了,说起来,一肚子的气。”

无根居士正色道:“对,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是来抱怨一通。而是要和你一起拿个主意出来。你我几十年辛苦备尝,好不容易才初初有了点眉目,不能因为明道子铸了一把剑,就废于半途无疾而终。”

“上仙愿听师尊高见。师尊有了宗旨,上仙倾尽全力,哪怕是搭上一条命,也在所不辞!”

“上仙啊,师父也曾冥思苦想,终究也没有想出来什么妙计良策,那明道子老谋深算,跟他斗智,我们大概只有落败。”

上仙喷口而出:“不能智取,那就只能强夺了!”

无根居士道:“我也是做此想。既然如此,那我们师徒俩就齐心合力,上蟒山,与那明道子老儿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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